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

　　１
　　身為副校長，宋婉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每天早晨５點半學校打起床鈴，那是一長串清澈激越、一聲緊接一聲的震響。鈴聲結束了，響聲依然在空中久久回蕩。只要聽到鈴響，宋婉立即起床，１５分鐘后趕到學校，與學生一起出早操。
　　這天，宋婉從鈴聲中醒來，起床、刷牙、洗臉，可當她匆匆趕到學校的時候，學校里卻雅雀無聲，連大門都紋絲沒動。宋婉這才注意到今天有點異常，天比過去要黑得多。宋婉掏出手機打開，差點沒氣暈過去，手機里顯示的時間是３點15分。
　　學校負責打鈴的校工叫才讓，是個50多歲的光棍，同時還負責傳達室和看大門的工作。才讓雖說是個臨時工，但已經在這所學校工作了近20年，不僅一年12個月，一個月31或30天，一天24小時住在傳達室里，還從沒出過差錯。尤其打鈴，從早晨5點半的起床鈴到晚上10點半的熄燈鈴，一天要打十幾次，他一次也沒打錯過。學校上上下下都說才讓是個難得的好校工，他也年年都沒有任何爭議的被評為先進生產者。
　　可今天這個才讓是怎么搞的？提前兩個多小時就打了起床鈴，自己本來就失眠，她把門打開，緊靠學校大門的就是傳達室，里面傳來的卻是才讓甜美的呼嚕聲。砰，砰，砰……宋婉敲開傳達室的門，才讓甚至還沒來得及把電燈拉亮，宋婉就把一肚子火傾瀉了過去：干什么吃的你？現在才幾點就打起床鈴！老糊涂了還是不想在這干了？如果不想干你就說，我立馬就批。
　　無論宋婉說什么，才讓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但是到了５點半起床鈴該響起來的時候卻沒響，這天天還不亮，幾個在操場上練長跑的同學看見才讓卷著鋪蓋卷走了。
　　俗話說，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一個這么好的校工就這樣被自己趕走了。宋婉想過把才讓找回來，可才讓是個臨時工，介紹他來的人可能早已調走，學校又沒他的檔案，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更加奇怪的是，那天除了宋婉外，３點多鐘的時候誰也沒聽到起床鈴聲，真是見了鬼！宋婉不相信，她一個挨著一個問教師，問學生，大家無不搖頭……
　　
　　２
　　不久前，宋婉離婚了。財產分割清楚，女兒的歸屬問題也解決后，她與唐三彩去民政部門辦理離婚手續。路上，唐三彩突然接到電話，公司讓他立即趕回去。宋婉猜疑是唐三彩故意搗鬼，但又無可奈何。唐三彩走了，宋婉一時不知道腳該往哪個方向邁，這時她看見路旁有一體彩銷售點，宋婉對各種彩票向來不屑一顧，以為不過是在撞大運，也許是在潛意識里覺得丈夫即將離她而去，女兒還年幼，往后錢對她更加重要了吧，神使鬼差地買了一張“超級大樂透”。想不到的是這張彩票讓宋婉中了1000萬元大獎。
　　中獎后，哥哥借錢買房，弟弟借錢結婚，朋友借錢做生意，同事借錢買車……開始宋婉有求必應，但借錢的人越來越多，她終于招架不住了。就在這時，已經離婚的唐三彩以彩票是在他們婚姻關系存續期間買的為由，要求分割獎金的一半。官司打到法院，因為宋婉提供不出買彩票之前他們已經達成離婚協議的有力證據，宋婉敗訴，１０００萬縮水成了500萬，之前已被人七借八借，現在還剩下不到400萬。自此以后，宋婉變得焦躁不安起來，有人串門或路上碰上熟人打招呼，她都避之惟恐不及，生怕別人找她借錢，她更怕前夫再生出什么新花樣。她開始厭食、焦慮、失眠，就是睡著了也常常從惡夢中驚醒，夢中不是被人追殺，就是從懸崖上往無底的深淵墜落，醒來常常是一身冷汗，工作無心干也難以應付，只好請了長期病假。
