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年終聚會上,小莫悶悶不樂地坐在靠門的位置,一言不發(fā)。眼前的“發(fā)小兒”們正在推杯換盞。十幾分鐘之前,隋波問他,最近忙什么呢?小莫回答,沒忙什么,在家呆著呢。“在家呆著”幾個字脫口之后,屋子里沉寂了大約三秒鐘,隨后又恢復了嘈雜。小莫環(huán)顧四周,希望能與哪個人目光相接,然后聊點什么,打破自己尷尬的境地,可是每個人都很忙,忙著喝酒、吹牛,沒人顧及到他,就連身旁的隋波也把脖子伸得老遠,興致盎然地跟人插科打諢。小莫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工作時,在辦公室里獨處一隅,無人問津的狀態(tài)。
“怎么又不干了?”正當小莫低垂眼瞼,神色不安的時候,隋波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問了一句。“……沒意思……太累……”小莫支支吾吾地說,顯得更窘了。“哎——誰不累呀?我一天得車二百個機件呢。”隋波長嘆一聲,貌似感慨,語調(diào)里卻透著一絲得意。“不是身體……是心……”小莫糾正,話沒說完,坐在最里端,正對門位置上的強子舉起酒杯,張羅著喝酒。小莫直勾勾地望著強子,感到自己的表情太過嚴酷,一時又調(diào)整不過來。強子微笑著舉杯子向每個人示意,惟獨沒舉向小莫。每回兄弟們聚會,都是AA制,每人各出一份錢,無所謂賓主啊!可入座時強子總要搶占正對門的位置,還沖服務員大呼小叫,這讓小莫覺得他很沒意思!其他人都把杯子舉起來了。小莫忽然感到胃里一陣痙攣,他的酒量不行,今天又喝得太急,有點抗不住了,心想:這一輪就算了吧,畢竟沒有外人。他盯著面前半杯啤酒,沒做動作。“快、快,就差你了。”隋波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抬頭一看,其余五個人正齊刷刷地盯著他。他扯過酒瓶,把杯子斟滿,然后舉起來。“祝兄弟們新的一年里事業(yè)有成!財運亨通!”強子滿面紅光,說完祝酒辭,一堆杯子碰在一起,發(fā)出一陣脆響。小莫把酒一飲而盡,緊接著一股酸水夾著漿糊從胃里涌上來,喉嚨火辣辣的,他沒忍住,哇的一聲吐在桌子上……
小莫又失業(yè)了,跟以往一樣,又是他主動辭的職,準確地說,是他逃離了工作的地方,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不去上班了,公司打來好幾次電話,他都不接。他就這么把自己開除了,甚至連最后一個月的工資都沒領。他害怕。一踏進公司的門就緊張,同事或上司一個冷漠的眼神,就能讓他一整天魂不守舍。我什么地方做錯了嗎?得罪到他了嗎?天知道,他們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每個人都不可信。這是他換了多個工作后總結(jié)的經(jīng)驗。每個不經(jīng)意的表情、每個細微的舉止,都可能暗含著陰謀;循著這些蛛絲馬跡,小莫總會推測出對自己不利的情況。每句話都可能是陷阱。必須時刻提防。太累了!
