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家族又現代”的豐田接班人

　　豐田家族四代人，先后在紡織和汽車兩個產業里創立偉業，實現了家族事業的成功轉型和持續輝煌。豐田佐吉，位列日本十大發明家之一、入選日本小學教材的發明大王，締造豐田紡織帝國，助推日本紡織業超越英國。佐吉之子豐田喜一郎，締造豐田汽車公司，隨后三代豐田家族人引領日本汽車產業比肩美國、稱雄世界。2011年11月，豐田汽車公布其2011/2012上半財年財報，營業收入為1031.6億美元。
　　
　　豐田佐吉：日本發明大王
　　豐田佐吉1867年生于一個鄉村木匠家庭，從小隨父做木匠活。兒子豐田喜一郎（1894—1952）出生的那年，豐田佐吉發明了可以利用外部動力驅動的自動回線織布機，次年設立豐田公司銷售織機，1899年三井公司買斷該織機的10年專營權，并設立專門生產這種織機的公司，聘豐田佐吉為總工程師。因為隨后日本紡織業的萎縮影響織機生意，公司砍掉了研究經費，1902年豐田佐吉失望地辭職，繼續打理豐田公司。1907年，在三井公司的要求下，豐田佐吉解散了豐田公司，加入三井公司主導投資的豐田織機公司。但是，經濟蕭條，豐田佐吉希望保留大量研究經費而與其他投資者發生沖突，于1910年辭職。
　　對外來資本失望后，豐田佐吉到歐洲和美國游歷考察一番，大大增強了對自己發明的織機的信心，他用自有資金創建了豐田自動紡織公司。豐田佐吉與三井公司的合作不歡而散，卻與三井公司駐名古屋辦事處的經理兒玉成為朋友，兒玉協助建立了豐田自動紡織公司的紡紗廠。為加強與兒玉的關系，豐田佐吉將女兒愛子嫁給了兒玉的弟弟利三郎，并將利三郎招為養子。養子豐田利三郎年長豐田喜一郎10歲，成為長子和繼承人。這一安排，也許是迫使豐田喜一郎要孤注一擲搞汽車的原因之一。
　　1930年，63歲的豐田佐吉死于肺炎。豐田佐吉由織機的發明創建了一個豐田“企業集團”：豐田棉紗紡織公司、豐田自動織機公司、上海豐田棉紗紡織公司，以及幾個棉紗、織布和印染工廠。1930年，按資產規模排名，豐田棉紗紡織公司是居日本第103位大企業，豐田自動織機公司居第191位。豐田佐吉的自動織機幫助日本實現了其歷史上第一次經濟奇跡的一種重要部分：在紡織領域戰勝了此前的霸主英國。1930年代末，日本占世界棉紡制品出口市場總額的39%，英國則從其1910年代的70%下降到了27%。
　　
　　豐田喜一郎：創建豐田汽車
　　豐田佐吉在去世前對豐田喜一郎交代，“自動織機的研制是我畢生的事業。開頭我一無所有，只有幾個想法和一雙手。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畢生事業。我相信汽車制造事業值得一試。汽車在未來將是不可或缺的。為什么不能把汽車研制變成你畢生的事業呢？”豐田佐吉的紡織和織機企業由豐田利三郎繼承和管理，豐田喜一郎得到100萬日元，這筆種子資金為豐田汽車奠下了第一塊基石。
　　豐田喜一郎1920年畢業于東京帝國大學，獲機械工程學位。1930年，占用豐田自動織機公司的一角，開始研制汽車。1933年，豐田佐吉給的100萬日元用盡。豐田喜一郎認為制造汽車的時機已經成熟，向豐田利三郎提出資金要求，最初遭到拒絕，最后達成一致。1933年底，豐田自動織機公司成立汽車部。1934年和1935年，豐田自動織機公司的股東兩次投票決定擴大股本，新資金主要用于汽車部。
　　1935年5月，豐田自動織機公司的汽車部制造出了其A1型轎車的原型車。但是當時日本市場（主要是軍方）需要的是卡車，于是豐田喜一郎決定以其A1型轎車發動機為基礎，試制G1型卡車。1936年豐田自動織機公司被批準為正式注冊的汽車制造商。1937年8月，豐田自動織機公司把汽車部獨立出來，組建成立了豐田汽車公司。公司總資本1200萬日元，有26位股東，包括家族成員、公司管理層人員以及三井公司。豐田利三郎出任豐田汽車首任總裁，豐田喜一郎以執行副總裁身份實際負責豐田汽車的管理工作。1941年，豐田喜一郎改任豐田汽車董事長，創始人和實際負責人豐田喜一郎正式出任總裁。
　　由于日本侵華戰爭，政府采購使豐田汽車一開始就盈利頗豐，并因此吸引來一些大型金融機構和貿易公司的資金投入。二戰期間，日本紡織業衰落，日本政府強制紡織公司合并，豐田紡織與其他公司合并后生產飛機配件，并于1943年被豐田汽車吞并。“豐田集團”由紡織和織機主導，轉變為了汽車主導。二戰結束后，豐田汽車已經具有相當規模，擁有6個生產廠，并擁有豐田自動織機、豐田鋼鐵、豐田機械和東海航空器材公司以及豐田物理化學研究所等一批關聯和附屬公司。但是豐田很幸運沒有遭遇日本財閥企業同樣的解散命運。占領軍當局只是迫使豐田家族出售了家族成員持有的大量豐田股份，沒有禁止家族人員擔任豐田汽車的高管職務，豐田喜一郎繼續領導豐田汽車。