　　宋婉去醫院看病，經過一系列的檢查后醫生建議她去看心理門診。安靜是個留美女博士，她的心理診所開業時間雖不長，但在本市已小有名氣，自然成了宋婉的首選。
　　聽完宋婉的傾訴，安靜說，這是典型的精神恐懼和精神迫害癥。說完，安靜讓宋婉躺在按摩床上開始為宋婉按摩，她從頭皮開始，然后是手臂、手指……安靜說，睡眠對人非常重要，不僅可以緩解壓力，還能增強免疫力，如果長期得不到高質量的睡眠，就會緊張，焦慮，免疫力下降……
　　安靜的手指簡直就是法力無邊的魔棒，在安靜輕柔的撫摩下，宋婉很快就睡著了。宋婉已經很久沒睡過這么香了。一覺醒來，天近黃昏，宋婉頓感心清氣爽，精力充沛，一種久違的感覺重又回到了她身上，她想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重返工作崗位。
　　
　　３
　　宋婉從“安靜心理診所”回家，打開房門卻見前夫唐三彩坐在沙發上抽煙，不由大吃一驚。離婚后，宋婉換了門鎖，除了自己外只有女兒唐辛辛有一把鑰匙，上中學的女兒讀的是雙語學校，只有周末才回家，可今天不是周末。
　　宋婉質問唐三彩：你怎么進來的？來這里干什么？
　　唐三彩一副無賴相，不慌不忙說：如果不是你讓人打電話給我，我怎么會到這里來？你不是生病住院了嗎？我可是來關心你的。
　　宋婉說：你胡說，我什么時候讓人給你打過電話？我也沒住院，再說就是住院也輪不到你關心，你馬上離開，不然我報警。
　　唐三彩說：這就怪了。然后，就不管不顧地向宋婉講述了事情經過：下午，唐三彩剛給一客戶送水回來，就接到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說宋婉突發心臟病在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讓他馬上趕過去。說完，電話就掛了。唐三彩趕到醫院，不管急診室還是住院部都不知道一個叫宋婉的病人，唐三彩以為宋婉可能沒有大事，治療后回了家。無奈，他只好趕到女兒的學校，要了房門鑰匙在家等。
　　唐三彩的話讓宋婉感到疑云重重。如果唐三彩真的接到一個這樣的電話，自己明明沒住院，那個電話為什么要說自己住院了呢？打電話的人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唐三彩根本就沒接到這樣的電話，無疑是唐三彩在說謊，可他這樣騙自己又為了什么呢？
　　送走唐三彩，宋婉發現家里好像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她仔細檢查了幾張銀行卡，這些東西一樣沒少，這才略略放了心。第二天，再去安靜的心理診所，宋婉把這事告訴了安靜。接受了安靜一個多星期的治療后，宋婉對安靜信任有加，安靜事事替她著想，遇到天氣不好，還會開車送她回去。如果是周末，安靜知道宋婉想女兒心切，只要診所不忙，就開車與宋婉一起去學校接女兒。一路上她們邊開車邊聊天，情投意合，讓宋婉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聽了宋婉的話，安靜說，這事不可大意，還是去銀行查查錢少了沒有。聽安靜這樣說，宋婉也頓時緊張起來，她讓安靜開車立即送她回家去取銀行卡，然后兩個人到附近的ＡＴＭ機上去查。宋婉共有8張銀行卡，里面存著她的全部積蓄，其中一張整整少了３萬塊。