自從畢業(yè)后,他就不停地換工作。他希望找到一塊凈土,能讓他充滿安全感地工作下去。不過這個希望越來越渺茫了。對他來說,判斷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是最頭疼的事,他不明白:為什么人們不直截了當?shù)乇磉_自己的觀點,而非要制造疑團,引人揣摩呢?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人們好像總是瞞著他,即便刨根問底,也只能換來一聲聲曖昧的笑。隨著年齡增長,他不但沒能參透這個世界,反倒覺得眼前的世界一天天變得古怪而陌生了。
不上班的日子倒也愜意,每天睡到自然醒。看電影、聽音樂、讀小說……只是不管做什么,小莫心里都空落落的。白天他盡量不出門,他怕熟人問長道短,但即使不出門,別人也知道他又沒工作了。在他住的這個小區(qū)里,人們好像都生活在玻璃盒子里,每家每戶有一點兒風吹草動,轉(zhuǎn)眼就盡人皆知。天黑以后,他獨自去河堤上散步,當涼風拂面、眼望對岸的絢麗燈火時,他的生活才顯露出一抹光彩。看到情侶們相互依偎著竊竊私語,他心里一片悵然。迄今為止,他還沒真正談過戀愛呢。上學時有個要好的女孩,畢業(yè)后就很少見面了。女孩找了份高薪的工作,收入是他的好幾倍。每次她主動找他,都是有事讓他幫忙,像代存話費、搬家、修電腦……女孩對他很客氣,這更讓小莫產(chǎn)生疏遠的感覺。那些卿卿我我的場面自從畢業(yè)后就從未出現(xiàn)過。
失業(yè)以來,他時常夢見:小時候在假期里貪玩,眼看快開學了好多作業(yè)還沒做完,急得他團團轉(zhuǎn)。驚惶中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
小莫不想就這么混下去,看看身邊的人,年紀相仿的——像強子,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了。他并不羨慕強子那種下了班就洗尿布的生活,也不喜歡小孩子。只是覺得別人的生活都在發(fā)生改變,而幾年來自己一直停滯不前。過了年,他就二十四歲了。他應當調(diào)整自己的生命軌跡,學著掌握命運,而不是躲在家里坐以待斃。這么想著,他感到焦急,也很振奮。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市里的心理衛(wèi)生中心。
他把自己不能長期在一個地方工作的毛病說給醫(yī)生聽。盡管不擅言辭,小莫還是盡量把情況說得詳細、準確。他希望醫(yī)生幫他找到病根,解決問題。以后他就能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過一種不被說三道四的生活。
醫(yī)生對他的傾訴似乎有點不耐煩,中途打斷他,問:“你工作時每月工資是多少?”
小莫有點詫異,但還是一五一十地說:不多,七百。”
“你不工作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
“上次工作了多長時間?”
“將近四個月。”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工人,快退休了。”
醫(yī)生問完,在處方箋上天馬行空地勾劃了一陣,然后遞給小莫。“去取藥吧。”
“可……”小莫接過處方箋,感覺還有一肚子的話沒說完。
醫(yī)生揮了揮手:“連續(xù)吃三個月藥就能正常,去吧。”
小莫直奔藥房,取了兩盒藥,花了六百多。藥盒上全是洋碼子,顯然是進口的。取完藥,口袋里只剩幾塊錢車費了。小莫粗略算了算,兩盒藥能吃二十天,如果按醫(yī)生說的連續(xù)吃三個月,一共是兩千八百元,恰好是自己四個月的工資。醫(yī)生算得這么準!是巧合嗎?
夜里,小莫吃完藥躺在床上,由于藥物的作用,深度睡眠來得很快,這使他失去了睡前自由幻想的機會。一直以來,小莫在熟睡之前總會幻想自己身處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太空中游弋的飛船、曠野中的城堡、深深的地洞……他在腦海中營造出五花八門的“世外桃源”,然后想象自己身在其中,以此來對抗白日里不得不面對的那個世界。
小莫吃完那兩盒藥,沒什么改觀,反倒更不愿見人了。白天他站在窗前,看著街上來往的人流,他就感到恐懼。這么多人,這么多不同的思想無聲地碰撞著,每個人看上去都急匆匆、惡狠狠的,多可怕的世界啊!
自從春節(jié)過后,小莫就再沒見過他的那幫兄弟。他打電話給隋波,問他什么時間有空,出來喝點酒,聊一聊。隋波說,工作太忙,老板不地道,經(jīng)常加班,沒時間出去,過陣子再說吧。小莫聽著隋波忿忿的腔調(diào),也恨起隋波的老板來了,臨掛斷前說了一句:干活兒悠著點兒,保重身體啊!哥們兒。隋波聽了這話很高興,連忙說:“沒事兒,沒事兒,還是兄弟你關心我啊!最近忙啥呢?”
“沒忙啥,在家呆著呢。”
“沒去人才市場看看?”
