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貞觀時期,管國公任瑰有功于朝廷,太宗為了嘉獎他,特賜給他兩名宮中美女。任瑰的妻子劉氏知道后怒不可遏,將兩女子的頭發全部扯掉。唐太宗知道后很生氣,下令召劉氏進宮,賜給她一杯醋,威脅她說:“任瑰有功于朝廷,官封三品,理應享受納妾的待遇。這里有一杯毒酒,如果你能改掉妒忌的毛病,你可以免飲此酒,否則你就把這杯酒喝下去。”劉氏聽后,面不改色,回應道:“我與任瑰結發為夫妻,過去無論如何貧窮、危險,我們都相依為命,相敬如賓;現在他升官了,日子好過了,竟然喜新厭舊,開始納妾,我還不如一死了之。”說罷將酒一飲而盡。唐太宗見狀一愣,對任瑰說:“你老婆如此剛烈,連我都怕她三分。”(事見唐人張梹的《朝野僉載》)
劉氏寧飲毒酒不愿改妒,可謂典型的妒婦。所謂妒婦,古代專指妒忌丈夫納妾嫖妓的婦女。中國封建倫理觀念歷來把“妒”看做是女子的惡德,被列入“七出”(又稱“七棄”,即丈夫可以休妻的七條理由)之一。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關于妒婦的記載。南北朝時,虞通之還撰寫了《妒婦記》,專門搜集有關妒婦的奇聞異事,以示懲戒。
唐代妒婦眾多,男子普遍懼內。《太平廣記》卷二十二,記載一位丈夫宴飲不歸,妻子竟揚言“來必刃之”,丈夫只得逃到寺廟里躲避。
唐代筆記小說《隋唐嘉話》載:唐高宗時期,楊弘武任司戎少常伯(大體相當于今天的國防部副部長)時,奉旨補授吏部五品以上官。他常常授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官職,高宗覺得很不像話,就問他為何授給這些人官職,楊弘武竟然回答說:“臣妻剛悍,昨以此囑,臣若不從,恐有后患。”高宗聽后很欣賞他的坦率,便不予追究。
更有趣的是,貞觀年間桂陽令阮嵩在家中宴請賓客,席間召女妓為客人歌舞。阮妻閻氏知道后,披發赤足,持刀沖入席間,嚇得賓客們倉皇逃散,阮嵩慌忙之際竟鉆入床下躲藏。后來這件事傳到上司那里,阮嵩因此丟了官。他被革職的理由是:“一妻不能禁止,百姓如何整肅?”
唐代懼內風氣之盛,就連皇帝、宰相也不例外。《北夢瑣言》中說,宰相王鐸率兵鎮壓黃巢起義,一日忽報夫人前來。王鐸十分不安,自語道:“黃巢南來、夫人北至,何以安處?”其幕僚戲曰:“不如降黃巢。”高宗立武則天為皇后,武則天得志,作威作福,高宗難以忍受,命上官儀起草廢武后的詔書。武則天聞訊趕來,怒氣沖沖地質問高宗,使高宗“羞縮不忍”,只好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初無此心,皆上官儀教我。”上官儀莫名其妙地當了替罪羊,皆因高宗也懼內。
在中國封建社會,婦女遵從“三從四德”,社會地位極低,是夫權的受害者。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出現的妒婦,實際上是在爭取男女平等而打的婚姻保衛戰。前述任瑰之妻喝“毒酒”前對唐太宗的一番話,就是對當時不平等婚姻制度的一種抗議,反映了唐代婦女對忠貞專一愛情的執著追求。
不過,在封建社會,婦女僅靠“妒”來反抗夫權是不可能的。由于男子三妻四妾被制度化,以及社會對于夫權的維護,必然刺激某些婦女的忌妒心理向病態發展。唐代史籍中記載正妻因妒而虐待甚至殘殺婢妾的事比比皆是。《朝野僉載》記載,驍騎將軍梁仁裕與一婢女同居,妻李氏竟將此婢女虐打至死。《酉陽雜俎》上說,有一叫房孺復的人,其妻崔氏特別妒忌,左右婢不得濃妝高髻,每月只給胭脂一豆,粉一錢。有一婢女的妝容稍微好一點,崔氏就令這名婢女刮光眉毛,并用火灼傷她的兩個眼角。這種發泄妒性的殘忍手段實在令人發指。更有甚者,如唐中宗的女兒宜城公主嫁給裴巽為妻,這位駙馬爺在外面包了一個“二奶”。公主知道后,派遣宦官把那個“二奶”抓來,截其耳鼻,剝其陰皮。唐代妒婦把夫權社會強加給她們的迫害,無情地轉嫁到比自己更弱小的婢妾身上,造成婦女間的相互摧殘,不能不說是歷史的悲劇。
唐代婦女“妒”,盡管對男子納妾嫖妓行為起到了一定的限制作用,但最終仍難逃被封建禮教吞沒的悲慘命運。
(責編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