　　安靜說：你沒記錯？
　　宋婉說：除了這幾張銀行卡我還有一個活期存折，平時用錢都是從存折上取，銀行卡里的錢從沒動過，絕對不會。
　　宋婉怒不可遏，當時就想報警，但考慮到唐三彩畢竟是女兒的生身父親這才作罷。
　　
　　４
　　雖然不去學校上班了，但宋婉仍然生活在學校的鈴聲中，依然按照鈴聲起床、睡覺、買菜、做飯。起床、熄燈、上課、下課，每一種鈴聲都各不相同，宋婉早已諳熟于心，除了每一種鈴聲的不同外，現在她還聽出了另一種不同，打鈴的人不再是才讓了，而不同的人打出來的鈴聲怎么會一樣呢？
　　吃過早飯，宋婉去市場買菜，菜販的攤位大都是固定的，一進入市場，宋婉就發現在那些固定的攤位邊上多了個新攤位，坐在那個攤位前的竟是才讓。看到才讓宋婉的腳步遲疑了一下，如今自己請了長期病假，再說才讓離開后學校已經聘了新人，把才讓請回學校顯然已不可能，向他道個歉？可自己好像也沒錯，錯的應該是才讓的倔脾氣。就在這遲疑之間，宋婉繞過才讓的攤位，買了菜從市場的另一個出口回了家。之后，宋婉每次到市場買菜，都會看見才讓，她也一次次錯過了與才讓和解的機會。
　　
　　這天晚上，宋婉剛睡下，忽然聽見有人敲門，宋婉爬起來從門鏡里向外一看，是唐三彩，他喝醉了酒要借錢。宋婉沒理他，可唐三彩不停地敲門，聲音越來越大，后來干脆用腳踹，說不借給他錢就不走。
　　宋婉怎么也想不明白，現在唐三彩怎么成了這個樣子，那個戴著一副近視眼鏡、說話做事都文質彬彬的唐三彩去了哪里？
　　宋婉與唐三彩曾是同事，唐三彩比宋婉早兩年畢業。宋婉報到的時候，給宋婉安排的宿舍已經有了一名女教師，宿舍里除了一張兩人合用的兩抽桌、一張單人床別無他物。見有新教師加入，唐三彩搶著接過宋婉手中的行李，與教務處的同志一起把宋婉送進宿舍，還向宋婉介紹說自己住隔壁，宋婉有一只裝衣物的柳條箱，無處可放，只好塞進有些潮濕的床底下。到了一個新地方，宋婉晚上睡不著，聽見隔壁唐三彩的宿舍砰砰啪啪幾乎響了一整夜。第二天，剛吃過早飯就有人敲門，打開門，門外站著唐三彩，雙手端著一只剛剛做好的箱子架，箱子架下面還有個廚子，可以放些雜物。唐三彩進屋，把箱子架在宋婉床頭上放好，把柳條箱從床底下搬出來放上去，拍拍手上的土一言不發就走了。
　　那時候學校條件不是很好，很多教師擠在一個大辦公室里辦公。這年寒假剛結束，本市下了一場多年不見的大雪。早晨，教師和學生一起在校園里掃雪，他們一邊掃，雪一邊下，還越下越大，大家就住了手。正準備回教室上課，一個雪人推了輛雪自行車，像位圣誕老人一樣駛進學校大門。雪覆蓋了他全身，連睫毛都結著亮晶晶的冰花，一時誰也沒認出來人是誰。直到他把自行車放下拍打掉頭上和身上的雪，大家才認出是唐三彩。唐三彩的自行車是從舊貨市場買來的，除了鈴鐺不響之外到處都響，下這么大雪他推著自行車回來也算在情理之中。可他一大早干什么去了?有老師問唐三彩，唐三彩顯然已經準備好了答案，他說送一個朋友去車站了。學校偏僻，離市里和車站都有一段距離，唐三彩的話大家就信了。可當別的教師都去上課，辦公室里只剩下宋婉和唐三彩的時候，唐三彩突然從掛在自行車上的一個綠帆布包里掏出兩支紅玫瑰。唐三彩把玫瑰放入一只裝了清水的墨水瓶里，雙手捧著送到宋婉辦公桌上，有些害羞地說，宋老師，今天是你22歲生日，送你兩支紅玫瑰，看在我冒雪跑了這么遠路的份上，你不會拒絕吧?
