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喝啤酒那樣喝拉菲

曾經有一幅古畫，幾經輾轉，于晚清時期入藏蘇州過云樓顧氏家族。抗戰期間，為躲避戰火，顧家后人連夜將藏品轉移至上海。上世紀60年代，藏品被查抄。1977年，書畫鑒定專家在一批查抄作品中偶然發現這一作品，其后藏品被發還原主。近日，這幅作品在北京保利春季拍賣會上以4.025億元成交，成為中國拍賣價最高的古畫。

這幅作品就是“元四家”之一王蒙創作的《稚川移居圖》。其成交價僅次于去年保利春拍會上拍出4.368億元天價的北宋黃庭堅書法作品《砥柱銘》——這也是中國拍賣史上成交價最高的中國古代書畫作品。不僅是古書畫作品，近年來中國近代和現當代藝術品拍賣市場也呈現火爆景象。同樣在近日這場春拍會上，吳冠中作品《獅子林》最終以1.15億元成交，刷新了中國當代藝術品的世界紀錄。而就在上月，陳逸飛作品《山地風》以8165萬元刷新了中國油畫拍賣成交價的世界紀錄。

一次又一次天價成交，一個又一個紀錄刷新。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像喝了拉菲的暴發戶，整個兒High了。可相佐證的是，來自法國的一份報告稱，中國已超英趕美，成為全球最大的藝術品拍賣市場。有人因此放言：“未來三年，中國藝術品價格極有可能突破10億元。”但是不妨讓我們冷靜些，思考一下：這一切究竟怎么發生的?而這一切又意味著什么?

有人從中聞到了文化復興的氣息。例如有拍賣行業人士稱，藝術品拍賣市場火爆得益于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和國民文化素養的提高。另有專業人士稱，古代書畫板塊投資成分較少，藏家還是出于對文化的尊重而收藏。但也有人從中看到了資本的力量。有分析稱，近年來中國股市、樓市始終在調整，藝術品市場恰好在這個時期得到了快速發展。更為直觀的判斷來自于拍賣現場。拍賣界人士稱，今年春拍季涌入的新面孔“起碼多了50%”。

到底是藝術還是資本使人瘋狂?可以確信的是，藝術素養并非一時三刻就能夠培養起來，而金錢的力量卻無所不在。倘若聯系近年來各種各樣的收藏熱和炒作風波，幾乎可以肯定，在藝術品拍賣中，文化價值受重視的因素可謂微乎其微。藝術品拍賣熱的背后，無非又是新一輪的資本亂舞。在道理上，高價收購藝術品和炒作普洱茶、大蒜、黃金無甚差別，都是資本保值增值或借機套利的一種手段。民生日用品都可以被炒至高價，具有稀缺特點的藝術品、黃花梨木、茅臺酒被哄抬成天價，更是勢所必然。

不能不承認，文化有其內在規律，而市場亦有其自身邏輯。從市場的角度，投資藝術品符合資本的理性。如果你手頭有一堆現金，搞實業太辛苦，炒股怕被套牢，買房又怕房價暴跌，那么你會怎么做?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投資具有保值增值功能的稀缺品。前段時間不就有人開著一輛載滿現鈔的車，直奔銀行換了一堆黃金回家?這其實就是個人出于對市場現狀的理性判斷所作出的一種選擇。更何況，藝術品的穩定價值十分符合長期投資理念，最終勢必成為資本逐鹿的一個戰場。

但這也讓人感慨，文化到底還是成了資本的附庸。實際上，藝術品的文化價值與其拍賣價格未必成正比。并不是說，價格越高的藝術品其文化價值就越高。所以，藝術品拍賣市場火爆，并不意味著國民文化素質水漲船高。這更多只是表明，藝術品的商業價值而非文化價值受到了若干有錢人的重視。倘非如此，茅臺酒動輒拍出數十萬元高價，那豈不是說明國人消費水平或者酒量越來越高?而事實是，有些人把這些高價酒拍下來后，直接開瓶就給喝了。“喝茅臺喝拉菲像喝啤酒一樣”，成了某些暴富人士的炫富方式。這種炫耀式消費和酒量無關，更和文化八竿子打不著，而只和錢有直接關系。

（作者為媒體從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