淺談古希臘的東方化時代

摘要：作為西方文明源頭的古希臘文明，它的發展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著深刻的歷史淵源。在經歷了黑暗時代的文化真空期后，希臘地區的文明再度興起，這是與東方文明的接觸的結果。本文通過對希臘的東方化時代的簡單探討，分析東方文明在希臘文化發展中重要作用和影響。

關鍵詞：古希臘 東方文明 影響

古希臘文化作為西方文明的搖籃，在世界文化發展中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但是作為后起之秀的古希臘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吸收借鑒了東方文明的成果，并結合本民族的特點加以拓展而形成的。這正如古希臘史學家希羅多德所言:“東方是一切文化和智慧的搖籃。”

一、“東方化時代”的內涵

所謂“東方化時代”，是指古希臘古風時期中深受東方文化影響的一個時代，時間大約是從公元前750年到公元前650年。這一時期的主要特征是東方文化全面影響著希臘文化的發展，因而學界稱這一時期為“東方化時代”。最早提出這個概念的是英國的奧斯溫·默里，在它的著作《早期希臘》中以此作為第六章的標題。實際上，東方化的影響首先出現在藝術領域，以后涉及到文字、神話、宗教等許多方面。因此，正如默里所稱他是首次借用這個藝術史概念并且將其應用到作為整體的社會。如今，“東方化時代”已經作為一個重要時期得到了學界的認可。

二、“東方化時代”的成因和途徑

第一，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希臘的地理環境，促使希臘人可以方便的吸收東方文化。希臘半島位于地中海東部，東臨愛琴海，西接愛奧尼亞海和亞得里亞海，三面環海的優越地理位置再加上半島多港灣的優勢，賦予了希臘人得天獨厚的航海條件；希臘境內山多地少，農業很不發達，但是溫暖濕潤的環境使得希臘適宜種植葡萄和橄欖，而希臘人通過葡萄和橄欖以換取生活所需，這就使希臘人以海為通途，發展航海貿易；由于航海和經貿，又因為希臘距離東方古國比較近，因此，希臘很容易與東方文化進行接觸與交流。

第二，希臘瀕臨地中海，這樣的地理環境使希臘人具有海洋民族和商業民族的特征：勇敢、積極進取、不懼挑戰、對于新鮮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和興趣。因此，希臘人在觀察東方世界的時候，能夠以寬廣的胸懷接納來自于異族世界的先進文化，打破民族和地域的界限；以獨到的眼光來接受這些新鮮的事物，掃除舊有的陳腐的習氣；以睿智的思考來吸收這些新鮮事物，為我所學、為我所用。另外，城邦實行對外開放的政策，不僅促進了商業的發展，而且有利于希臘吸收東方世界的先進文化成果。而這些都是“東方化時代”出現不可或缺的心理因素。

第三，“東方化時代”出現的這一段時期也是戰爭頻繁發生的時期，而戰爭是使文明之間消除隔閡，相互交融的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手段。這一時期，亞述憑借著強大的軍事實力，先后征服了巴比倫、敘利亞和巴勒斯坦，擊敗了埃及和埃蘭，亞述的這些征服活動使得近東地區戰亂不斷，社會動蕩不安，而這就使許多工匠來到相對比較安寧的希臘世界來尋找出路。另外，由于戰爭的需要，希臘人大量去東方世界當雇傭兵，這也使希臘人更進一步的接觸東方文明。

希臘文明作為后起之秀，相比東方具有上千年歷史的古老文明，它還是一種相對不成熟的落后的文明。因此，只有通過學習借鑒，才能提高文明的總體水平。一種落后的文明向先進的文明的學習，也是一個歷史的必然。

在這一時期，也是希臘人大量向海外移民的時期。他們在小亞細亞、埃及等許多地方建立了殖民城市。而這些殖民城市有許多位于重要的商業位置，因此成為了重要的商貿中心。位于敘利亞的阿爾明那和埃及的納烏克拉提斯就是這樣。這些商業城市使得希臘與東方的文化交流變得更加的緊密。

