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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

2011-12-29 00:00:00畢化文
當代小說 2011年7期


  我是一個找不到自己回家的路的人。
  那是一個初夏的中午,那年我十四歲,我挎著一只粗布挎包,里面裝著我喜歡的連環畫,正蹲在橋梁上看村里的孩子在河里洗澡,冷不防被誰一腳踹到了河里,湍急的河水把我沖到離村子不知有多遠的地方,爬上岸時我看到那里的人們正收割麥子,我就到人家已經收割過麥子的地里撿拾麥穗兒。我堅信那天我之所以迷路,是由于那天我在河里灌了太多的河水,我一邁動腳步肚子里就發出驚天動地的咣當聲,還有就是那天的太陽光過于強烈了,太陽晃花了我的雙眼,使我看什么都不再是原來的它們,這種現實動搖了我的記憶和意志,我找不到自己熟悉的東西,處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里,我不知道我該往何處走,于是我大哭起來。哭了一會兒,我覺得這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只好再去尋找自己認識或熟悉的蛛絲馬跡。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走在一條陌生的鄉間小道上,小道兩邊是齊腳深的綠草,草叢里隱藏著無數的螞蚱,它們在我眼前慌亂地飛走,在一塊還沒有成熟的麥田里,有一條筷子大小粗細的翠綠的蛇在麥芒上飛快地游走,等我找到一根樹枝要教訓它的時候早已不知了去向。我扔掉了粗布挎包里被河水泡得精濕的畫書,裝了大半袋的麥穗兒,手里執著一大把扎成一束的帶稈麥穗兒。我遇見這個人的時候,他正推輛自行車,因為路窄且高低不平,他騎到我旁邊的小路上時跳下了自行車。這個人我以前應該認識的,因為乍一看覺得他是那么熟悉,但當我上前跟他打招呼時,他卻是一副陌生人的表情。我只好客氣地依照年齡的界限喊他一聲大叔,問他我要去的那個村莊應該朝哪個方向走。他雖然看上去很高大壯實,說話的聲音卻像蚊子叫,他給我指了一個方向,我毫不懷疑地踏上了他為我指定的道路,堅定地邁開了我少年時代有力的腳步。
  走了大半個時辰,我依然找不到回家的感覺,因為從我掉進水里被嗆迷糊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水沖了多遠,要不就是他為我指的方向不對。不過這時候我的方向感徹底紊亂了,太陽懸在我的頭頂,讓我想依據太陽的位置判斷自己該朝哪個方向走已經完全徒勞了,何況這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沒有醒目的參照物供我辨別,村莊和村莊沒有明顯的不同,河流跟河流也大同小異,我眼前的所有村子都似乎是我要找的村子,那些矮趴趴的房屋更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我很愿意相信那人是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也許他并不相信我真的迷了路,或者說即使真的迷了路,再找別人問一下就會找到回家的路的,他就是想讓我多跑跑腿,抻抻我的筋罷了。但從那一刻起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了,我順著大路就這么一直走了下去。
  到了天黑的時候,我的前面出現了一座果園兒,我發覺我是來到了一個城市的邊沿。
