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藝術有教育、審美、娛樂等諸多功能,教育功能是一直被重視的,有的作品帶有明顯的政治傾向,如階級、民族、黨派等,有的作品則著重挖掘人性更深層的東西,贊揚善良、人道、正義等,也就是說藝術作品總是直接或間接體現這一功能,對人的意識形態有著重要的影響。
上世紀60—70年代的中國電影特別重視教育功能,而這種教育完全是按照當時的政治需要的,有的電影不惜違背歷史,夸大事實,小時候我們曾天真地認為日本侵略者就是被我們用《地道戰》和《地雷戰》打敗的,那個時代我們堅信 “英特納雄那爾一定要實現!”“全世界勞苦大眾一定要解放!”當時我們真的以為中國人就是世界人民的“大救星”,可見當時電影的教育作用。上世紀70年代法國人拍過這樣的影片叫《解放軍占領巴黎》這部電影的內容純屬虛構,也許這部電影真的反應出當時中國的強勢,或許是當時法國人對狂妄自大的中國人予以嘲弄,比如解放軍軍官的名字叫董崇吹,與解放軍英雄董存瑞三字的讀音相近,不難看出法國編導的“惡毒”用心,現在我們想開了,沒有必要去追究法國人的“反華、反共”的罪責,我們更不能說法國人在侮辱中國,再說,影片中并無多少丑化解放軍的地方,有意思的是在解放軍進入巴黎之前法國政府正忙著逃亡,片中的音樂是法國國歌《馬賽曲》,這首歌表現得是1792年法蘭西人民抗擊外國武裝干涉的內容,威武雄壯的曲調與狼狽而逃法國政府官員形成對比,這就是電影藝術中的“音畫對立”手段,具有諷刺和搞笑作用。還有,解放軍的汽車進入巴黎時,車上是紅旗招展,邊走邊撒著鮮花,音樂是貝多芬的《圣母頌》寓意著解放軍把和平、幸福帶給法國人民,真是仁義之師。法國人在影片中更多的是嘲笑他們自己,藝術格調很高,而中國有不少電影除丑化敵人,就是煽動民族仇恨,這樣對觀眾的人格塑造顯然沒有好處。
紅色時代的電影在善惡界定上與現在有很大差別,如電影《鐵道游擊隊》中“打票車”一節,幾個化裝成小商人的游擊隊員分別坐到每節車廂,他們湊到負責治安的日本兵跟前,其中一個游擊隊員向日本兵(程之扮演)遞過一個根雞腿叫他“米西”,日本兵還較為客氣地推謝,也好像有“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風范。其他車廂也同樣是“中日親善”的場面。時機成熟后游擊隊員抽出鋒利的匕首向他們刺去……,還有,車上的乘客也只好中途下車,逃命于荒郊。現在的電影總是寫“敵人在干壞事時將他殺掉”。這樣似乎更加合乎道義,當然,要是誰同情那幾個日本鬼子的話,就要被那些“不忘民族恨”的人罵為漢奸。蘇聯電影《星星!我是大地》中也有蘇軍偵察兵將被俘的德國工程師殺害的事,這也許符合戰爭中的實際情況,但從藝術而言不能不說是敗筆,因為其對人格培養的負面作用太大。同樣蘇聯電影《命令越過國境線》就演得很好,蘇軍軍官瓦希涅夫的生死與共之戰友、美麗可愛的衛生員、和藹可親政委等都被日軍地堡中的暗槍射殺,日軍投降后他抓過一個鬼子軍官用手槍頂住其腦門,隨著呼!呼!槍聲觀眾以為這個日本軍官一定是腦袋開花了,但手槍中的八顆子彈都打在敵人丟下的一堆武器上,瓦希涅夫雖對日軍有深仇大恨,但不殺俘虜,使觀眾對這個角色肅然起敬。90年代末,馮小寧導演的《紫日》其中男主角(富大龍)端起沖鋒槍向日軍掃射,過去電影一定會演敵人一片片倒下,這樣才解恨,但這部電影立即將鏡頭切換到鬼子用機槍屠殺勞工的畫面。這不難看出中國電影進步。但馮小寧最近導演的《追擊阿多丸號》則有淺薄之感,片中潘長江演得日本兵真是丑態百出,最后他騎著魚雷到了一個小島,高喊:“終于到家啦!”這時一個中國漁民(馮小寧演)手握漁叉說:“這是釣魚島,是中國的領土。”并叫他“舉起手來!”這對觀眾來說真是一場拙劣的“愛國主義教育”。現在,隨著中日關系越來越糟,電影中的日本鬼子也越來越兇慘,似乎所有的日本兵都是嗜血成性的,看來無論老電影還是新電影都在受政治影響,姜文自導自演的《鬼子來了》中講道掛架臺的百姓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他們對日本皇軍不僅沒有敵意,還頗為擁護,但鬼子卻在他們接到天皇頒布的“無條件投降”命令后將全村人全部殺死。還有《紅高粱》中日本鬼子逼著中國屠夫活剝人皮的畫面,屠夫不從慘遭殺害……。看到這些我們還想與日本人 “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嗎?我們只能說:“中日兩國不共戴天!”
想想這些影片人們總又覺得難道真是“日本國中無好人”嗎?最近,日本有部電影叫《我想成為貝殼》片中的清水豐松是個老實本分的理發師,應征入伍后因為他膽小善良,成了出了名的“窩囊廢”,美軍飛機轟炸大阪,炸死大量平民,清水在上司的威逼下用刺刀殺死了跳傘后被俘的美軍飛行員,戰后被遠東軍事法庭判處絞刑,審判時日軍司令矢野真是夠義氣,他把處死美國戰俘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以減輕其他人的罪責,并在臨刑時譴謫美軍違反日內瓦公約,轟炸無辜平民等,想不到,日本平民在受到屠殺時他們也會搬出《日內瓦公約》的。可憐的清水在法庭上再三申訴當時殺人是被迫,不干就會被槍斃,是在執行命令,但美國法官叫拿出當時發布命令的文件,沒有“文件”當然就死定了。法律最講“證據”,直到今天普通人遇上官司最怕的就是去“找證據”,“證據”有時起保護壞人的作用,好人也因找不到“證據”而成了“壞人”,這對“公正的法律”太有諷刺意義了。難怪清水在走向絞架時念叨著“來世,當有錢人,做富家子弟。不!我不想做人,做牛馬吧,不!做牛馬也會被人使喚,被人宰殺。還是做個貝殼吧,永遠在無人知曉的海洋深處。”
這不僅是清水那個特定時代、特定人物的悲劇,也是所有時代、所有弱勢階層人的悲劇。這部影片難道喚不起人們良知嗎?
(作者單位:連云港師專美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