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看人間“第一豬”

吳承恩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外延無限的神話樂園。《西游記》的趣味在于，人們不僅能從中得到閱讀神話故事的樂趣，更能馳騁其中展開自己豐富的想象力，進行神話再創作。浙江紹劇團參演第十三屆上海國際藝術節的新編神話劇《八戒別傳》就是這個樂園中的又一朵奇葩。

編劇謝麗泓并沒有像時下流行的名著改編那樣，大刀闊斧地另起爐灶，而是在《西游記》的原著中找了一個點，一頭扎進去，新編了一個故事。它還是以豬八戒上西天取經前的故事為基點，敘述了豬八戒因醉戲嫦娥被打八凡間，錯投豬胎與高老莊的高翠蘭小姐一見鐘情，八贅高家卻在洞房花燭夜露出原形。唐僧與孫悟空路過，師徒相遇，豬八戒最后隨唐僧西去。劇中為豬八戒增添了一個情敵——蛤蟆精。他在豬、高的愛情離合中興風作浪、反復作梗，劇情由此深入展開。

故事不改原結構，只是八戒的形象更可愛了。據傳前些年南方某市，曾有好事者在未婚女青年中做了一個民意調查：在唐僧師徒四人中，你最想嫁誰?結果讓人大跌眼鏡，好色貪花、貪吃貪睡的豬八戒，擊敗了神通廣大的“齊天大圣”和豐神秀雅的“御弟哥哥”榮膺第一，這代表了現代人審美觀的傾向。在豬八戒的身上，每個人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影子，他反映了人的本性中最真實的一面。

其實，吳承恩自己就寫道“雖然吾書名為志怪，蓋不專明鬼，實記人間變異，亦微有鑒戒寓焉。”由此可知，《西游記》實在是一本冠名神話的世俗小說。因此，《八戒別傳》也是一部冠名神話的世俗劇。透過神話的面具，舞臺上呈現的完全是人類現實生活中的景象：英雄救美、一見鐘情、毛腳(憨大)女婿上門、親朋好友評頭論足、毛腳女婿替岳父母及其親友家出力扛活、新婚灌酒、情敵作梗、情感波折、爭風吃醋、愛情考驗、生離死別等等男女愛情中的甜酸苦辣。就連豬頭美女的愛情造型，都能被觀眾接受為滾滾紅塵中的常態。在社會上，人們看到了太多的美女野獸和豬頭妹嫁小帥哥的婚姻組合，有種說法，愛情的發生并不靠長相，而是化學物質的作用。這是有道理的。民諺流傳，自古好夫無好妻，癩漢配仙女，“鮮花牛糞”之嘆千古不絕。

在《西游記》里，人們從孫悟空假扮的高小姐和豬八戒交談的情節中，得出一個推論：真正的高小姐平時和豬八戒應該是有交流的。因此，編劇在劇中豐富了高翠蘭的藝術形象。高翠蘭儼然成了現代版的“野蠻女友”，她的嬌蠻更襯托了豬八戒的憨厚。

當然，編劇巧妙的藝術構思還需要得到演員完美的演繹。飾演豬八戒的國家一級演員姚百青，將紹劇中“笨扮巧演”的演技發揮得淋漓盡致，充分展示了他的多才多藝。觀眾不但欣賞了他精湛的演技，醇厚的唱腔，還欣賞了他精彩的武打表演。祝紅英也以秀美的扮相和靈性的表演成功塑造了一個性格豐滿的另類高翠蘭。

該劇的唱腔風格濃郁，充分發揮了紹劇[二凡]、[三五七]的傳統魅力，讓老觀眾非常過癮。可惜的是，唱的太少。劇中的語言風趣、幽默，恰到好處地運用網絡語匯也讓年輕觀眾忍俊不禁，但是劇中的幽默滑稽只流于博取觀眾輕松一笑的層次，沒有進一步發揮丑角藝術針砭時弊的社會功用，連和豬有關的“瘦肉精”、“豬堅強”、“豬肉漲價”等流行詞語都沒出現。這不能不是一個遺憾。

該劇在紹劇舞臺上還首次運用了多媒體LED電子顯示屏。100多平米、300萬像素的超大超清屏幕，結合傳統的舞美呈現，創造出具有空間感和縱深感的舞臺場景：天幕區的烏云翻滾、云層中的火焰墜地、被蛤蟆精吹上天的高小姐、從臺上飛到天上英雄救美的豬八戒、佛光中由遠及近的觀世音、打斗中上天入地的孫悟空與蛤蟆精等等靈動畫面，起到了升華主題，渲染氣氛，引發觀眾共鳴的作用。當然，在滿足觀眾感官享受的同時，也多少抑制了觀眾的藝術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