  我看到了一片即將成熟的杏子,頓時覺得又累又餓,我在這個結滿青杏的果園子跟前站住了。園子用水泥樁子跟鐵絲網拉成,附以枝枝杈杈的干枝,園子大門是用滿是針刺兒的荊棘條子扎成的,大門旁邊還拴著一條黑貝的狼狗。我轉到園子的后頭,把挎包掛到一個樹枝上,爬上一棵緊靠鐵絲網的楊樹后跳進園子里頭。我拼命朝口袋里塞青杏兒,兩個褲兜塞滿后又把上衣扎進褲子里,接著朝腰里塞。忽然,我聽到一陣伴隨著危險的喘息聲,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連忙爬上一棵楊樹,它在我下面躥了幾躥沒有夠到我,急得在樹下露出森白的犬齒,發出尖嘯的狺叫。我急忙中上錯了樹,所以我從樹上跳下時踩到一泡稀屎上,我當即摔了個大馬趴,弄得兩只手和滿身都是臭味兒。
  跑到一條小河溝里,我把自己脫了個精光,等弄干凈了衣服和人,才發現我偷的青杏兒所剩無幾了。我吃了幾個青杏兒,把濕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在河溝邊的一片草地上睡著了。
  第二天我又回到了那個園子里,不過不是我要去的,我是被園子的主人綁去的,果園主人用一根細細的棉繩,從背后捆扎住了我的兩個大拇指。他把我帶到園子中心的那個看林棚子里,歪著頭問我這事該怎么辦,我看到果園主人鼻孔里糾結在一起的鼻毛,以及跟鼻毛一塊探出鼻外的黢黑的熏人臟物。我低著頭不吭聲,心想你愛怎么辦就怎么辦吧。但我怕主人家的那條狼狗,它呼呼喘著圍著我和一張小木床轉圈子,從它的犬齒間瀝瀝拉拉流淌著清液,最后我答應給他當兒子。
  我在果園主人家呆了三年,表面上我們父子相稱,但實際上我就是他家一個不花錢的果園工。果園主人的老婆是個癱子,整天躺在郊區的屋子里哼哼唧唧。果園主人跟附近一個菜農的老婆好,每逢他們到看果棚子里私會之前,果園主人都會事先找個借口把我支走。有天夜里趁果園主人外出不在家,我把那條狼狗用繩子拴著脖子吊在樹上用水灌死后,賣給了城里一家湘菜館老板,他們有道香辣狗肉菜最受歡迎。第二天主人從市上回來后,就一刻不停地從園子到院子四處張望。
  咦,咱家的狼狗呢?
  我看見它跟著你出去了。
  胡說——你個狗鳥日的。
  不信你看,你前腳走它后腳就咬斷繩子跟上去了。
  果園主人狐疑地盯著毛茬的狗繩看了幾眼,就又到別處找去了。
  我聽見自己的肚子像個養滿了青蛙的池塘,咕兒呱兒地亂叫。
  我到果園的第五年是個罕見的豐收年,果園的收入遠遠超過往年好多倍,價格出奇的好,主人家的收入一下子躥了個高兒。年底的一天,主人興高采烈地領回家一個年輕女人,說她就是給我找的對象,我知道他這是為自己找了個不用花錢的婊子,就跟我是個不花錢的園林工一樣,可我沒有理由反對他要為我舉辦的婚禮。就在他把我們的新房布置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撬開他的鐵皮柜,取了兩沓錢后走掉了。
  女人還是留給你一個人用吧,我心里說。
  用從果園主人那里取到的本應屬于我自己的錢,我在另一個城市開辦了一家廢品收購站,幾年過來就發了財。一個大風彌漫的春天,我的一個生意上的哥們兒拉著我來到一溜平房前面,說要請我洗腳。我被一個女人領著七扭八拐地來到一間小房子里,里邊貼著一大張裸身的男女,他們像兩條蛇一樣扭結在一起,我當即就有了那種感覺,完事兒后,我甩給了她一張百元大鈔。在這之前我還是個童男子,從今往后我也算經歷過一個男人理應經歷的了,作為紀念,我多給了她一倍的錢。
  一年后我接手了一家賓館,堂而皇之地當上了老板。這天我剛試了新買的轎車回來,一個女人懷抱著幾個月大的嬰兒進了我的辦公室。她把孩子往我的沙發上一放,端起我的水杯子就喝了起來。我被她的氣勢給鎮住了,問她是誰,這么不把自己當外人。她笑吟吟地說她壓根兒就不是外人,何必要裝做外人呢。我覺得我又成了那個迷路的鄉村小孩子,有點找不著自己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孩子的媽。
  那孩子的爸呢?
