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簸箕山來么?
W來電話,帶有懇切的語調。
大禮拜天的,油田攝影協會的幾名骨干非要到1202鉆井隊采風。這不,昨天我就給好友W,也是我們協會的副秘書長打電話,讓他給我們安排一下。他還真挺當回事兒,馬上落實了。
農歷四月初的油城,暖洋洋的春風梳綠了路兩旁剛剛放葉的楊柳樹丫。透過暖陽,嫩嫩的葉片鮮亮亮的,猶如嬰兒嫩嫩的如一泓春水般的皮膚。伴著陽光燦爛的笑靨,讓人感到了那種鮮嫩得干凈,鮮嫩得一掐一兜水兒的喜愛。真可謂是幾番春雨細敲窗,嫩柳梳妝映暖陽。
我喜愛這種嫩綠,不是年齡的關系,更沒有作家詩人那種浪漫情懷,有的是對生命的感悟和最美好的認知。
就在這種暖暖的的遐想中,半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的車拐進了南七路里面的“大慶尖刀1202鉆井隊”的營地,一座由數間空調露營房圍成的四合院。下了車,迎面就看見“尖刀永不卷刃”六個遒勁的大字,這就是1202鉆井隊的靈魂。
當我走進院內,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沁入鼻腔,這香味似曾相識,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
這時,1202鉆井隊的黨支部書記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迎進隊部。這個1977年出生的小伙子,黝黑的面龐,俊朗的容貌,壯壯的身材,一副鉆井工人的樣子,難怪那年到外地出差,在當地打工的一名大慶籍女孩兒,根據他的氣質就猜出他一定是一個鉆井工人。由于我畢竟不是第一次到1202鉆井隊,書記的隊史介紹沒有引起我過多的關注,倒是他身旁的一個小伙子,引起了我的興趣。
小伙子叫F,1983年出生于延安黃陵縣,一架眼鏡遮不住西北人固有的淳樸。顯然是被大慶油田上的風沙所侵蝕,也與其他石油工人一樣,他的臉頰早已染上了石油的顏色。F于2005年畢業于西北大學工商管理專業,考上了北京市國家公務員的崗位,現在某國家機關辦公廳工作。這次來大慶是到基層鍛煉。據他說,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一般要下基層鍛煉兩次,一次是與基層工人或農民們等普通群眾在一起工作生活,另外一次就是到基層掛職。前者是以普通勞動者身份出現,而后者則是以干部身份從事管理工作。
當過記者的我,又上來那種采訪的癮,不知不覺中話題向F來到井隊的感受上靠攏。
F沒有拒絕我的采訪,話題順利向前發展。從他去年10月份來到大慶油田,來到全國聞名的1202鉆井隊,一直談到今天,將近半年的時間里,F早已成為井隊里的一員。那天,F到附近老百姓那里問路,大娘問:
“小伙子,哪兒的人啊?”
“我是1202鉆井隊的?!盕順口就說了一句,大娘說:“那可是有名的隊??!好好干,小伙子,準有出息!”
