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鐵軍,是蒙族青年作家格日勒其木格的漢名;黑鶴,是他的筆名。《狼谷的孩子》,是黑鶴最近出版的中短篇小說集,也是他的第十二部作品集。黑鶴的全部小說作品的主角都是動物,因此,黑鶴本人及出版社都認同將其作品統稱“黑鶴動物文學系列”。
黑鶴為什么如此執著地描寫、表現動物?因為他是純正的蒙族后裔,因為他濃厚地繼承和保持著游牧民族的文化基因,因為他經常飼養著近二十條純種草原牧羊犬,因為他每年都要拿出兩三個月的時間,獨自進入到呼倫貝爾草原、大興安嶺密林的深處,與那里的蒙古、鄂溫克等少數民族兄弟同食共眠,朝夕相處。
黑鶴三十幾載的人生,游走于城市與草原、山林之間,交替于工業文明與牧業文化之間,沖折于過去的歷史與當下的現實及未來的考量之間。以如此的人生經歷做積淀,創作而成的“動物文學系列”作品,便自然地蘊涵了自然、社會、歷史、文化、哲學的元素,因此,給讀者帶來的便是清新的、多元的、深厚的、悠遠的閱讀享受與快樂。
黑鶴的作品在表象層面上,為世人展現出了大自然中動物世界的斑斕色彩和激越的生命景觀,同時,也為世人的生存、發展樹立了一個最具感染力和啟發性的參照坐標。
《狼谷的孩子》里,那匹落單的從蒙古國而來的“懂得如何保護騎手”的棕黃色母馬;無論如何也逃不掉追殺的黃羊;溫馴的、麻木的、有時甚至是近于“無情”的綿羊及《琴姆且》中的馴鹿;《斑斕》里,那頭“一身皮毛光潔棕紅如鐵,明亮幽黑如鐵”、生性粗野、不可馴化,通過拼殺贏得霸主地位,沖入羊群痛殺餓狼,但最終被人宰殺而食的巴爾虎牛;《從狼谷來》的,因犯錯遭到主人痛打而不躲避、“竟然若無其事”地吃草的小牛,和誤“將鐵絲吃進肚里”、“活不了多久”的大牛。還有屠戶家的仗勢欺人、欺軟怕硬的獅子狗;遭到疤頭決絕式圍捕,但也得力于小孩暗中幫助,在與人的對峙中,終于使人無奈退卻的《獾》;混身火紅色、帶有斑點,被群狗追逐,腹背受敵,但憑借聰明和“我”的暗中幫助,最終逃脫追殺的哺乳期的《克爾倫之狐》,以及《冰層之下》,與迷途野宿的“我”及小琴姆且和平共處一夜的花尾榛雞、松雞和兩只貓科動物。當然,還有那些因難以忍受饑餓而冒死侵入羊群偷獵,終不免被剿殺驅趕的狼與熊。
相比較而言,在黑鶴的筆下,寫得最多,也最生動、最豐富的動物還是狗,而這其中,最為出色、也最感人至深的是草原牧羊犬。《狼谷的孩子》里,那頭產自成吉思汗的妻子勃爾帖的出生地、最兇猛、“很有經驗也很難纏的”老巴努蓋,幼小時,將喝多了酒而醉臥冰天雪地里的主人扎布“舔醒后帶回營地”;衰年時,勇猛不減,與成群的餓狼拼殺,先后失去兩只眼睛,第三次與頭狼同歸于盡。與老巴努蓋同一產地但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巴努蓋,同樣勇猛,它暴烈、敏捷、有力,“是一顆不斷爆炸的小炸彈”、“擁有無窮精力”、“不知疲倦”、善于“閃電般發起進攻”、勇敢地咬死猞猁,如同老巴努蓋一樣,救出了因醉酒掉入泥淖地的主人扎布。《琴姆且》中的琴姆且(六趾),也是來自呼倫貝爾草原的牧羊犬。它表情非常從容,絲毫沒有恐懼和不安,很有氣質,擁有獅子般的勇氣。與馴鹿結仇并報復,勇敢地與兩條大狼狗搏殺,并最終戰勝兩頭大狼狗成為領袖。四個月大即隨主人維加出獵,一冬捕殺六只狍子,成功地驅逐入侵之熊,三次援救主人柳霞。在龍鎮,戰勝大丹犬和六頭公狗,得與愛爾蘭雪達犬交配生子。它們的兒子阿洋(好狗),在《冰層之下》陪同主人,度過了迷途露宿的一夜。《從狼谷來》的三頭牧羊犬,一黑二白,皆高大健壯,像三頭壯碩的小熊,步伐懶散而堅決,形象遙遠而不真實。黑狗,最大,目光陰冷,異常強壯,在與狼的搏斗中受重傷不治。可喜的是它與大白狗留下了后代巴努蓋(阿爾楞斯:雄獅男孩)和查干。它們來自草原深處,它們是真正的野獸。它們就是荒野。它們“以一種堅石般的冷漠表露出對陌生世界的拒絕”。