“沒去。”
“兄弟,你得想開點兒,做人就得隨波逐流,像我,呵呵。”
隋波扔下這么一句,就掛了。
一天晚上,小莫照例去河堤散步,經(jīng)過一家大排檔時,他隨便往里瞥了一眼。咦?那不是隋波嗎?搖頭晃腦地正跟人胡侃。再往旁邊看,是強子!還有……整個那一桌坐的全是他的好兄弟啊!小莫欣喜若狂,差一點喊出聲來,可聲音哽在喉嚨里沒出來。想起幾天前,隋波在電話里說的話,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說什么工作忙、沒時間,原來都是扯淡!他在大排檔外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想走進去,又不想成為不速之客;想離開,又舍不得。最終還是擺脫孤獨的欲望占了上風,小莫朝大排檔走去。
隋波第一個看到小莫,驚訝中帶著一絲慌亂。
“太巧了!我看外面有個人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你。來,進來吧。”隋波禮節(jié)周全地把小莫引進屋里,叫服務員添了把椅子。小莫局促地坐下。強子見了小莫沒表現(xiàn)出多大驚喜,只是禮節(jié)性地點點頭。其他人也是如此。
“是這么回事兒,”隋波說,“今天老板不知抽什么瘋,沒讓加班,回來得早一點兒,想著兄弟們很久沒聚了,就打電話給大伙,巧得很,趕上大家都有空,就出來喝點兒。這不,正想給你打電話,沒成想你就來了,巧啊!”
“我是路過這里,我不知道你們……”
隋波和強子交換了個眼色。
“剛才大伙還念叨你呢,真是說……來就來呀,巧,真巧!“強子一邊說,一邊環(huán)顧其他人。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巧,真巧……”
后來,強子他們談起了桑拿、足療、K歌、小姐……還不時“嘿嘿嘿”地壞笑。小莫還一次沒去過這些地方,他也不敢向人發(fā)問,那樣會讓人覺得他太土、太嫩,或者假裝純真什么的。令他驚訝的是,他的“發(fā)小兒”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下流了?
后來強子換了話題說:“今天股票大漲,一上午就賺了兩千。”聽得小莫自慚形穢,他開始懷念起有工作的日子了。
隋波眨巴眨巴眼睛,說:“強子真夠義氣呀!賺了錢立馬請兄弟們出來喝酒!”“等等!”強子打斷了隋波,“咱不是AA制嗎?”
“得了兄弟,一上午賺了兩千,請兄弟們喝點小酒不過分吧?”隋波用大嗓門一嚷嚷,臨桌的人都扭過頭來看。強子是那種喝酒臉不紅的人,此時卻連脖子根都紅了。他瞪了隋波一眼,然后豪邁地說:“好!這頓我請了!”
小莫坐在一旁,盯著眼前的酒杯發(fā)愣。自打坐下來,他的杯子就是空的。他很想喝上幾杯,發(fā)泄一下幾個月來積壓的郁悶,可是沒人給他斟酒。有那么幾分鐘,他想伸手拿酒瓶,給自己滿上,當他的手向前稍一挪動,強子犀利的目光就落在他那只手上,讓小莫覺得自己像個賊。后來,只要小莫一有動作,哪怕是最輕微的,強子的目光都會精準地投過來。小莫覺得渾身像針扎一下難受,只好把兩只手全藏在桌子底下。
他們一定以為我是來蹭飯局的。小莫心里嘀咕著,感到很委屈。他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來蹭吃蹭喝的,就一動不動地坐著,從頭到尾沒吃一口菜,沒喝一口酒。
小莫打量在坐的每個人。這些都是他從穿開襠褲時就認識的兄弟,他連他們身上哪個部位長了多大的痦子都了如指掌。曾經(jīng)他和他們之間的關系牢固得像塊鋼錠,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并且他以為這種關系可以延續(xù)一生。此刻,他卻感到自己像空氣一樣游離在他們之間。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流露出的表情,就像他在窗前望見的路人的表情那樣:急匆匆、惡狠狠的。
回家之后,小莫回想起大排檔里的那一幕,心里發(fā)堵。他撥通隋波的電話,劈頭就問:“你們今天是不是根本就沒想叫我啊!”
