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到大山深處的鄉場上,節奏感很強的清脆的鐵錘的響聲入耳而來,好奇地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位老爺爺正在打鐵。
老爺爺在小鄉場上的一角,用四個木棒撐起一個遮風擋雨的棚子,在棚子下安好爐子、鐵磴,放上一大盆水,這就是他工作的地方。鐵匠老爺爺戴著一副老花鏡,額頭上布滿了犁溝般的皺紋,膚色是烏紅烏紅的,雙手裂開了許多口子,像大柏樹的皮一樣粗糙,纏了很多邦迪。但他身體硬朗,精神飽滿,臉上充滿慈祥的笑容。
在紅亮的爐火周圍,在叮叮當當的聲音中,他慢言細語地告訴我,三十年代,他父親祖傳的鐵匠手藝在四鄉八鄰響當當,川東游擊軍首領王維舟請他父子倆打過大刀。紅四方面軍入川后,迅速擴大了隊伍,武器不夠,就發動各種能工巧匠自制武器。他參加了打大刀、制紅纓槍的行列中。萬源保衛戰前夕,他們晝夜打鐵,爐火不斷,戰士和匠人們趕制了一批又一批武器,為血戰萬源取得最后勝利貢獻了自己的力量。紅四方面軍長征后,軍閥劉存厚新建兵工廠,四處抓手工匠人。他躲進深山老林,住著傍巖的等腰三角形窩棚,在樹林里穿行,過著打獵的辛酸日子。
在給鏨子和菜刀淬水時,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水中冒出的泡泡,像漁翁仔細靜觀水下的魚一樣全神貫注。淬好后,他又抬起頭接著給我們講他過去的歲月。解放后,他又在家鄉干起打鐵的營生,養家糊口。上世紀八十年代,他被政府確定為流落紅軍,每月有生活補助,他一分未用,還是靠在鄉間打鐵過日子,而將這生活補助資助了鄉中心校貧困學生讀書。年過八旬的老爺爺,口中含著葉子煙鍋,吧嗒吧嗒地響著,打鐵的空隙還哼著幾句“當兵就要當紅軍,紅軍為著咱窮人,紅軍進到萬源城,工廠紅爐熱騰騰,打鐵工人齊努力,刀刀矛矛獻紅軍。”他唱著類似的紅軍歌謠,豐富自己的文化生活,過著幸福愉快寧靜的日子。
你看,他把鐵棍的一頭放在火里燒紅,拿出來在鐵磴子上敲打,直到滿意為止,才放進水里淬水。這樣,就可以將圓鐵變方,厚鐵變薄,做成農民春種秋收時砍柴割草的勞動工具。我和伙伴們問他打東西干什么?他說,打了幾十年的鐵了,將打好的東西便宜賣出去,然后買米、面等日常生活用品。
這位老爺爺憑著自己的雙手,憑著自己的勞動,創造出了許多財富,創造了自己的生活。看著鐵匠棚子,看著鐵匠老爺爺,我們不舍地離開了小鎮。
鐵匠老爺爺的故事和叮叮當當清脆的鐵錘聲,時時回響在我的耳旁;他那其樂無窮的生活畫面,時時浮現在我的腦海。
責任編輯:鄭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