黑鶴筆下的動物,和我們人類一樣,都是“從狼谷來”的“狼谷的孩子”——自然之子。它們和人類的不同在于:它們各具各的物性,各有各的故事;在它們的身上所體現出的物性品格更具自然性、真實性。它們的物性——無論是粗野、強捍、勇猛,還是溫馴、麻木、“無情”,都令我們感到驚駭、贊嘆,也許還有疑惑;它們的故事,多為我們聞所未聞,出乎意料。黑鶴有力地為人類的我們拉開了遮蔽另一個全新世界——自然、動物世界的大幕,使我們在關照新異的對象、接受刺激的同時,伴隨著驚駭、贊嘆、疑惑的產生,而自然地產生比較、反思的心理活動:與上述動物們比較,反思我們人類自身,從而走入深層次的認知與審美。
世間萬物,尤其是生物各具其性。這種物性的形成要靠物種的遺傳積淀而成。而對每一物種的不同個體而言,就出現了對物種的物性表達是否完備與典型的問題。也只有將物種的物性表達得完備和典型的個體,才有利其生存與繁衍,這是大自然以數億萬年的發展變化所形成的生物進化的客觀規律。這一規律在客觀上為不同的物種確立了不可更移的各不相同的生存狀態與環境——世界。這里的“世界”一詞的內涵極似我們人類社會的“文化”,但為了突出物性間的差別,我們還是不用“文化”來比附,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讀。但有一點是必須要說清的,即每一物種的世界都是獨特的,但同時,又是難以自足的,由此導致了不同物種間——不同世界間的矛盾與沖突,也由此決定了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一自然法則的誕生。盡管除人類以外的其它一切物種對此無法感知,但又無一例外地受此法則的支配。
還是讓我們回到黑鶴的作品中來。可以說,在表現動物物性特征方面,黑鶴所為及所成,在當代表現動物的作家、作品中,是少有匹敵的。黑鶴筆下的每一物種、每一個動物形象,都能夠讓讀者真切地感受到蓬勃健旺的生命的躍動,讓人領略到自然世界的多姿多彩。
《狼谷的孩子》的第六節《春——羔羊》,是全書表現最優美、動人的一節。老扎布“嘴對嘴地向一只剛剛降生的小羊羔的嘴里吹氣”施救;牧羊犬巴努蓋把“那些被母羊遺棄的小羊舔干凈,然后叼進氈包”;“那些向來以溫馴而著稱的綿羊”,對被它遺棄的小羊“卻表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執拗和兇狠的一面”,而《琴姆且》中的母馴鹿對小馴鹿的態度也近乎于此。黑鶴通過如上的情節,真切地寫出了人與動物——羊、狗的差別,寫出了同一物種不同年齡——大羊與小羊、大鹿與小鹿的差別,寫出了不同動物——狗與羊的差別。這就是不可更移的物性。如果說動物也有“使命”,那就是保持自身的物性,而這也是它們賴以生存的最高限度和最可靠的保證。也正是如此地認識它們,我們才會對受重傷后的小巴努蓋堅拒主人扎布將它帶入氈包以免凍死的好意有正確的理解,因為“它像很多牧羊犬一樣,從未進過氈包,從寒冬生在冰天雪地的草垛里就一直幕天席地,習慣了空曠的天空,帶有穹頂的人類的居所對它們無異于禁錮的牢籠”。同樣,我們人類也大可不必把母綿羊及母馴鹿對它們部分幼崽的拋棄比喻式地視為“無情”,更不應把母綿羊及母馴鹿在聽了人類的所謂勸奶歌后認領小羊、小鹿的變化,過度地詩意化為母性的恢復與偉大。其實,它們的所有表現在最本質上都是其物性的應有表達。即使是巴努蓋、琴姆且對主人的忠誠與救助,也仍然不出此列。
