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煒:我的國考怎么了

　　在2011年的國家公務員考試中，先是被告知通過了政審，后來被告知因疏忽錯誤看錯了綜合成績。剛畢業的李煒執著地希望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給個解決方案
　　
　　“你好，我是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的工作人員，很不好意思地通知你，由于我們工作的疏忽，你的綜合成績不是第一名，我們不能錄用你。”
　　4月20日早上，27歲的李煒接到這個電話后，“當時就蒙了。”
　　慢慢地，他回過神來。2010年，他參加國家公務員考試，報考的是唐山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綜合科科員，2011年4月7日他電話咨詢過該局，知道自己政審通過了，但現在他卻被告知不能被錄用。21日，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官方網站公布的體檢名單也不見了。
　　“什么工作疏忽？”“我的國考怎么了？”
　　電話后不到半個小時，李煒就心急如焚地坐上了從北京去往石家莊的車，目的地是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
　　
　　求職之路
　　棕色夾克、淺色條紋襯衫，深色褲子和鞋，打招呼時一只手高舉過頭，老成沉穩。沒有接觸過李煒，很難猜出他的經歷和年齡，以為他已工作了多年。坐下聊天時發現他簡單、樂觀，喜歡交朋友、喜歡“呵呵”的笑。他笑著說，“我去年才剛畢業。”
　　2010年7月，李煒畢業于四川大學歷史系，碩士研究生。和很多畢業生一樣，剛步入社會的李煒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擅長什么。只要能接納他這個法學本科、歷史碩士的地方，他都投了簡歷，證券行業、教師、律師、報社……當然也不忘“試”一把國家公務員考試。
　　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國考。從2005年開始，每年的國考他都參加了，這次他花了一周時間做了歷年考題，“隨便選了一個職位，考著玩的，”他說。
　　2010年12月5日，李煒坐上考場，參加國家公務員考試。隨后，他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筆試，并參加了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的加試和面試，2011年3月2日，李煒順利進入體檢名單。體檢后，他根據要求傳真、郵寄了政審材料，4月7日，李煒打通河北出入境人事處電話，工作人員告訴他，“政審已經通過。”
　　每年的國考大軍浩浩蕩蕩，千萬大軍擠獨木橋，但李煒考上了。這種心情，用李煒自己的話說，是“一種自我價值得到認同的喜悅”。
　　這個好消息早在他的親戚朋友圈中傳開。為了這個招錄，他和他老婆也前前后后忙碌了不少。李煒目前是一家報社的采編人員，但過去這半年他沒寫過一篇稿子，一心準備面試、體檢；老婆為了和他在唐山扎根，放棄了北京優越的工作機會；兩人的婚禮儀式則是一拖再拖，至今未辦成，領結婚證則是排在3月份面試的那一周，“算命算的好日子都錯開了，就是為了（公務員）體檢”，李煒說。
　　當然，這一切對求穩定的李煒來說都是值得的。只是，他沒想到這些半年來的奮斗及其后的美好，能在幾分鐘內瓦解了。
　　
　　追查國考成績
　　在前往石家莊的火車上，李煒反復想，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工作疏忽，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錯誤。
　　到了之后，他給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打電話詢問，工作人員告訴他到713房間。
　　房間沒人，過了一會，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人事處干部科科長吳靜來了。她說剛才開會去了，連連道歉，“我們感到特別歉意，也特別理解你們，今天早上在跟我們領導匯報完這個情況以后，我們就說必須要通知你，和你進行說明。”
　　在電腦面前，吳靜打開一張電子表格，告訴李煒出現問題的原因。
　　國家公務員考試第一輪的筆試之后，由國家公務員局統一出成績，各地方從國家公務員局網站上下載成績名單。第二輪考試結束之后，有了新的成績和排名，這時各個地方的工作人員再一個考生一個考生地將成績錄入國家公務員面試系統。進入這個系統后的名單與成績工作人員是無法改動的。
　　因為李煒的第一輪筆試成績是第一名，工作人員先錄入他的成績。第一二輪成績匯總之后得出一個綜合成績，這個成績決定誰能進入體檢，如果體檢、政審沒問題，考生就相當于擠上了這千軍萬馬的獨木橋，成為國家公務員序列中的一員。