  你就是。
  你說什么……你等會兒……
  她說,天知道為什么那天我竟忘記了采取措施……
  你是說……
  是,一年前的那個風沙彌漫的日子。
  很快,科學給出了答案,那孩子的確就是我的種兒。
  是我的就不賴帳,男人家就是要敢作敢當。我在賓館里收拾出了一個一百多平米的豪華套間,有滋有味地當起了爸爸和丈夫。
  孩子三歲的那年,我在市里為他找了一家最高檔次的幼兒園,每天專車接送,孩子的母親也成了賓館里的頂梁柱,正是因為她的能干,我們的事業朝著更廣闊的空間破浪前進。
  那是一個初夏的中午,也許不是一個初夏的而是初秋或初冬的中午,反正都一樣,只要事后我一想到那天發生的事情,我就會想起我十四歲那年迷路出走的情景。我出席市上一個民間組織的什么會議后回到賓館,見有幾個公安、銀行和工商的人在等我回來。他們其中一個坐在我的老板椅上,見我回來了也沒挪地方。他們是來查沒我的財產的,因為孩子的媽媽一年前就背著我抵押賓館貸了一大筆錢,眼下這筆款到了期限,他們是來執行來了。我命人去把孩子的媽媽找來而沒有找到,就親自打開孩子媽媽的辦公室,我在桌子上找到一張字條,字條是寫給我的,她在字條上說: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和我背著你所干的一切。我認為你為了你的兒子就是付出的再多也是值得的。
  我把那張字條揉巴揉巴塞進了嘴里嚼嚼咽了。
  一夜之間我又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幾年的風光似乎是一場黃粱美夢。不過,三歲的兒子證明這一切實實在在是真的。
  我再一次迷失了方向,世界再次像我十四歲那年在我眼前完全顛倒了個個兒,我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什么地方,想得頭都裂了無數的縫才想起一個人來,就領著三歲的兒子去找當初帶我到那溜平房洗腳的廢品收購站老板,不料收購站雖然還在,老板卻早就換了人。好在新老板還夠意思,告訴我那老板在城市附近的山區承包了一家個體煤窯,隨著煤塊的源源流出,人家大把的票子進了腰包。
  我帶著兒子找到了那家煤窯,進了辦公室一看果然是以前跟我一樣開廢品收購站的伙計。令我吃驚的是,煤窯的老板娘竟是我兒子的媽媽。不過老板娘似乎并不認識我們,她公事公辦地板著臉問我們找老板有什么事情。我把老板拉到辦公室外邊,問他那女人是什么時候跟他結的婚,老板說她壓根兒就是他的老婆。我嗷的大叫一聲,揮拳砸在他發面一樣的臉上,桃花兒頓時開滿了他的臉上。第二天我把自己要在他煤礦上謀生的想法對他說了,他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老板讓我當井下掘煤工的隊長,還說每月多給我一個窯工的錢。我把兒子托付給了老板娘,開始兒子死活不跟,他說老板娘是條大灰狼,他害怕自己被老板娘吃掉了。老板娘更不喜歡我兒子,她從我手里接過兒子的同時,死命在兒子的屁股蛋子上擰了一把,兒子殺豬一樣哭叫起來。她最后之所以收下了我兒子,是因為她后面藏有什么更深的用意,這點我還是看了出來。
  這天,老板夾著小巧的皮包,開車到城里去尋找煤的銷路去了,他前腳剛走,老板娘突然分配給我一個新的任務,要我帶幾個工人到一個老礦井里挖煤。那是一個停挖了好幾年的礦道,因為頻繁出現事故而被老板禁止開采。我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一具散落在井里的一堆白骨,我挖了一個淺坑把他掩埋在了井下,在心里默默祈禱,請他保佑我們哥兒幾個。我很小心,在原來的支柱上多支了許多木樁,還仔細地測量了井里的瓦斯密度。從進入坑道起就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我耳旁說,朝前走,別回頭。煤挖到兩個小時的時候,我們的右側突然發生了爆炸,還沒等我們明白怎么回事兒,無邊無際的石頭、煤塊就把我們吞沒了。當時我在我們幾個的最前頭,塌方壓過來的時候,強烈的氣浪把我沖到前方的煤壁上,我隨即就昏厥了過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醒了過來,原來是強大的氣浪沖垮了我們煤礦跟另一家煤礦的礦道,如果不是被垮塌的礦石跟煤塊掩埋,跟我來的幾個弟兄也不會死。