　　那時候的唐三彩好學上進，熱心助人，他教的數學課，成績在年級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后來他們就戀愛了結婚了。
　　深更半夜，宋婉哪里敢開門啊，再說把錢借給他，他不是買醉就是賭博，還有可能去嫖，后來實在沒辦法只好報警。氣憤之下，宋婉還把唐三彩私自闖入自己家中，之后就發現銀行卡少了3萬塊錢的事也一起告訴了警察。
　　
　　５
　　訊問唐三彩的是個叫白牙的中年民警。
　　當了幾年教師后，唐三彩的同學有的升了官，有的發了財，看著別人住著小別墅，開著私家車，當了官的同學不管是請別人還是被別人請，花的都是公家的錢，唐三彩覺得當教師辛苦掙錢又少，后來就辭職下海開了個小公司，掙了點錢后喜歡上了賭博，結果不僅把公司賠了進去還欠下一屁股債。與宋婉離婚后，天天被人追債，走投無路之際，天上掉餡餅，宋婉買彩票中獎，他白撿了500萬。還清賭債后，剩下的錢很快又被他輸光了。人到中年，除了教書唐三彩沒別的特長，后來應聘在一家送水公司上班，天天扛著桶裝水樓上樓下奔忙，一個月下來掙的錢還不夠他買酒喝。
　　面對白牙的訊問，唐三彩說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其實他對前妻并無惡意，事實上他也沒做什么。當白牙問起那3萬塊錢的時候，唐三彩一臉無辜說，這事我覺得有點蹊蹺，只要讓我找到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就會真相大白。
　　白牙說：給你打電話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唐三彩說：男人。
　　白牙說：你先回去吧，至于是誰給你打的電話，我們會查清楚的。
　　白牙在唐三彩所在的送水公司的來電記錄中查到了那個電話號碼，經咨詢這是個公用電話，他又費了一番周折，查到了那個電話的位置。白牙來到那個公用電話前，發現對面正好有個報刊亭，也賣飲料、香煙等零碎。賣報刊的是個50多歲的老太太。白牙買了一包煙，向老太太打聽那個時間誰在那里打過電話。老太太回憶了一會兒說，有個20多歲的小伙子打過電話，像是附近蓋樓的民工。稍停，又肯定地說，沒錯，就是民工，電話打了很長時間，打完電話他就去工地上干活了。
　　白牙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小伙子。據小伙子回憶說，他那天打電話的時候還沒撥通，一個人匆匆闖進電話亭，從他手中奪下電話，小伙子正要發作，那個人把100塊錢塞進小伙子手中并把他推出電話亭，顯然來人有急事。這天，小伙子給他在農村老家的對象打電話，因為意外得到100塊錢，電話就打得很有底氣，也格外長，這也是老太太對他有印象的原因。
　　白牙問：給你錢的那個人男的還是女的？
　　小伙子有點遲疑地說：好像是個男人。
　　白牙又問：你聽見他在電話里說什么了嗎?
　　小伙子說：隔著玻璃門聽不清，他說了沒幾句話就放下電話走了。
　　
　　6
　　唐三彩被帶走后，宋婉上衛生間，衛生間的燈泡突然發生爆炸。宋婉膽戰心驚，回到床上再也睡不著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簡單吃了點飯就上了安靜的診所。她把這些遭遇告訴了安靜，安靜安慰了她一番后，給她出主意說，以你目前的處境不如移民去新加坡，那里不僅環境好，是世界聞名的花園城市，而且中英文都能用，不存在語言障礙，教育水平也高，這樣不僅可以徹底擺脫前夫的糾纏，對女兒的教育也有好處。
　　宋婉向安靜咨洵了一些有關投資移民的問題后，接受了安靜的建議，現在宋婉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追回被唐三彩取走的那3萬塊錢上。人到中年，忽然要漂泊去海外，現在宋婉覺得每一分錢對她都十分重要。報案后宋婉曾多次向警方詢問，但一直沒有結果。不僅如此，唐三彩還被放了出來，經常大搖大擺到宋婉居住的小區送水。這讓宋婉更加緊張不安，現在她按照安靜的要求，把所有的錢都存入一張銀行卡上，以備移民新加坡新方驗資用，雖然這張銀行卡從不離身，但她還是放心不下，過個10天8天就要安靜帶她去ATM機上查一次賬。