嘿嘿,說到這里,F笑了。笑得是那樣的自豪,儼然以一名1202鉆井隊工人自居的神態。
我也覺得F應該這樣自豪,F已經在這個井隊呆了半年。在這里,F流過汗水,也留下過歡樂,更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
“你有哪些最深的記憶?”我問了一句。
“我們隊上的大班兒,一次下車不小心傷了腳脖子,醫院一檢查,骨折,打上石膏住了半個月醫院,出院的那天就來到井隊。我知道有個王鐵人就是拄著拐杖上井隊,原來大慶工人都是這樣??!”F激動地說著。
“你還有哪些記憶最深的事情?”我又追問了一句。
“我們書記和我們隊長……”F還沒說完,就被書記打?。骸暗玫玫?,還是說說你自己吧!人家要聽的是你的故事。”顯然,F是有意地不談自己,“我沒啥好談的?!薄罢蜎]啥談的?你就說說那次看井的事兒!”書記提醒著。
在春節前夕的一段時間里,1205鉆井隊也和其他井隊一樣,進入到停產休整階段,隊上除了安排部分工人“看井”外,其他人員可以放假休息?!翱淳?,顧名思義就是看守井隊。一般的情況下,隊上要安排一些有經驗的、家中能夠脫離得開的工人看井,F當然不在此列范圍。不過,F硬是向隊長請戰,得到了這次鍛煉的機會。
半個月時間,整整半個月的時間,F和其他兩個人不分白天黑夜,兩點一線地生活在荒原深處的井上。隆冬時節,正是北方最寒冷的季節。望著空曠的原野,一眼望不到邊的白雪遮蓋了青天之下孤零零的井架,那堆往日彰顯石油魅力的巍峨鋼鐵,由于沒有了轟鳴,沒有了靈魂,便沒有了魅力??赡钱吘故乔О偃f元的設備,那是石油工人的精神支柱,也是F幾個月來賴以生存的家園。明天,或許就在明天,鉆桿就會飛轉起來,震天的轟鳴聲就會唱起歡快的“我為祖國獻石油”的旋律,更深的進尺更快的速度更高的記錄又會被不斷地刷新,又會創造出更多的奇跡,使1202鉆井隊四海揚名。夜深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中,刺骨的北風鉆透了F身上的羽絨服。從營地出發到井位也就數百米的距離,F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來走去。望望微弱燈光下的井架,望望不斷眨眼的星星,F想起黃陵家中的父母企盼他回家過年的目光,想起北京長安街上那通明的燈光,想起隊友們和家人團聚歡樂的時光。F笑了。
“你孤獨嗎?”我問F。
“這是我一生中的財富,能夠在聞名全國乃至全世界的1202鉆井隊工作一年,是我人生的重大經歷?!盕平淡地回答著。
在聞名全國的1202鉆井隊工作一年的經歷讓F自豪,引以為榮耀,那么,我們千千萬萬個工作在大慶油田的人更會感到自豪和榮耀,因為舉世聞名的大慶油田開發建設五十多年來為國家奉獻的20億噸原油中,有你的努力也有我的奮斗。未來的百年油田,也將在我們手上續寫輝煌。
“別忘了,實習結束以后,有時間要回隊里看看?。 蔽遗R走時握了握F的手。
出門右轉,青青的嫩草芽搖搖曳曳地撲入我的眼簾。此時,一陣微風拂來,那股熟悉的香味兒又一次襲來。
“對!就是它,油香,石油的芳香?!蔽医K于想起來了。
對于這種香味兒,我真的是久違了。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末,我和奶奶從幾十公里外的一座毗鄰油田的縣城,來到油建三大隊的駐地——方曉,看望因公傷了腰椎的姑姑,我初次聞到了這種淡淡的石油芳香。從那時開始,這種淡淡的石油芳香一直陪伴著我,后來我們那個縣城也燒上了石油。那時,環保還沒有列入重要日程上來,油田遍地可見落地原油,以致黝黑黝黑的油煙,從家家戶戶的煙筒里飛出來,撲向臉面,鉆入鼻孔,飄到天空,落下來就是一片黑灰。直至八十年代初期開始,油田提出“建設美麗的大慶油田”的號召,人們不再燒原油,而且生產單位也逐漸向文明生產、綠色油田的目標邁進。漸漸地,黝黑黝黑的油煙不見了,彌漫在空中的那股淡淡的石油味兒也漸去漸遠。如今,原油生產流程現代化程度很高,輸油管線遍布油田,除了能夠在一些不法分子偷盜作案現場見到原油外,人們幾乎難以見到一滴石油。
或許是遠離基層的緣故,或許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緣故,那股淡淡的石油芳香離我漸遠了。今天,若不是幾名影友,若不是簸箕山里的1202隊,若不是F,我真的很難聞到這股淡淡的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