  這是一個廢棄了多年的老礦,礦道彎彎曲曲,里面到處都是游弋的鬼火和唧唧咕咕的鬼語,我一句也聽不懂。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被扔在坑道里的人頭骷髏絆倒,我在里邊走了好長時間才來到地面,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一個小火車站,兩邊都是如山的煤堆,東倒西歪的腳手架和被廢棄的生活用品,山風呼呼地吹著,枯死的樹枝上和腳手架上掛滿了臟污的塑料袋子及碎布爛條兒。
  我想回去找我的兒子,但坍塌的巷道讓我不可能順原路返回,而在這崇山峻嶺里無論如何我也找不到那家煤礦,即便能夠回去,老板和老板娘還會尋找機會弄死我,說不定那時候我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不過,老板和老板娘肯定認為我們幾個早就死了,他們白撿了一個兒子,這會兒高興還來不及呢,肯定會對我兒子好,何況老板娘還是他的親生母親呢。我扒上了一列開往另一個城市的火車,往煤車廂里一躺就睡死過去了。
  我是被上來卸煤的一個工人用腳踢醒的,原來火車停在了一個大型煉焦廠的附近。我走下煤車,迎面碰上幾個來車廂里驗收的人,他們看見了我,其中一個穿著考究、身材魁梧的人指著我說,你,過來過來。
  你是干什么的?他盯著我眼睛以上的部位說,我被他的這種打量方式弄得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就在車上睡了一覺,就被火車拉到這里來了。
  你沒有家?
  沒有。
  也沒有老婆孩子?
  沒有。
  你準備到哪里去?
  不知道。
  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膀臂,對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說,一會兒你帶他洗個澡,換身制服,到保安部報到。
  隨后他對我說,在我的廠里當個保安怎么樣?
  我沒有說話,卻點了點頭。
  就這樣我留了下來。
  半年后的一天,我乘車跟老板到一家銀行取款,就在老板拎著錢箱要鉆進車子的時候,突然沖過來幾個劫匪,一個劫匪一把從老板手里搶過錢箱就跑,我此刻就跟在老板身邊,且素來以眼疾手快著稱,我馬上一個掃堂腿,把那家伙撂倒在地,搶過了老板的錢箱。這時老板根本顧不上自己的錢箱子了,關死車門躲在了里邊。劫匪們為了從我懷中搶走箱子,揮舞著刀子朝我身上亂捅,當我的內臟跟冰涼的刀鋒接觸的時候,舒服得我一個勁地呻吟,我大聲叫著說,好哇狗日的們,多來幾下子呀,老子正熱得難受呢,就喜歡你們給我透涼!幾個家伙最后生生被我的叫聲嚇跑了。
  圍觀的群眾忙不迭地給劫匪讓開一條通道讓他們順順當當地溜掉了,卻把我圍在當中一個勁兒地嘆息,說我是個大英雄,是個了不起的真英雄。還是聞訊趕來的警察驅散了人群,將我送到了附近的醫院,才沒有讓我流盡最后一滴血。
  從醫院回來后,老板給了我很大一筆獎金,并擢拔我當了保安部主任。
  從我一進入這個廠后我就隱約聽到一個離奇的傳說,這個廠經常有工人失蹤,直到后來保安部一個職員失蹤后我才相信這個傳說并非空穴來風。
  失蹤前不久,那個哥們兒曾對我說過,這幾天他經常聞到一股血腥味兒,那是來自他自己身體里邊的味道。我罵他一句去你媽的,找死啊。沒想到他還真的在我們身邊蒸發了。
  這天夜里我做了一個夢,夢里那哥們兒出現在我的眼前,他滿臉血污,眼眶以上的大腦成了空殼,里邊的內容沒有了,非常恐怖,他緩緩地走到我的床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話要對我說,我大聲問他從哪兒來,這段時間去什么地方了,有話就對我說好了。可是我的話他一句也聽不到,只是流淚,最后像一陣陰風一樣消失在我身邊的墻體里,我倍感狐疑。
