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求新不忘本體

筆者每年看戲近百臺，每遇好戲，都會興奮不已。前一陣在上海國際藝術節期間，由西安易俗社來滬演出的秦腔《柳河灣的新娘》便是在2011年度令我興奮的、為數不多的幾臺好戲之一。

說它好，首先在于它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和風貌別具的傳奇色彩。大幕拉開，撞入眼簾的便是陜西舊時迎親的吹打和花轎，一股喜氣盎然的鄉俗鄉風撲面而來。然而，引起人們關注的是：正當要將新人送入洞房之際，日寇已近，戰事迫在眉睫，新郎欲立即啟程離鄉抗日。怎么辦?新娘柳葉不愧為一位深明大義的奇女子，她毅然支持新郎離家抗敵的壯舉，并許下了在家侍奉公婆、苦守丈夫一輩子的諾言。于是，一個悲涼壯美的傳奇故事自此展開，一位一諾千金的新娘開始了她那令人扼腕的苦守歷程……

說它好，還在于它刻意求新、不忘本體。秦腔是個個性很強的古老劇種，而《柳河灣的新娘》又是個距今60多年的故事，可在觀眾看來，卻依舊清新親切，毫無隔膜。原因何在?就在于它的主創班子善于與時俱進，在藝術呈現上充分考慮當下觀眾的審美需求和觀賞愿望，從編、導、演、音樂、舞美等方面，積極探索，大膽創新，使古老的秦腔融入了一種新的韻味。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出戲的作曲-在秦腔高亢激越的聲腔基礎上，十分妥帖地增添了委婉低回的色彩，為特定的劇情和人物心境的刻畫，起到了極好的渲染作用；包括旁唱部分，甚至包括可以視為效果聲的不上弦的清吼，都浸染著一種新的音韻。然而可貴的是，這種“新韻”，絕不是“歌”，它們始終沒有脫離秦腔聲腔藝術的本體。

盧昂是位在排演戲曲近現代戲方面很有經驗的導演。在這出戲中，他智慧地選擇了一種既具有濃厚地域色彩和背景時代特征、又極富符合當代審美受眾的情趣和節奏感知的舞臺呈現樣式?？吹贸?，他和舞美設計師配合得十分默契，幾塊景片的啟闔變化，可謂措置裕如。同樣，在給人們帶來陣陣新意的同時，并沒有脫離戲曲的本體，依然讓人們沉浸在秦腔的意蘊之中。

說它好，當然必須是演得好。特別是主人公柳葉的扮演者惠敏莉，更是值得稱道。我估計，她應是40歲左右的年齡吧，可以視作是青年演員中的“老”演員。對她，筆者并不陌生。她最初引起我的注意，當是在2003年的中國戲曲紅梅獎演唱大賽。那時，我是上海參賽隊的領隊兼大賽評委。也許因為這雙重身份的緣故，所以我對全國各地選手的表現就格外關注。應該說，惠敏莉當年便是眾多優秀青年演員中的佼佼者，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我想，其他評委也和我有同感，否則她不可能成為獲得最高榮譽的參賽選手之一。這次，聽說是由她扮演新娘柳葉，自然充滿期待。時經八年，她進步了，她成熟了，她的唱，她的演，她對于人物的理解，她的形象塑造能力，都已躍上了一個很高的臺階。新娘柳葉是一個難度很大的角色，外在的壓力，內心的痛苦，復雜的心境，不變的情懷，這里面需要刻劃、呈現、拿捏的東西太多太多，然而敏莉的表演，可以說是應付自如，分寸得當，情感準確，抑揚的火候都是恰到好處。她的唱，也可以說是聲情并茂，感人至深。不必諱言，從文本上說，此劇還有若干提升空間；但就現狀而言，倘離開了惠敏莉這樣一個優秀演員，是難以取得眾口交贊的客觀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