大量的移民去到東方并在那里扎根，使這些移民成為希臘文化最早的奠基人，而希臘文化最早最發達的地區也就是這些位于東方的殖民城市。

戰爭使人民流離失所，許多來自東方的工匠為了躲避戰亂，紛紛來到希臘的各個城市中，運用自己的手藝和技術為自己謀生，并漸漸融入了整個的希臘社會中去。而希臘人先進的重裝步兵戰術使得希臘人成為這個戰亂頻發的時代的雇傭兵市場的搶手貨。埃及的塞伊斯王朝就大量雇傭希臘人組成軍隊的精銳力量。這些雇傭兵長期住在東方，有許多人就在東方娶妻生子，這也就無形中促進了文化的交流。

因此，戰爭、移民、商貿、雇傭兵等因素促成了希臘與東方的密切交流，成為了希臘“東方化”的主要途徑。

三、“東方化時代”的表現內容

黑格爾曾說:“東方世界是希臘世界的基礎”。這一點在希臘的“東方化時代”體現得淋漓盡致。這一時期是希臘文化發展的重要時期，在經歷了“黑暗時代”的文化真空期后，希臘文化迅速走向了復興，這不得不有賴于這一時期希臘對東方文化借鑒吸收。這一時期希臘文化的各個領域都呈現出了“東方化”的特征，尤其是它的文字、藝術和宗教神話，更是能看到其東方文明的淵源。

1、文字

荷馬描寫的是一個沒有文字的社會，他只有一次模糊地提到了文字：當普羅圖斯將伯勒羅芬打發到呂底亞國王那里時，“他用惡毒的符號在一個密封的蠟版上刻有許多致命的東西”。1

公元前9世紀，腓尼基人通過海上貿易將它的字母文字傳入了希臘，這使得荷馬時代本無文字的希臘社會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可以說，字母就是希臘人從腓尼基人那里得到的無價之寶。希臘人也十分清楚這一點，在希臘文中有一個表示“字母”的古詞phoinikikeia，其直接的含義就是“腓尼基的事物”。希羅多德在他的著作《歷史》中對此也有所記載，他說腓尼基人隨卡德莫斯來到希臘的底比斯，并在這里定居下來，“他們將許多技藝帶到了希臘，特別是文字，我相信，在那之前，希臘人還沒有文字”。2

胖尼基的文字同其他古代閃米特文字相比，相似之處是它是一種音節文字，不同之處是它基本上舍棄了元音字母，而主要以輔音字母來組成單詞。這樣的結果就是使單詞所要表達的意思模糊不清、模棱兩可，但單詞所用的字母要少很多，顯得十分簡潔。胖尼基文字共使用22個字母，而同屬閃含語系的阿卡德語卻要使用285個字母。邁錫尼的線形文字B也使用多于80個的字母，甚至后來的塞浦路斯希臘語也有56個字母。

希臘語與腓尼基語之間的關系非常相近，希臘字母的形狀與腓尼基字母的形狀基本相同，兩種字母表的順序也基本一致，甚至絕大部分希臘字母的名稱也是從腓尼基語接收過來的。如希臘字母alpth，腓尼基為aleth，意思為“公牛”；希臘字母beta，腓尼基為beta，意思為“房屋”；希臘字母gamma，腓尼基為ginel，意思為“投擲棍子”，等等。

腓尼基語向希臘語的轉寫幾乎是機械的，但只有在一個基本方面例外：元音的發明將那原本在某種程度上被視為簡化過的音節符號，轉變成為真正的字母符號。在這個字母表中，主要的語音（元音與輔音）首次被孤立出來，各自單獨表達。這就更能準確地記錄語音形式。希臘的元音字母用ae1ou來表示，他們主要來自于在胖尼基字母表中有的而在希臘字母表中沒有的輔音或半輔音字母，甚至它們在希臘字母表中的位置也同胖尼基字母表中的一樣。于是希臘最終創造了一種共使用24個元音字母和輔音字母的完全意義上的字母文字。這種元輔音結合的字母體系，詞序靈活、形態變化豐富，從而具有更廣泛的適應性。3

