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毅
文獻經過傳抄、刻印、排印等,會出現不少的錯誤,包括了寫錯字、漏掉文字、文字顛倒、次序混亂等多種類型,這些錯誤的存在往往容易誤導讀者,得出錯誤的結論,因此在做研究前,校勘是十分必要的。近人陳垣在其實踐過程中總結了四種校勘方法,甚為簡括,是學術界公認的古籍校勘的基本法則和學術規范。
“一為對校法。即以同書之祖本或別本對讀,遇不同之處,則注于其旁。劉向《別錄》所謂‘一人持本,一人讀書,若怨家相對者’,即此法也。此法最簡便,最穩當,純屬機械法。其主旨在校異同,不校是非,故其短處在不負責任,雖祖本或別本有訛,亦照式錄之;而其長處則在不參己見,得此校本,可知祖本或別本之本來面目。二為本校法。本校法者,以本書前后互證,而抉摘其異同,則知其中之繆誤。此法于未得祖本或別本以前,最宜用之。三為他校法。他校法者,以他書校本書。凡其書有采自前人者,可以前人之書校之,有為后人所引用者,可以后人之書校之,其史料有為同時之書所并載者,可以同時之書校之。此等校法,范圍較廣,用力較勞,而有時非此不能證明其訛誤。丁國鈞之《晉書校文》,岑刻之《舊唐書校勘記》,皆此法也。四為理校法。段玉裁曰:‘校書之難,非照本改字不訛不漏之難,定其是非之難。’所謂理校法也。遇無古本可據,或數本互異,而無所適從之時,則須用此法。此法須通識為之,否則鹵莽滅裂,以不誤為誤,而糾紛愈甚矣。故最高妙者此法,最危險者亦此法。”
凡校者,此四法必有所涉及,例如黃焯作《經典釋文匯校》,其卷五“女曰雞鳴,有爛”其下出校記,“唐石經、唐寫本及注疏本同。宋本葉鈔、朱鈔及敦煌本皆作爤。《六經正誤》云有爛作爤,誤。案,毛居正誤也,《說文》有爤無爛。”此校記,以《釋文》不同版本進行了對校,又以《說文》、《六經正誤》進行了他校。又如聞一多《離騷校補》,《離騷》“乃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下注“按:‘猶其’二字當互乙。上文‘雖九死其猶未悔’、‘唯昭質其猶未虧’、‘覽余初其猶未悔’、‘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并作‘其猶未’可證。”此為本校法。
反切校勘是就韻書的注音部分進行校勘,它不管韻書其他方面的內容。總的來說,它與文獻校勘有著整體與部分的關系,同時因其內容的特殊性,它與文獻校勘又有些不同之處。針對這一特征,我們將反切校勘方法歸納為三類:
1.互證法。這是勘正訛誤最常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拿不同版本的《切韻》系韻書、反映《切韻》音系的韻圖、反映同時期語音的音注書等進行相互考證,確定其訛誤進行補正。《切韻》流傳已久,在它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韻書數量不少。據周祖謨統計:現在所編録的韻書包括唐五代的寫本和刻本,一共有三十種。根據這些韻書,我們就能找出訛誤進行修改。例如:盍韻榼小韻下注:榼,若盍反,《王三》作苦盍反,《廣韻》作苦盍反,《王二》作苦盍反。可見S2071反切上字作“若”屬日母,有誤,當為“苦”溪母。除此之外,隋唐五代也出現了許多音注書,例如玄奘的對音、顏師古的《漢書音義》、梁顧野王的《原本玉篇》、玄應《一切經音義》、李善的《文選音義》、公孫羅的《文選音決》、李賢的《后漢書音注》、盧藏用《春秋后語釋文》音注、慧苑對音、張守節《史記正義》、何超的《晉書音義》、張參的《五經文字》中音切等,這些書與《切韻》系韻書反映的是同一時期的語音,可以拿來互證。例如,辰,S2071慎鄰反,《王三》植鄰反。此小韻《王二》、《廣韻》均有收錄,植鄰反。我們在此基礎上,又查閱了同時期的一部分音注書,徐鍇音石倫反,徐鉉音植鄰反,《篆隸萬象名義》是仁反,《韻鏡》、《七音略》歸禪母。這些書都反映了與《王三》相同的語音事實,因此我們基本能斷定S2071反切有誤,反切上字應改為“植”。
2.自證法。自證法指的是從韻書本身出發,用本書校本書的校勘方法,拿韻書的同音字、又音等來比照小韻反切,分析其異同,從而找出其中的錯誤。例如:上聲忝韻“嗛”,S2071古簟反,《王三》苦簟反,兩書此小韻的反切上字不同。但我們發現S2071此小韻同韻的平聲,謙,作苦兼反;入聲,愜,苦協反。可見此處S2071反切上字作“古”有誤,應改為“苦”。此外,韻書編排的原則是:同一韻部依聲母不同分成若干小韻,讀音相同的韻字歸入一個反切。這樣的話每一個韻目中聲母均只會出現一次。例如,齊韻齊小韻,作俱嵇反,見母字;《王三》作徂嵇反。《王三》、《廣韻》齊韻下面卻另有一反切古嵇反,為見母字。可見S2071齊小韻反切上字作“俱”誤。
3.審音法。審音法即用漢語語音演變規律來考證訛誤,對訛誤進行補正時,必須充分考慮到漢語語音內部結構特征,遵守漢語語音演變原則。不論上古、中古,還是近代漢語中,精組與見組一直界限分明,不通用,因此審音后我們作巨夭反。又如夏能權證賄韻倄小韻之反切,《王三》作素罪反,《切三》《王二》羽罪反,《廣韻》于罪反,皆為云母。龍宇純認為“素字誤,疑是袁韋之誤”,今從其觀點改切語為“袁罪反”。在《切韻》音系中,云母不與一等韻相拼,“袁罪反”或“于罪切”當是北方方音,《顏氏家訓·風操篇》:“《蒼頡篇》有倄字,《訓詁》云:‘痛而謼也,音羽罪反。’今北人痛而呼之。《聲類》音喻來反,今南人痛或呼之。此二音隨其鄉俗并可行也。”
上面所說的幾種方法,是我們綜合大量事實總結歸納出來的。但在實際應用的時候這幾種方法并不是截然分開的,我們在具體考證訛誤時要將這幾種方法結合使用,不能輕易下結論。例如,婐,S2071與果反,《王三》、《廣韻》、《王一》烏果反,伯3693烏果反,《說文》烏果反,這是互證法。其相應的平聲“倭”,作烏和反,這是自證法。據此二法,我們可知“與”乃“烏”之誤字。
[1]夏能權.《王三》《廣韻》反切比較研究.
[2]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下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