由以上的剖析,我們就自然地轉入或引申出如下更深刻的話題——人與動物的關系。從發生學角度說,人與動物都是自然之子。但從現實存在角度說,人與動物則是在物性上具有本質不同的兩種存在。“人是萬物之靈長”,并非人類的自大狂言,而是一種客觀事實:其它動物只是存在,只有人類才能認識到自我的存在并爭取最好的存在——發展。所以,其它的動物只是一般的動物,只有人類才是高級動物;其它的動物只有客觀的存在,而人類不但是客觀的存在,更有主觀的發展。所有這些都告訴我們:人與動物的不同及人高于、優于動物,同樣是大自然進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如果說動物以它們各自的物性做為其存在的保障,那么,人類則以其高貴的人性做為自我存在、發展的根據。人性的高貴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體現在其對動物的關系認知與處理上。在認知方面的一個前題性表現就是對不同動物各自物性的體認與了解。黑鶴的《狼谷的孩子》通過對十幾種動物的描寫、表現,生動形象地向世人揭示出了它們各自不同的物性,這是黑鶴個體高貴人性的體現,因為他的作為體現出了人對動物界所能達到的一個認知高度。同時,黑鶴通過他的作品所表現出的人與動物的故事,還真切地表達出或蘊涵著人與動物間的多種復雜的關系。而這,對今天已進入工業、后工業時代的人類來說,尤其具有參照和啟發的價值與意義。
尊重,在人類語言中是個美好的詞語,它表達的是人在處理對他人、事物的關系時所持有的尊敬或重視的態度、情感。人在與動物相處時是否也要秉持尊重的態度與情感?對有特定文化如牧業文化傳統及有現代觀念意識的人來說,答案是肯定的。黑鶴對此也以他的《狼谷的孩子》作出了或直接或隱喻的表達。他的核心思想是告訴我們要尊重動物的物性,要關注它們生存的環境、狀態——世界。《斑斕》里的那頭巴爾虎牛,“擁有一副嚇人的巨大的骨架,渾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而且更加緊湊結實,沒有一絲贅肉;那肌腱綻起的脖子更是粗得不可思議”;它能發出地動山搖的巨吼,它拒絕著主人的馴養,它與牧羊犬撕殺,與野狼搏斗,即使被馴化了,也經常以逃跑躲避著主人施予的懲罰。總之,無論是外型還是性情,它都最典型地體現和表達出了巴爾虎牛的品性。它與闖入它的世界的人類的東風卡車的對峙,表現出的是牧業文化與工業文明的沖突,同時也表達出了人類對動物世界缺乏應有尊重的強烈抗議。在《從狼谷來》,我們又看到了類似的場景:人類在原本是動物世界的草原開礦,“那些重型卡車從鎮子上駛過時,從未刻意地放慢過速度,它們如沉重的巨獸般轟然弛過,留下經天不散的漫天灰塵”,牛馬們“面對這亙古未遇的鋼鐵機械發出的怪叫有些不知所措。它們瘋狂地奔跑,一直逃向草原深處,或者屁滾尿流地竄進鎮子里的小巷,在狹窄的圍墻間狂亂地奔跑”。
