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翻譯是藝術的最高形式,文學翻譯者不僅要像畫家一樣使人如歷其境,像音樂家一樣使人如聞其聲,像演員一樣使觀眾如見其人,還要具有審美意識和創造精神,將其領悟到的原作之美釋放出來,再現給讀者。茅盾在1954年全國文學翻譯工作會議上說:“文學的翻譯是用另一種語言,把原作的藝術意境傳達出來,使讀者在讀譯文的時候能夠像讀原作時一樣得到啟發、感動和美的感受。這樣的翻譯,自然不是單純技術的語言外形的變異,而是要求譯者通過原作的語言外形,深刻地體會了原作者的藝術創造的過程,把握住原作的精神,在自己的思想、情感、生活體驗中找到最合適的印證,然后運用適合于原作風格的文學語言,把原作的內容與形式正確無疑地再現出來”。
文學作品大都以塑造人物性格為特征。文學翻譯的重要任務見于人物性格的再現。張友松先生談翻譯馬克吐溫作品的體會時說,譯者必須細心揣摩原作中描繪的各色各樣的人物形象及其言談舉止,把自己溶化在作品的境界里,下筆時則力求使原著中的各種人物和自然景色活生生地呈現在讀者眼前,使讀者得到藝術的享受。翻譯中的美在原文作者、譯者、讀者之間傳遞,在這三方的共同參與下,完成審美對話,實現翻譯與美學的“聯姻”。當文學翻譯與美學攜手并進時,鋪陳在讀者眼前的會是怎樣的一個畫面呢?首先是利用譯入語文化特點,模擬原文場景,傳遞美學信息,讓讀者得到藝術的享受。如:What a fascination there is in a renowned name!There sat the man,in actual flesh,whom I had heard so many thousands of times,thirty years before, when his name shot suddenly to the zenith from a Crimean battlefield, to remain forever cele-brated. It was food and drink to me to lank,look, and look at that demi- god….(Mark Twain: Luck)譯文:鼎鼎大名的人物具有多大的魅力!30年前他在克里米亞戰役中嶄露頭角,名聲大噪,歷久不衰。從那時起,我曾無數次聽見人們談到他,而此刻他本人就坐在那兒。我盯著這位半神半人似的人物,看呀,看呀,看呀,好像這就是我的美酒佳肴……馬克·吐溫的幽默風格世人皆知。譯文中的“鼎鼎大名,嶄露頭角,名聲大噪,歷久不衰,美酒佳肴”四字成語不但加強了語言氣勢,把一個原文作者心目中的“偉人”突兀在讀者面前;又與下文的“半神半人”形成強烈的“意像沖擊”,使讀者真切地感受到原文作者筆下的真實用意,對人物的性格的審美起到很大的作用。其次、讓讀者感受原文藝術魅力,還原人物個性。小說中對人物的語言描寫無疑是作者最費心思的。恰當運用語言工具來表達人物的心境,突出人物個性特點,使人物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體現出作者駕馭語言的匠心獨具。翻譯時,要努力把握對這些語言的理解。例如“Well-its my duty to help them out of it.\"
“It's yottr duty to invite all the rats in the woad to gnawat your bones.”(D.H.Lawrance:Women in Love)這兩句對話是小說中人物杰拉爾德的父親和他母親之間關于要不要救濟窮人的對話。如果譯成:“嘿一我有責任去幫他們解脫困難。”“你還有責任去叫全世界的老鼠來啃你的骨頭哩。”這樣翻譯,無法表現人物的性格,從譯文中更讀不出杰拉爾德的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關系。這樣的翻譯效果看上去,更像是兩個人在對一件事情各自發表意見,甚至還能感覺出一些“戲謔”的味道。而事實上,在小說當中,妻子總是居高臨下,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式。因此,可把這段對話作如下翻譯:“唉——我該幫幫他們解脫困難。”“你該把全世界的老鼠都叫來啃你的骨頭才對!”從“嘿”到“唉”字的轉換,讀者仿佛感覺到了丈夫在妻子面前的底氣不足。與丈夫懦弱的性格相對照的是妻子的“嚴陣以待”“你該才對”生動刻畫出妻子不由分說的態度。可見,審美活動貫穿于文學翻譯的全過程,文學翻譯的過程就是藝術創造美的過程。它能突出人物性格的特點,栩栩如生的表現人物。
在翻譯活動中,要努力發現美,領悟美,實踐美,把它真實地傳遞給讀者,讓讀者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尤其是詩歌的翻譯。如:李白的《靜夜思》有以下兩種譯本:
譯文1:
A Tranquil Night
Abed , I see a silver light,
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Looking up,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許淵沖譯)
譯文2:
Nostalgia
A splash of white on my bedroom-floor. Hoarfrost? I rise my eyes to the moon,the same moon.As scenes long past come to mind,my eyes fall again on the splash of white,and my heart aches for home.
(翁顯良譯)
兩個譯本折射出兩個譯者各自不同的翻譯風格和審美習慣。翁顯良先生是散體譯詩的大手筆。他認為漢詩英譯要保持中國古典詩歌的本色,這本色,一不在于詞藻,二不在于典故,三不在于形式。而是在于意象以及加強其藝術效果的節奏。只要能再現原作的意象,不一定模仿其章法、句法、字法。他認為,翻譯中國古典詩歌,不能不體會古代中國文士的思想情感。倘若只看字面'依樣畫葫蘆,但求形似,恐難產生與原作相似的藝術效果。翁將標題譯為Nostalgia,突出了主題“思”,表達了原文所要傳達的內涵,他將這首唐詩絕句譯成了散文體,摒棄了與原文形式的對等,立足于一種意境的營造和渲染,譯出了原文所隱含的精細微妙之處,使畫面更鮮明,從而突顯主題——my heart aches for home,使讀者仿佛有種“身臨其境”的意境美。許淵沖先生是“三美”理論的提出者,主張詩歌翻譯要追求音美、形美、意美,三者之中,意美是第一位的,主張意美的傳達要兼顧音美與形美。許先生認為:自由詩體的譯文即使能百分之百地傳達原文的“意美”,即深邃的意境和強烈的感情,也決無表現古典詩詞“無容置疑”的“魅力”,無法使人愛不忍釋,百讀不厭。他主張在傳達原詩歌意境與內容的同時,一定不能丟失原文本優美的形式,否則中國古典詩歌的韻味將喪失殆盡。可見,審美活動貫穿于詩歌翻譯的全過程,詩歌翻譯的全過程也是藝術創造美的過程。
20世紀20年代時,意大利的克羅齊在《美學原理》一書中明確指出:文學翻譯是藝術的再創作。文學翻譯的目的應該是使讀者從譯作中得到美的享受,感到與原文相應的藝術感染力,因此,在文學翻譯中對原文進行審美上的藝術再創造是十分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