  老板的生日這天,市里好幾個老板都專程趕來為他祝壽,我帶著幾個弟兄在老板的周圍做安全保衛,席間,聽見幾個老板在炫耀自己都是有什么喜好。我們的老板說他就喜歡吃猴頭,就是南方的那種吃法,把一只猴子用開了一個小洞的木板夾在中間,洞口恰好能卡住猴子的脖頸,讓它無法動彈,又一時死不了。開吃的時候用榔頭將活不拉的猴頭敲開,一勺一勺地舀著猴的腦漿吃。老板說他最愛這種食物了,既大補又提精神。一個老板開他的玩笑,問他每回提了精神之后都干什么去了,眾人大笑。其間外邊有個電話找老板,我進去把電話交到老板的手里,老板在接過電話的瞬間看了一眼我的腦袋,我當即毛骨悚然,連忙退了出去。
  這一年的夏天雨水特別多,公司辦公樓的墻根起了好高的“墻裙”,我們保安部在一樓,半截的墻都起了綠醭,很多軟體的鼻涕蟲囂張地到處亂爬,它所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一道銀白色的爬痕。在值班的那天夜里,我突然被一個好似來自天外的微弱的聲音叫醒了,等我從床上坐起來四處查看的時候,這聲音又消失了,我以為是自己起了幻聽,靠著墻壁重又躺了下去。剛剛躺下,我又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味,抹了一下鼻子,并沒有血流出來,我像狗那樣掀動鼻翼使勁嗅了嗅,確定血腥味就來自身邊的墻體。我定睛朝墻上看,一個人體的潮濕狀漸漸清晰起來,并汩汩地往外滲水,我用手指弓著刮了一下放到鼻子前聞,當真是血腥血腥的。我嚇了一跳,沒跟任何人說,當即悄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逃掉了。
  
  流浪了一個多月后,我成了一家私立大醫院的太平間看守員。
  太平間里安放著一臺大功率制冷機,因為不時有死人送進來,機器從來沒有停止過轉動,那無休無止的嗡嗡聲就像時間一樣令人絕望。
  接手工作的那天,老看守員拍著我的肩頭說:老弟,好好干,這可是個肥差呀。
  那你為什么離開?
  我?老頭兒豎起一根拇指在太平間劃個圓圈說,你聽你聽你聽聽,只要一聽著嗡嗡聲,我的頭就跟鋸子鋸的一樣要裂開,不然,我才舍不得走呢。
  不是因為它們?我指的是那一個個躺在透明棺槨里的尸體。
  才不呢,老頭兒說,他們可都是……嘿,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時間長了你一切都會知道的。
  也許是醫院的固有規矩,反正我接手的太平間有個規矩,送進來的老者被放進左側,那里有不少盛放死者的水晶棺。還有一些神秘的死尸則被停放在右側的一個密封很嚴實的冷藏室內,我說它們神秘是因為那里不允許別人隨便進去,也不允許別人隨便打聽,鑰匙掌握在一名副院長手里,連我這樣的看護人員也沒有機會看上一眼,當那些特殊的死者被蒙著尸單躺在手術車上送到右側的冷藏室時,后邊既沒有哭哭啼啼的家人,也沒有別的醫務人員跟隨,更不允許別人呆在旁邊。他們無論是進去或走出冷藏室,首先想要做的就是將房門關上,每逢此時我都被勒令離得遠遠的。
  我覺得憤懣。
  這天被放在左側太平間里的是個老太太,她死于心臟病。她的兒子想對母親再盡盡最后的孝道,意思是央求我允許他守自己的母親最后一個晚上,因為第二天老人就會被送進火葬廠燒成灰了,并在醫院旁邊的小酒館里請我喝酒。好像是那天我在酒喝高后對他提到了一點關于右側太平間的事情,他誤以為那里只是待遇不同,就問我是不是給的錢多就可以讓老太太進到那個地方,我說這根本不可能,況且我也做不了這個主。誰知事后他跑去找了院長,被院長轟了出來。
  很快,蒙上潔白的尸單被推進右側太平間的就是我自己了,因為院長把我叫了去,不由分說就叫手下把我摁倒后注射了一針什么藥劑,結果我的靈魂就出了竅,在我身體上空盤旋,我知道我這是已經死掉了。