　　1945年到1950年的日本戰后經濟蕭條，終使豐田汽車于1949年底陷入困境。1950年初，日本銀行名古屋分行出面組織銀團貸款拯救豐田汽車，條件是要求公司裁員，并將銷售部門變為獨立的銷售公司。由于自感愧對被要求“自愿退休”、占員工總數26%的2146名員工，豐田喜一郎“引咎”辭職。豐田喜一郎請當時任豐田自動織機公司總裁的石田退三出任了豐田汽車總裁，三井銀行則調派了中川文夫任專務，協助石田退三工作。這個時候，“好運”再次降臨豐田，朝鮮戰爭爆發，美軍從豐田訂購大量卡車，使豐田迅速扭虧為盈。
　　1950年，豐田喜一郎辭職、請石田退三出任總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對公司裁員負責，二是為了增強銀行的信心。當時實際有默契，就是等局勢好轉之后，仍由豐田喜一郎擔任豐田汽車總裁。1952年3月，正準備要重新上任豐田汽車總裁、年僅57歲的豐田喜一郎因腦溢血突然去世。兩個多月后，68歲的豐田利三郎也去世了。這時候的豐田汽車還只是生產卡車，豐田轎車夢要等后人來實現了。
　　
　　特別的管理層接力
　　豐田家族只持有2%左右的豐田汽車股份，與菲亞特和福特等相比，豐田汽車創始人家族對企業的控制要弱一些。從豐田汽車的管理層傳遞過程來看，豐田家族人員對豐田汽車一直以來都有著重要的影響，但是按資歷和能者上的機制要更明顯一些。
　　1952年，在豐田汽車轉危為安、蒸蒸日上之時，豐田喜一郎和豐田利三郎相繼去世，本想還權于豐田喜一郎的石田退三只好繼續擔任總裁。此時，豐田喜一郎的長子、1925年出生、1947年畢業于名古屋大學工學部的豐田章一郎剛剛加入豐田汽車工作。在豐田汽車里的主要家族成員是豐田英二。豐田英二是豐田佐吉的侄子，1913年生，東京帝國大學工學部機械制造專業畢業后，接受豐田喜一郎邀請，進了豐田自動織機公司工作，受命在東京“建立汽車研究所”，幾乎可以說是豐田汽車事業的共同創始人。
　　石田退三在位11年，期間豐田推出了非常成功的皇冠和花冠等車型。1961年石田退三退休，但是當時一直擔任執行副總裁的豐田英二還只有48歲，因此豐田汽車第四任總裁的職位落到了另一位執行副總裁、1950年由三井銀行派過來監管財務的中川文夫身上。1967年中川文夫去世，54歲的豐田英二出任豐田汽車第五任總裁。在豐田英二領導的15年里，豐田汽車一路高歌猛進，開拓美國市場并進而走向全球。1980年日本一舉超過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的汽車生產國，豐田家族在日本這次經濟奇跡中發揮關鍵作用。
　　1982年7月，1950年在銀行的要求之下分離出去的豐田汽車銷售公司重新合并到豐田汽車，豐田英二“功成身退”，卸去總裁職務，改任董事長。豐田章一郎接任總裁，其領導下的10年豐田汽車也是蒸蒸日上。1992年豐田章一郎的弟弟豐田達郎出任豐田汽車第七任總裁，豐田章一郎改任董事長。豐田達郎沒有他哥哥那么幸運，任職僅三年，公司動蕩不安。1995年，奧田碩出任第八任總裁，成為豐田汽車歷史上的第三位外姓人總裁。奧田碩1932年出生，一橋大學商學部畢業后加入豐田。
　　1999年，又一位外姓人、1937年出生、畢業于東京大學法學院的張富士夫接替奧田碩出任總裁。奧田碩出任董事長，豐田章一郎改任名譽董事長。2006年，奧田碩改任公司最高顧問，張富士夫改任董事長，1964年入職豐田汽車的渡邊捷昭出任第十任總裁。畢業于慶應義塾大學經濟學系的渡邊捷昭以“成本殺手”著稱，但是被看作是‘過渡總裁’，在豐田章男能夠接手之前主持工作。
　　豐田章一郎的長子豐田章男，是自豐田佐吉算起的豐田家族第四代，豐田汽車創始人的長孫。豐田章男畢業于慶應大學，1984年進入豐田汽車工作，2000年出任董事，這16年內豐田章男從零開始，做過生產管理，推銷過汽車。2002年升為常務董事，一年后升為專務董事，2005年出任副總裁。2009年出任豐田汽車第十一任總裁。渡邊捷昭改任副董事長，董事長繼續由張富士夫擔任。
　　自1937年創立以來，豐田汽車的十一任總裁中有6位豐田家族人和5位外姓人，形成了一種交替：家族人（1937到1950年，兩任）——外姓人（1950年到1967年，兩任）——家族人（1967年到1995年，三任）——外姓人（1995年到2009年，三任）——家族人（2009年開始）的五個階段。
　　豐田家族與豐田汽車之間的關系，展示出了一幅“既家族又現代”、不拘一格的企業畫卷。如果豐田佐吉不是把其成熟的紡織產業交由養子—女婿豐田利三郎打理，并鼓勵和支持親生兒子豐田喜一郎在汽車領域開創自己的事業，如果豐田家族不是保持開放思維、善用有能力的外姓經理人員，豐田的故事不會如此精彩。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