　　錯誤是怎么出現的，其實還在調查之中。但據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推測，可能是工作人員在把綜合成績排序并生成體檢名單時出了錯。李煒報考的這個職位只招一個人，所以是綜合成績的第一名進入體檢考核名單。而在錄入綜合成績之后，本應該將它重新排序，并將第一名加粗加黑，但工作人員錯誤地將筆試第一的李煒的名字加粗加黑了，所以在體檢名單出來的時候，他就以綜合成績第一的成績進入體檢。而實際上，經過加試面試之后，李煒的綜合成績已經排到第二，第一名是一個河北師范大學本科畢業的女孩。
　　對此，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人事處處長翟文徐表示很理解李煒的心情，連說了幾個“太粗心大意”。但對于李煒想看試卷的底檔來確認情況的要求，翟文徐沒有同意，說國家公務員的招錄規定里沒有關于調閱卷面查閱的規定，不能看。
　　接著，李煒提出要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在省級報刊上公開道歉。他說他對考錄結果沒有異議，但出現錯誤就要承擔。這個要求翟文徐說要向上級請示。
　　當天，雙方協商不出解決方法，李煒離開了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辦公樓。
　　對此，《方圓》記者采訪了吳靜和翟文徐。他們的答復與李煒所說的無異，同時解釋，3月26日面試結束后，按國家的要求必須在27日把面試成績錄進去，而今年他們招三百多人，據翟文徐說：“那幾天工作人員從早上七點工作到晚上十點多，對著一張張人名與數字的表格眼睛都看花了，才犯了這個低級的錯誤。”
　　
　　執著的是錄取，還是道歉
　　這件事，李煒一直放在心里。錄入成績時是經過核對的，而在綜合成績、體檢、政審時還都要做一次核對，并且第一名的成績是69分多、他64分多，這兩個分值是很容易看出大小的，怎么可能出錯？
　　4月22日，翟文徐給李煒發來短信，再次說對不起，并說明已經在他們局的網站發出聲明。記者查看該局網站，網站首頁左側的公告上貼著一則聲明，點開之后是：“因我處工作人員疏忽，錯誤的將李煒列為報考唐山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綜合科科員職位的體檢考察對象。對此帶來的不便和影響深表歉意！”
　　對于這個聲明，李煒認為，“且不說該局這個聲明誠意幾何，57個字的正文，疏忽竟然又難以置信地出現了，錯字躍然紙上（將‘錯誤地’誤寫為‘錯誤的’）。或許如此的‘疏忽’在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已經司空見慣，所以我們應當予以諒解。但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作為為民服務的國家機關，長此以往，怎能取信于民呢？”
　　同一天，李煒收到了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人事處寄來的600元錢。吳靜在李煒到訪當天詢問了他的聯系地址和相關費用情況，“我們工作人員先墊了錢，把這600元，包括了體檢費，以及歷次往返費、住宿費等相關花費給他寄過去，”吳靜告訴《方圓》記者。但李煒退回了匯款，因為“沒有看到該局合理的解決方案”。
　　4月26日下午五點多，翟文徐給他打來電話，說人事處的工作人員，也就是排序出錯的當事人寫了一份文字道歉材料，并給他郵寄過來。
　　4月27日，李煒所在報社收到翟文徐傳真來的一份道歉信。李煒知道后認為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根本不和我聯系”、“還是那點話”。但記者采訪翟文徐時他說：“聽說這件事使李煒所在單位的人都知道了，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所以才傳真到單位。”
　　即使如此，李煒依然堅持要求一份在省級報刊上的公開道歉。翟文徐聽了，問“你見過哪個國家機關這么干的？”“您見過哪個國家機關出這樣的錯？”李煒回答。這段對話是李煒告訴記者的，發生在4月20日當天，他說自己有錄音。而記者詢問在網站發布聲明的原因時，翟文徐表示，因為當時體檢、考查的公示公告都發布在這個網站上，在這個網站上發更合適。
　　在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面前，李煒確實是有些情緒的。4月22日上午10：32，他在網易論壇上貼出來，配以一個悲憤的題目，《河北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你怎敢如此？》。內容直接拷問政府工作人員日常工作情況。“從3月2日公布體檢名單，到4月20日，期間經過了幾次審核、校對如此多的可以改正失誤的機會，為何能被屢屢錯過？如非成心所為，那是否可以理解為，該局工作人員日常即以這種偶爾‘疏忽’的態度來辦理公共事務？民生所系，豈能如此？”
　　但一個小時之后他自己刪了文字，把題目改成《請管理員刪除該帖》。
　　記者問及他認為的這件事的解決方案時，李煒說“我沒有想好方案”，但馬上補充，“我覺得應該是他們提出方案，然后來協商，畢竟，錯誤是他們出現的。作為一個行政機關，他們理應有一個承擔自己錯誤的態度、解決錯誤的方案。”
　　但如果協商不出呢？李煒想了想，“我將保留進一步追究的權利。”
　　責任編輯：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