2、藝術

藝術領域可以說是這一時期最能體現出希臘“東方化”的領域。藝術風格的“東方化”和制作技法的創新，最能說明這一時期所體現的文化意義。

東方工藝品大量涌入希臘世界，東方工匠的大規模進入希臘社會，使得希臘工藝品的制作技法和表現主題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最明顯的變化是在彩陶制作中由荷馬時代的“幾何風格”被“原始科林斯”風格(約公元前720年一前640年)所取代。在荷馬時代，陶器制作最流行的風格是以規則的幾何紋樣裝飾的幾何陶，這種陶器表現手法僵硬，在引入自然圖像時，通常是在陶器的肩部或頸部畫上猶如重疊的、影像化的動物，或者是一個小畫板，繪著黑色的剪影。其表現人體時，總是以三角形來表現，在表現馬和戰車時，總以平行排列，而不管它們事實上是否被看到。

陶器的東方化風格首先于公元前725年左右出現于柯林斯的陶器中，隨后在雅典的陶器制作中也出現了東方化的風格。這種變化主要表現在對源于東方雕刻技法的應用和帶有東方特色的裝飾主題的采納。幾何式的剪影為靈活的黑畫剪影與嵌入式的細節的合成物所取代，它是素描技法和附加涂色的混合，達到了一種杰出的自然主義水平。全套的東方裝飾的主題被引入，如渦旋形、粽葉飾、百合花以及“生命之樹”等。同樣，許多東方的動物也出現在了希臘的陶器中。如豹子、獅子。這些東方化的動物和植物的出現，使希臘的彩陶裝飾更貼近于自然與真實的世界，更趨向于自然主義的風格。4

東方化制作技法的采納使希臘工匠徹底從幾何風格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人物不再是呆板的幾何圖案，而是活靈活現的，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樣就促使具有描述性的神話故事場景和生活場景出現在彩陶瓶畫上。比如著名的齊格陶瓶，畫家利用對新的雕刻和素描技法的掌握，表現了當時的場景：重裝步兵之間的戰斗、宗教儀式的馬隊游行和狩獵。

3、宗教神話

在希臘的宗教中，毫無疑問，許多東方的因素早已進入其中了。愛神阿芙羅蒂武，太陽神阿波羅，酒神狄奧尼索斯，狩獵女神阿爾式彌斯、火神赫菲斯托斯全部具有與東方相類似的神，它們大部分來自小亞細亞。5

與宗教密切相關的希臘神話，也是在近東神話豐富養料的哺育下發展起來的。赫希俄德的《神譜》正是通過借鑒東方神話的思想，以譜系的表現形式，以邏輯演化的方式描述了世界生成的過程，創立了希臘神話的神譜。

希臘神話有許多故事與東方的神話有相似的地方，這里就以庫馬比神話為例，該神話起源于胡里特人。埃努與庫馬比作戰，庫馬比咬掉了埃努的生殖器并吞下了它們。她懷孕了，生下三個神靈，吐出了兩個，吞下一塊石頭，最終讓氣候神出生。氣候神推翻了庫馬比的統治，庫馬比則陰謀利用他和石頭生的巨人來反對氣候神。6

赫希俄德的神話中的一些細節與這個神話比較接近。烏拉若斯阻止克羅索斯與蓋亞的孩子出生，并與克羅索斯戰斗，后者割掉了他的生殖器，并把它們扔掉，從中誕生了各個神靈。克羅索斯在自己的孩子出生時將他們吞下，由于蓋亞的陰謀，他吞下了一塊石頭而不是宙斯。宙斯推翻了克羅索斯的統治，而克羅索斯利用他的兄弟泰坦諸神向宙斯發動戰爭。7

以上我們可以看出二者的相似性。都是由于父輩吞下了石頭。才使得后來的主神得以降生，而出生的孩子都推翻了自己父親的統治，他們的父親則起來反對自己的孩子。可見，希臘的神話在許多故事情節上都對東方神話進行了借鑒和吸收。

總之，在“東方化時代”里，希臘通過對東方文化的學習借鑒，迅速發展了自己的獨特文化。這一時期，希臘人在吸收東方文化精髓的基礎上，融入了希臘民族獨有的思維和智慧，創新出了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的希臘文化。因此，“東方化時代”是希臘文化由發展到成熟的重要時代。在繼承上的創新——這也許就是“東方化時代”的真正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