  尾隨著我的尸體來到右側太平間里后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這里面存放的都是年輕人的尸體,除了身上的尸單,所有的人都精裸著身體,男男女女都一樣,在他們中間我都算是老字輩兒的了,他們有的還只是個孩子。我弄不清楚他們都是怎么來的又是如何死的,只是現在他們大部分都已經變得不再完整,有的沒有了眼球,有的沒有了腎臟,有的心臟被取出來后不知了去向,有一位年紀大概在二十歲左右的姑娘,至今還躺在門側的那張手術臺上,她的胸腔打開后肝臟被切,尸體卻被扔在那里,連尸單都沒有被蓋上。
  我似乎明白了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我無法命令我凍僵的尸體站起來,因為我的全身都被凍硬了,我想喊,也喊出了聲,但這聲音還不如一只蚊子的叫聲大,我側耳一聽,那響聲壓根兒就是制冷機發出的聲音。
  忽然,我聽到太平間外傳來“哐啷”一聲巨響,那臺巨大的制冷機停止了轉動,房間的氣溫在一點點上升。院方要在舊太平間跟前修建一座更加先進的地下太平間,最近正在徹夜施工,我猜想那肯定是挖掘機手一不留神挖斷了通往太平間的地下電線,造成了制冷機停止運轉。
  好在我在這里邊的時間還不怎么長,全身上下并沒有凍透,醫院注射在我體內的麻醉劑時間也早過時了,我飛快地附著到自己的身體上,很快我就活動自如了,我在伸展軀體的時候還聽到全身關節發出的嗑嗑啪啪的金屬聲。這時我發現靠墻角處有具尸體似乎還在原地動彈了一下后就徹底陷入了沉寂。原先還硬邦邦的一個個尸體開始慢慢癟塌,我聞到了停尸間里越來越濃重的臭味,我沒有辦法從連續好幾道鎖得死死的鐵門里走出去,只好搬來一張停尸床,敲碎厚厚的茶色玻璃,爬過高高的窗戶,跳到了外面的地上,情急中那塊潔白的遮尸布也給掛在了高高的窗子上,落地瞬間我胯間的物件礅得生疼。
  很多人正在那里等著我,所以我一出現他們就朝我包抄過來,他們大喊著有妖怪,抓妖怪呀。我—絲不掛地在人群里裸奔,最后跑到一片小山丘上,消失在一片茂密的杜梨叢中。
  我渾身鮮血,那是在杜梨叢中穿越被杜梨刺破皮肉后流淌出來的,走進樹林里后我逃進一個破敗的院子里,我像個猿人一樣用幾串樹葉遮著羞。如同從一場冗長的夢里醒來一樣,我發覺我進的竟是自家的院子,院子里已面目全非,堂屋塌了半邊,墻上長滿了茅草,亮著白茫茫的狗尾巴草穗。蒼老的父親坐在門口的那把藤條編制的藤椅上,骨瘦如柴的手握著一柄拐杖,雙目混濁得幾近失明,所以我竄進院子的時候父親動也沒動一下。我十四歲那年迷路離開家的時候,我不光有爹和娘,還有一院子的兄弟姐妹,現在,偌大的院子長滿了凄涼的野草,除了父親所有的人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像枯井一樣沉寂的父親一個人了。
  好在我離開家前居住過的那間茅草屋還在,我使用過的東西也都保持原樣地在原地放著,就連我曾經呼吸過的空氣也靜止沒動,我一呼吸到我小時候呼吸過的空氣,過去的所有記憶一下子都回到了我的眼前,我穿上不知是誰放在搭衣繩上的衣服,隨后就捧著自己親手用摻了麥糠的膠泥打制的用來盛放連環畫的泥巴囤子,里面的幾本畫書早成了蟲蟻們的天堂,它們把畫書蠶食成了士兵的偽裝網一樣,還在上面結了很多的繭殼,我想要讓它見見陽光,因為里邊都已經發霉了,有棵又細又長嫩黃嫩黃的麥芽探出了囤口。
  我剛剛走出門口,那間等了我幾十年的老屋在我走出門后轟然倒塌,一股陳年舊味兒隨著紛亂的塵埃沖天而起,最后在高高的天空隨風散去。
  我預感了什么,猛然向院子大門口沖去,我看到父親的頭微微歪著靠在藤椅背上,父親安詳得都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了。
  
  責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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