　　這天宋婉又要安靜帶她去查賬。兩個人開車來到平時經常查賬的ATM機前，安靜說，下午與一個病人約好了，時間馬上就到，我就不陪你了。宋婉下車后向ATM機走去，安靜則開車回了診所。
　　十多分鐘后，警方接到報警：一中年婦女死在一ATM機旁。警方立即趕到現場，經初步勘驗，中年婦女無明顯外傷，她蜷縮著躺在水泥地上，雙手握拳，滿臉驚恐，手心和額頭上全是汗。她的銀行卡插在ATM機里還沒取出來，經查是空的。法醫對女人的身體檢查后初步推斷，極有可能是這個女人來取款，發現銀行卡里的錢被人取走，突然遭遇巨大驚恐和精神打擊，導致心臟病發作休克。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女人把銀行卡插入ATM機輸入密碼后，遭人脅迫，不僅錢被全部取走還受到驚嚇導致心臟病發作休克。
　　警方立即把女人送進醫院搶救，然后展開了大規模調查。
　　
　　7
　　市第一中學。全體師生集合在操場上正在為高三班的同學唐辛辛捐款，臨時搭建起來的主席臺上掛著橫幅：人人獻出一點愛，讓世界充滿溫暖。
　　唐辛辛父母離婚，母親突然遭遇不測，父親因涉嫌與母親的死有關，正在接受警方調查。同學們把平時積攢下來的零用錢你10塊我5塊投進捐款箱中。這時一個年輕女士走上主席臺，向主持捐款活動的校領導表示，她是唐辛辛同學母親生前的朋友，愿意拿出10萬塊錢作為唐辛辛的學習費用。校領導邀請這位富有愛心的女士走上臺為同學們講幾句話。女士略表謙遜后，微笑著向臺下的同學點了一下頭就講了起來。她說，唐辛辛的母親曾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在我的治療下，她正在康復之中，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她就可以重返工作崗位。想不到她突然遭遇如此不幸，對此我深表同情。這點錢我希望能幫助唐辛辛同學完成中學和大學學業，同時也是我對死者表達的一點心意。
　　
　　在熱烈的掌聲中，年輕女士走下主席臺。
　　這時兩名民警迎上來，其中一個就是白牙。白牙客氣地對年輕女士說：我們正在調查一起案件，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女士優雅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說：十分抱歉，我已經買好飛新加坡的機票，要馬上趕往機場，沒時間了。
　　白牙說：你上不去飛機了，還是跟我們走一趟吧。
　　
　　8
　　審訊室里，白牙說：留美女博士，你有個同學也是男朋友在新加坡開業行醫是吧。
　　年輕女士點了點頭。
　　白牙說：本來你們打算一起在新加坡創業，但因為資金缺乏，所以你回國了。回國不久就認識了宋婉，你覺得這是個很有價值的獵物，就利用自己所學知識，很快取得了宋婉信任，并在一次為宋婉進行心理治療中給她服了迷幻藥，輕易掌握了宋婉的銀行卡存放位置和密碼。幾天后，你又打著治病的幌子給宋婉注射了一支鎮靜劑，等宋婉睡著后，你取下宋婉身上的鑰匙開車來到宋婉家，找到銀行卡并從其中一張中取走3萬塊錢，還故意在她家亂翻了一通，然后給宋婉的前夫打電話，說宋婉突發心臟病在醫院搶救，讓他馬上趕到醫院。你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進一步增加宋婉對其前夫的恐懼，為說服她移民新加坡做鋪墊。當然移民新加坡是假的，不過是你整個計劃的一部分……
　　女士打斷白牙說：我從沒給宋婉的前夫打過電話民警同志你是不是偵探小說看多了?