如果我們把以上視為由于人這個“萬物之靈長”對其它的物種缺乏應有的尊重而導致的矛盾與沖突,那么,我們就會自然地反問:尊重不尊重只是人的問題,難道所有的人、整個的人類對它物都持有相同的態度嗎?黑鶴以兩種人的表現給了我們以有力的否定的回答。第一類人的典型是《從狼谷來》的《狼谷孩子》那日蘇(松樹)。他是個如牧神般俊美的少年,是“我”童年時代最好的朋友。他12歲時,就在那達慕大會奪得了冠軍,他所騎乘的黃馬也因此獲得了“萬馬之首”的稱號。他騎著俊馬,帶著草原牧羊犬,馳騁于綿羊、牧羊犬與野狼的爭斗間,往返于草原與城鎮的差異間,更挺立于牧業文化與工業文明的沖突間。他騎黃馬追黃羊,熟練而近乎冷漠地宰殺了受了重傷的愛犬,展現出的英姿與灑脫盡顯了草原之子、牧民英雄的品格與風采。而當他換乘黑、白兩馬,誓與闖入草原的野蠻司機和狂奔的卡車比拼以決高下,最終車翻、馬死、人暈的行為與結果,便不免帶有濃重的無奈甚至悲劇的色彩。黑鶴為我們分析了導致如上行為與結果的根源:“他和扎布,生活在最后的古代里”,“這里(也包括“這時”,引者注),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在草原盡頭的狼谷營地。他告訴過我,自己還要回狼谷去的”。
物種間的差異是由物性決定的,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則是由文化造成的。如果說那日蘇是古代、牧業文化的化身,那么他的朋友“我”便是現代、工業文明的代表。古代、牧業文化與現代、工業文明不是矛盾沖突的嗎?是的,但黑鶴及《狼谷的孩子》的高明與深刻處就在于他既真實地表現了二者之間的矛盾沖突的一面,同時他也發現和展現了二者之間的包容和諧的一面。因為那日蘇和“我”從童年起就是一對好朋友。朋友關系必須建立在理解、認同、包容的基礎之上,必須以追求和諧為目標。所以,那日蘇與“我”的朋友關系的確立正體現和表達著黑鶴及《狼谷的孩子》所要表達的理想與主題:做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要在充分認知萬物的基礎上,對萬物懷有尊重、包容之情懷,與萬物建立起和諧共處的關系。不然,人類就將迷失生存發展的方向,萬物也將隨之遭到不應有的破壞甚至毀滅。如果說那日蘇(還有扎布、柳霞)是牧業文化的象征,他對動物們的尊重、關愛是有其文化培養形成的近乎本能性的情感表現,那么,“我”便是工業文明的代表,“我”對動物們同樣的尊重、關愛,但這種尊重、關愛則是導源于現代文明的修養和理性的反思,因此,就顯得越發難能可貴。相比以上二者,闖入草原,野蠻駕駛的司機,及采用決絕圍捕方式捉獾的疤頭是真正的“文明野蠻人”:他們生活在文明時代受過文明教育,然而他們又的的確確野蠻無知——藐視自然,殘害生靈,破壞平衡,無視和諧。正是他們的存在與作為才導致了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陷入了生存、發展的誤區而呈現出迷失之狀:環境惡化,能源危機,經濟竟爭,文化沖突,戰爭頻仍。當此之時,需要越來越多的人們覺悟與猛醒,認識到我們所處的生存、發展現狀,做出走出誤區、擺脫迷失的有益探尋。在此方面,黑鶴的作為與成果就是他的“動物文學系列”的創作。就《狼谷的孩子》這一部而言,其最后的那個短篇小說——《冰層之下》尤其具有形象的魅力和深刻的寓意。
“最后一縷陽光在山脊后隱沒之后,隨著昏暗一同到來的是令人絕望的寒冷……我遇到在森林里最不應該發生的事,我迷路了。”迷路的“我”靠著天然湖底冰洞和干柴,靠著身上僅存的物資,也靠著猛犬小琴姆且阿洋的忠誠廝守、大山之中花尾榛雞或松雞及兩只貓科動物的和諧共處,成功地度過了迷路野宿的一夜,又見到了第二天初升的太陽,因此,也判明了走出迷失的方向與路徑。
