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同體:性別理想的存在

　　摘 要： 無論在古希臘羅馬的神話還是社會中，異性與同性之間的性愛都廣泛存在，同性之愛更是古希臘羅馬十分推崇的文化實踐和獨特的文化現象。然而，人們往往忽略了在古希臘羅馬中存在的另一個群體——擁有兩種性器官的個體。這種特殊群體的存在是古希臘羅馬文化中的一種有趣而又獨特現象。這種擁有兩種性器官的個體被稱為“兩性人”、“陰陽人”或者“雌雄同體”，他們不屬于男女中任何一方，但是卻在古希臘羅馬神話中占據重要的位置。他們的存在折射出古希臘羅馬時期的性別理想，是一種超越男女性別的獨特存在。
　　關鍵詞： 古希臘羅馬神話 兩性人 性別理想狀態
　　
　　古希臘羅馬神話是人類文明的寶貴遺產，是世界神話中的一朵奇葩。其中男女之愛及同性戀風尚已被世人所熟知。這都是古希臘羅馬十分推崇的文化實踐和獨特文化現象。
　　有一種獨立于男女關系之外的群體——兩性人。他們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存在于男人與女人中間的過渡群體。他們的出現在古希臘羅馬中有著特殊的意義，了解和研究古希臘羅馬兩性人的存在，能夠更好地了解古希臘羅馬的神話文化，以及當時有趣的性別理想狀態。
　　一、神話中原始兩性人的出現
　　我在研究各類神話和傳說后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創世紀的第一個人似乎都是雌雄同體的。“上帝就照著自己定的形象造人，就是照他的形象造男造女”。［１］古埃及神話婆羅門教圣書《往世書》說：“至高無上的精神在創世的行為中行為時雙重的；右邊是男性，左邊是女性……神圣的創世是孤獨的。他渴望有一個同伴，他是自己的身體分為男性和女性。他們結合，創造了人類。”古印度的濕婆和他的妻子雪山神也是以雌雄同體的形體出現在傳說中。而在古希臘神話中，“從前人類本來分為三種。在男人和女人之外，還有一種不男不女，亦男亦女，就是所謂的陰陽人。從前的人的形體是一個圓團，腰和背都是圓的，每個人有四只手，四只腳，一個圓頸項上安著一個圓頭，頭上有兩副面孔，朝前后相反的方向……”［2］各種神話傳說描述的創世第一人幾乎都是雌雄同體的。在神話年代中世界處于無性時代，因此人類始祖大多以這種雌雄同體的兩性形象出現。而這種有趣的現象使我們不能不去探討蘊含在神話傳說文明下的特別存在，也沒有人能夠忽視其中包含的重要意義。
　　“雌雄同體”、“兩性人”這詞根，它最早來源于古希臘神話中的賊神赫爾墨斯（Hermes）和美神阿芙羅狄忒（Aphrodite）兩人的孩子——赫墨芙羅狄忒（hermaphroditus），這位男女同體的林中仙女就是雌雄同體（hermaphrodites）的希臘詞根。此外，“性”來自拉丁詞secus，原意為動詞：割，切割；分開，劈開。［4］“當原始人類起來反抗時，宙斯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才能既懲罰他們又不讓他們滅絕掉？因此，宙斯決定采用將他們一分為二的方法來削弱他們的力量，就好像砍掉動物的犄角是為了更好地加以保存那樣，或者好比用一根細線切割雞蛋那樣”。［3］因而在古希臘神話傳說中，最早的神和人是雌雄同體的，后來被分割為單性存在物的說法才有所依據。柏拉圖在《會飲篇》中所描述的第三類人——陰陽人，他們的原型是圓形，圓形是最飽滿、最充實、最有力量的一種圖形，象征著圓滿。由此看到，古希臘神話中這種男女渾然一體的圓滿狀態，是一種充滿力量的特別存在，這里沒有男女性別之分，男女同體充滿了智慧和力量，這種男女同體的狀態下并沒有性別的對立，更沒有性別的歧視和貶低。這種現象超越了男女性別的對立，回到理想的伊甸園。
　　二、兩性陰陽人的藝術存在
　　公元4世紀，鳳凰神話在古羅馬風靡一時。鳳凰是一個兩性同體的生命。“鳳凰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的繼任者，是自己的父親。它既是撫育者又是被撫育者；它是它自己又不是它自己，是同一個生命又不是同一個生命”。［5］它既是陰性又是陽性，是一個雌雄同體的生命。這種兩性同體的生命在當時堪稱神話傳奇蘊含的是整個兩性同體生命的存在。
　　陰陽人的神話最突出的是奧德賽在《變形記》中所講述性別改變的情況：“赫耳墨斯和阿芙羅狄忒之子赫墨芙羅狄忒15歲離開他的出生地伊達，來到卡里亞附近的湖邊，掌管此湖水源的仙女薩爾瑪基斯整日醉心于純女性化的事物中。她愛上了面前的少年，向他表示愛慕之情，尚不知愛情為何物的赫墨芙羅狄忒左躲右藏。一天當他在湖中游泳時，薩爾瑪基斯潛入水中將他緊緊抱住，并懇求眾神讓他們兩人的身體永不分離。神靈滿足了她的愿望，于是他們兩個的身體合為一體。這個新的軀干似乎‘不屬于任何一種性別，而是擁有兩個性器官’”。［6］無意間撞見一位正在洗浴的女神，提瑞西阿斯和西同由男性變為女性；［7］伊菲斯的母親為了留住女兒，一直把她裝扮成男孩子的樣子來撫養，母親的虔誠禱告終于打動了伊希斯女神，滿足了她的愿望，伊菲斯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性。［8］