　　白牙沒理她，繼續說下去：本已是驚弓之鳥的宋婉此時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你也進一步加強了對宋婉的心理摧殘，說她現在事業沒了，丈夫對她不懷好意，很快就會將她洗劫一空……在你的精心設計下，宋婉一步步走向恐怖的地獄。
　　年輕女士依然神態自若。
　　白牙說：看時機成熟，你決定下手。你以幫助宋婉投資移民新加坡為由，讓宋婉把所有的錢都存在一張銀行卡上。達到目的后，你分多次把宋婉所有資金都轉移到了新加坡你男友的賬戶上。見再無油水可榨，你買好機票打算離開中國。宋婉又一次讓你帶她去查銀行賬戶上的錢，你清楚現在她賬戶里已經沒有錢了，所以把她送到ATM機附近后你找個理由甩開了她。宋婉丟了工作，丈夫離她而去，女兒還在上學，那些錢可以說是她后半生的全部依托，當她發現它們突然不翼而飛后，可以想象得到她會多么驚慌，她有多么懼怕，而且你知道她心臟不好，在這種巨大的精神打擊下，她極有可能突發心臟病，果然不出你之所料。
　　年輕女士輕蔑地微笑了一下。
　　白牙說：按照你的設想，宋婉突發心臟病，可能會被人送進醫院搶救，如果搶救不過來，那就一了百了，
　　誰也不會知道她的錢已經被你轉移。如果搶救過來，宋婉首先會去找她的前夫算賬，而決不會懷疑到你頭上，即使等她清醒過來懷疑到你，那時你早已經離開了中國……
　　年輕女士說：這是一個多么驚心動魄的故事啊，可惜是杜撰的。既然我掌握了宋婉的銀行卡密碼，何不當初就把錢一次性取走，還要費這么多周折?
　　白牙說：這個問題問得好，你雖然掌握了宋婉的銀行卡密碼，但銀行卡每次取現是有限制的，你不可能一次性取走，如果你一次次潛入宋婉家，無疑會增大作案風險，你當然沒這么傻。所以你動員宋婉移民新加坡，其實移民新加坡是假，讓宋婉把所有資金都存入一張銀行卡上并隨身攜帶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因為只有如此，才方便你把錢轉走。
　　年輕女士說：真是天衣無縫。可是，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民警同志。
　　白牙做了個請的表情。
　　年輕女士說：我清楚地記得，我的病人宋婉給我說過，給她前夫打電話的是個男人，請你仔細看看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白牙笑了笑說：為了轉移警方視線，你在給宋婉前夫打電話的時候進行了偽裝，包括聲音，但是你沒想到吧，送水公司的電話是錄音電話，我們對你的聲音做了技術鑒定。
　　年輕女士還想說什么，白牙從身上掏出一個筆記本說：“安靜女士，這本‘接診日記’是你的吧?”年輕女士臉色一暗。白牙說：“這是我們在你打好的行李中找到的，剛才我只是對你的犯罪行為做了一般性推理，而我的推理也在這本日記中得到了充分印證。至于你為什么要慷慨地為唐辛辛捐款，我以為不過是你想在心理上得到一點安慰。就像一些貪官，他們一邊大肆索賄受賄，一邊向窮人施舍。”
　　年輕女士頓時臉色煞白，剛才的微笑也僵在臉上。
　　
　　9
　　經過搶救，宋婉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又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她恢復了健康。出院后，宋婉還沒決定是否去上班，但她要到學校去看看，她已經離開學校太久了。住院期間，學校領導和同事大都來看過她，她也該去看看大家。走進學校大門，宋婉忍不住向傳達室里看了一眼，她想看看這個替代才讓的人是誰。讓宋婉吃驚的是，坐在傳達室里的人仍然是才讓。看見宋婉，才讓立即從傳達室里走出來，說宋校長，聽說你住院了?我一個人離不開，也沒去看看你，真是不好意思。
　　宋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會兒才說，才師傅您客氣了，我沒什么，這不好好的嗎?宋婉匆匆離開才讓，后來她私下里向同事打聽，才讓不是辭職了嗎?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對于宋婉的問題，所有的人都表示疑惑，他們說，才讓一直在這里干得好好的，從來也沒離開過。他們在心里想：宋校長真的有病了啊!
　　
　　責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