隋波頓了一下說:“沒有啊。不是跟你解釋了嗎?”
“哼!我坐了一個小時,都沒人搭理我!你們根本就沒想讓我去吧?”
“小莫,你這可冤枉兄弟們了,你出現(xiàn)的前兩分鐘我們還在談論你呢。”
“談論什么?談論我沒錢、沒本事、沒工作、沒地位吧!”
“你怎么能這么想呢?我們從小玩到大,還談什么地位?人人平等啊!”
“平等?平等得連酒都不讓喝,菜也不讓吃?”
沉默了幾秒鐘之后,隋波說:“沒給你倒酒是怕你像上次一樣,喝吐。兄弟們知道你酒量不行,怕你傷身體。吃菜的事兒還用讓嗎?都是自己人,該吃就吃!你不吃,別人以為你沒胃口唄。”
隋波的解釋挑不出破綻,小莫越是按照這種邏輯去想,越覺得在理。雖然聚會的場面仍令他惱怒,但是他已經(jīng)傾向于相信自己過于小氣,對朋友太過苛刻了。
小莫第二次去心理衛(wèi)生中心,給他看病的還是上次那個醫(yī)生。本來小莫想換個醫(yī)生,他對那個醫(yī)生有種莫名的恐懼,可掛號室里的護士看了他的病歷本后對他說,你應該繼續(xù)讓原來的醫(yī)生給你看,他了解你的病史。就這樣,小莫又見到了那個很會算術的醫(yī)生。
醫(yī)生問他:“上次的藥吃完了嗎?”
“吃完了。”
“有效果嗎?”
“好像……沒什么效果。”小莫怕駁醫(yī)生的面子,支支吾吾地回答。
“都過了這么長時間,怎么才來?”醫(yī)生撇撇嘴,有點不高興。“我不是跟你說過,藥至少得吃三個月嗎?”一邊說著,醫(yī)生的目光不斷在小莫的身上游走,像兩條蛇信子“咝咝”地嗅探著什么。小莫感到很不自在,又不能阻止這種嗅探,只得低下頭。
“沒上班是不是?”
“嗯……”
醫(yī)生把身子往后一靠,一副明察秋毫的派頭兒。
“有什么困惑說出來吧。”這一次醫(yī)生倒顯得很有興致。
小莫把與朋友相處時的不快和自己對事情的判斷一五一十地說了。
醫(yī)生聽完說了三個字:“是妄想。”
“妄想?”
“對,關系妄想,很嚴重。”醫(yī)生揮筆在病歷本上寫了一堆字,然后又在處方箋上寫了一堆字。
小莫提心吊膽地盯著醫(yī)生的筆尖,輕聲問:“能不能用點便宜的藥?”
“這次便宜。去吧。”說著,醫(yī)生把處方連同病歷推給小莫,就不理他了。
這一次小莫只花了七塊錢就拿了兩盒藥。藥是國產(chǎn)的,說明書上赫然寫著“用于治療各種類型的精神分裂癥”,而且列舉了一系列的不良反應,看得小莫膽戰(zhàn)心驚。
當天晚上,小莫按照醫(yī)生的囑咐吃了兩片藥。半個小時后,他感到渾身無力,身體軟得像個無脊椎動物。他在屋子里踉踉蹌蹌地打轉(zhuǎn),有好幾次腿磕在家具上,他都不覺得疼。最后,他總算走到床邊,一頭栽下去,四肢張開,放松得像一攤泥。閉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小莫醒來,一看表,天吶!已經(jīng)十點鐘了。他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而且是和衣而臥,連被子也沒蓋,盡管如此,他卻睡得異常香甜,沒做一個夢。
這藥真厲害!