　　赫墨芙羅狄忒與薩爾瑪基斯結合的產物使我們聯想起原始的生命體，是事物最初的起源和雛形。他們被稱之為萬物之母，相互之間不存在包括性別在內的任何區分。而這種兩性結合體也常常以神話的形式出現。神話中兩性人的變形映射出一種完美的狀態，“我們之中每個人都有兩種力量支配一切，一個男性力量，一個女性力量……”，［9］而這種力量的圓滿基于兩性人的存在。透過神話中的兩性陰陽人窺探到——兩性人的結合是力量的圓滿，那么由此聯想到現實中男女之間必須完成一段婚姻，通過婚姻使男女雙方結合起來，達到這種圓滿。雌雄同體的兩性生命體，是一種藝術的創造，也是一種藝術的存在。
　　三、雌雄同體的出現超越性別存在
　　神話是社會現實的映射，在研究古希臘羅馬神話時，人們常以神話故事來映射當時的社會形態。古希臘羅馬神話中出現的雌雄同體兩性人，在某種程度上能夠解決現實中為什么只有男女結合才產生后代和世界上為什么會存在男女兩個性別，以及為什么會存在同性戀社會風尚等問題。“我們每一個個體都帶有某一生命體的‘標志’。這個生命體已經被一分為二。這就是每個個體總在尋找與他擁有相同‘標志’的另一半的原因。于是，由男女混合生命體中分離出來的所有男性個體表現出十分愛慕女性，同樣的，從分離出來的所有女性個體表現得十分愛慕男性。而從女性生命體中分離出來的所有女性個體對男性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們更喜歡接近女性，女同性戀就屬于這種情況，相對的，從男性生命體中分離出來的所有男性個體會去尋找男性”。［１0］柏拉圖通過三類人巧妙地解釋了人類性別的存在，以及同性、異性之間的愛情。
　　雌雄同體兩性人兼有男女兩性，是對男女性別存在的挑戰。事實上，我們已經被定為了男性或女性，世界是一個二元對立的社會，男性與女性涇渭分明。在當時的社會中，女性的地位明顯低于男性，并且這種差距已經成為了一種命定的原則，亞里士多德曾說：“男女之間的關系自然地存在著高低的分別，也就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這種原則在一切人類之間是普遍適用的。”［１1］因此對于現實中女性地位卑微、男性地位崇高的情況而言，神話故事中的雌雄同體兩性人的出現就是對現實中男女性別對立的一種鮮明挑戰。考慮到古希臘羅馬社會中男女性別的社會地位狀況，兩性人中一個典型例子——薩爾瑪基斯與赫墨芙羅狄忒融為一體之后，就薩爾瑪基斯而言，成為半個男性，她的社會地位提高了；而赫墨芙羅狄忒卻由于自己的半個女性身份反而降低了自己的地位。這種性別先后變化的情況就是活生生地對現實中男女性別的一個挑戰。
　　兩性人兼有男女性別，不屬于性別中的任何一方，是力量結合的一種圓滿狀態，這種渾然一體的姿態，超越了現實的男女性而獨立存在，應該是前伊甸園時期人類最理想的狀態。雌雄同體兩性人只是出現在神話故事當中，但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凸顯出它的特別意義，凸顯出它對現實生活所帶來的震撼。
　　古希臘羅馬神話是人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神話中的神是“人”的變形和變種，人是按照“人”的樣子想象神的，神并不是現實的人的變形，乃是過去的人的變形，是遠古的原始人的變形，因而是超越自然地存在。因此，神話中的兩性人而言，他們就是最原始的人，是超越性別存在的變形體。這種雌雄同體兩性人的存在是古希臘羅馬文化中的一個獨特存在。
　　
　　參考文獻：
　　［１］圣經·創世紀，1：26-27.
　　［２］［古希臘］柏拉圖著.會飲篇.商務印書館，2004：189d-190c.
　　［３］［古希臘］柏拉圖著.會飲篇.商務印書館，2004：190d-e.
　　［４］［美］O.A.魏勒著.歷頻譯.性崇拜.中國文聯出版社，1988：57.
　　［５］拉克坦提烏斯著.讓·于博，馬克沁·勒魯瓦合譯.鳳凰詩歌：161-170.
　　［６］奧德賽著.楊周翰譯.變形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Ⅳ，第271-388行.
　　［７］奧德賽著.楊周翰譯.變形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Ⅲ，第316-338行.
　　［８］奧德賽著.楊周翰譯.變形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Ⅸ，第666-797行.
　　［９］弗吉尼亞·伍爾芙著.王還譯.一間自己的屋子.上海三聯書店出版社，1992.
　　［１０］［古希臘］柏拉圖著.會飲篇.商務印書館，2004：191d-e.
　　［１１］［古希臘］亞里士多德著.吳壽彭譯.政治學.商務印書館，198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