這是“我”的經歷;
這也是整個人類的故事;
這更是黑鶴對今天的人們的最好的警示與祈盼。
閱讀黑鶴的作品,你會處在一種既輕松又緊張的心理體驗和情緒的亢奮狀態之中。這看似矛盾實則統一的精神壯態的形成,得益于作品所具有的簡勁——簡潔有力的風格的形成與存在。是的,黑鶴作品——《狼谷的孩子》有著簡勁的風格。這種風格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情節的簡捷。《狼谷的孩子》由三部中篇和四個短篇組成。其情節都具有簡捷的共性特點。簡捷,就是不遮不掩,直截了當;就是不托不拉,簡便快捷。前者給人以清爽,后者令人感到痛快。角色(動物或人物)少,中心角色的特征(或性格)鮮明突出;故事情節絕不繁復,且多采用單線順序推進,是造成情節簡捷的主要原因。此外,也得益于作家提綱攜領式的結構設計。《狼谷的孩子》與《從狼谷來》是中篇姊妹篇,因此都采用了以時間為經、故事為緯的結構形式。不同則在于時間的長度與跨度的差異:《狼谷的孩子》以季為長度進行兩個四季輪回,在井然有序的框架內表現出了兩年的高密度的情節;《從狼谷來》則以年為長度順次推進,講述了那日蘇及三條草原牧羊犬在七年間的故事,因此,與《狼谷的孩子》相比,便顯得更加清通。而同樣是中篇的《琴姆且》,用主題詞順次排列出七小節展開敘述,依然簡捷清爽。黑鶴的作品常被視為兒童文學,這與其作品的情節簡捷,便于閱讀和理解不無關系。但要特別指出的是:黑鶴的作品情節固然簡捷,但決不簡單,決不缺乏意涵的豐富與深刻。從接受美學的角度說,是老幼咸宜,但就閱讀的收獲而言,又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而其中的差別所在全看接受者的學養與感悟的高低強弱,因為,黑鶴作品的很強的藝術表現張力,為接受者創設出了廣闊的審美空間。
二是語言的簡練。語言簡練,就是措詞簡要、精練。黑鶴作品的語言簡練突出表現在敘述的生動、描寫得鮮明、感受的新穎。《狼谷的孩子》第五節《冬——靜靜的山谷》,開頭寫扎布殺羊,寫得有聲有色、驚心動魄,羊的麻木、無助、冷漠,扎布手法的嫻熟、有力、沉穩都表現得形象生動、精當無比,達到了增減一字都難為的程度。類似的典型例子還有《從狼谷來》第六節《鐵雞年仲夏》,對那日蘇騎馬與野蠻的司機開的大卡車追逐較量的表現,又是何等的生動、驚險、刺激。以上是黑鶴作品敘述生動的例證,究其成因主要有三點:一是擅用短句子,第二動詞用得準確,第三銜接快捷。
狼:“它們瘦得似乎只剩下一副皮毛裹著的骨架,幾乎是輕輕地從羊群上飄了過去。”
馬:“跑得太快了,在陽光下像一道滑過草地的光。馬腹伸展開,前蹄與后蹄幾乎拉得平直,尾巴像盛開的花朵一樣在后面散開……當它跑過一片茂密的芨芨草時,就像一把滾燙的刀切進黃油。流暢得似乎它的蹄子并未接觸到地面。”
黃羊:“突然間黃羊的陣腳就亂了,四散奔逃。那架勢像被炸開的石頭,四處飛濺……黃羊突然轉向——速度快得像光遇到鏡子發生了折射,跑向另一個方向。”
狐:“因為口中叼著一只雞,有些破壞了平衡,在跳到車頂時它打了個趔趄,兩條后腿滑了下來,但它很快調整了平衡,前爪攀住車頂,躥了上去。”
類似令人叫絕、不勝枚舉的描寫,鮮明、生動、準確、新異。這樣的描寫只能來自于真實的生活、細膩的觀察、獨特的感悟,而黑鶴全部文學創作成就取得的總根源也正在此三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