小莫出門倒垃圾,這是他白天極少數(shù)的外出活動之一。剛一出門,就撞見隔壁的張偉。張偉和小莫年紀相仿,是洗浴中心的服務生,剛下夜班回來。一見小莫,張偉就問:“喲,沒上班啊?大學生。”“不愛上,辭了。”小莫直截了當?shù)鼗卮稹?br/> “又辭了?”張偉的聲音聽起來陰陽怪氣的。“管你屁事!”小莫嘟噥了一句,在張偉驚訝的目光中從容地下了樓。
小莫覺得驚奇,怎么自己臉皮變得這么厚了?如果換做以往,面對別人問長問短,他必定會感到無地自容,恨自己沒出息、不上進,更不會頂撞別人。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面對別人的盤問他心里沒有半點羞愧,而且還反駁了一句。回到屋里,他望著桌上的藥,似乎明白了,是藥物的作用,讓他素來敏感的神經(jīng)變得麻木了。
麻木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小莫變得愿意出門了,喜歡去人多的地方逛,那些異樣的目光不再能刺痛他。他的心情一天天好起來。
眨眼一年多過去了,小莫考取了會計師職稱,并且應聘到一家外資企業(yè)當會計。這期間小莫一直在吃藥。這份工作不但專業(yè)對口,而且薪資待遇很高。一年多的努力總算有了收獲,小莫有種功德圓滿的感覺。生活終于走上正軌了!惟獨令他痛心的是,這一年多來他的兄弟們從未與他聯(lián)絡過。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實?他最在乎的那幫人,近幾年來與他越來越疏遠,他感覺他們變了,變得和兒時不一樣了,但又說不清到底變了什么?難道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嗎?他找不到恰當?shù)姆绞浇咏麄儯缓帽粍拥氐却却男值軅冎鲃勇?lián)絡他。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好兄弟們始終杳無音信。
正當小莫篤定友情也不過是他媽的浮云的時候,他卻意外地遇見了隋波。
那天在市里最大的超市里,他們兩人不經(jīng)意地四目相對,又同時有所顧忌地低下頭。心里掙扎了一陣,礙于面子,小莫沖隋波點了點頭,隋波也沖小莫點點頭。幾分鐘之后,隋波走過來,試探性地說了句:“這么巧啊!”
“嗯,是很巧。”小莫一副窘態(tài)。
“最近忙什么呢?”隋波又問。
為什么他們見面總要問這一句呢?小莫心里反感,但還是溫和地回答:“在做老本行,會計。”然后說出了自己所在公司的名稱。隋波聽了眼里泛著光,說:“那可是好單位啊!有前途!兄弟。”
幾天之后,小莫接到隋波打來的電話,說又快到年底,兄弟們準備聚一聚,讓他一定去。
小莫帶著復雜的心情去赴約。見面之后,每個人對小莫都很熱情,預想中尷尬的場面沒有出現(xiàn),他的兄弟們好像昨天還和他在一起一樣。小莫坐在正對門的位置,本來他不想坐這兒,可隋波推推搡揉地硬讓他坐下了。小莫環(huán)顧四周,人都齊了,惟獨沒見到強子。
“強子呢?”小莫問。包房里霎時靜下來。
“他……估計不能來了。”隋波說。
“他很忙嗎?”小莫又問。
“誰知道呢?他炒股賠了個底朝天,又離了婚,工作也不做了,整天像著了魔似的研究彩票,就想中頭獎,好把失去的都撈回來……”隋波一臉不屑地說。
小莫聽了大吃一驚,真是世事難料啊!記憶中的強子仍是那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可現(xiàn)實早已與之相差十萬八千里了。此時的強子最需要的是朋友的撫慰,應該打個電話讓他過來聊聊。這個念頭在小莫腦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包房內(nèi)的喧囂沖散了。
“別提他了,來!”隋波舉起杯:“恭喜咱們的好兄弟小莫找到好工作!”
其他人也興致勃勃地舉杯,一陣叮叮當當?shù)穆曧懴褚欢蚊烂畹囊魳罚屝∧兆怼妆葡露牵∧行╋h飄然了。他忘記了強子,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冷遇。眼前一張張微醺的面孔,如家人般親切。沒錯,他們始終是我的好兄弟。小莫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看來我的確有妄想癥,不應該質(zhì)疑朋友們的友情!小莫開始自責了。原來過去的想法都是錯的,這個世界多美好啊!
責任編輯:李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