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研究綜述

關鍵詞：民族主義；“全球化”浪潮；民族認同；愛國主義；信仰危機；執政合法性；民主建設

摘要：綜觀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研究，主要觀點有：中國民族主義具有國家主義、工具性和以傳統為中心的特征，以及應激性、天下主義和民族復興等性質；日益增多的國際政治摩擦及國人對“全球化”的質疑、信仰危機對我國主流意識形態的挑戰及政府重建合法性訴求、經濟改革后民眾心理變化等因素促進了民族主義的興起；情緒化、民主建設不足、現代性與傳統性的對立及中華民族認同的內在張力是其面臨的主要困境，相應存在著加強理性化與民主建設等出路；對其發展趨向有悲觀、樂觀、中性三種預判。此外，民族主義對社會主義和執政黨建設、外交及和平崛起戰略等會產生一定影響。但學界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與民族主義的關系等問題尚缺乏關注。

中圖分類號：C95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11)04—0095—07

民族主義誕生于西方，是一種影響世界政治生態的社會思潮。19世紀末20世紀初傳人我國后，諸多愛國志士紛紛把它作為探索救國救民和富民興邦之路的思想武器，從而成為影響中國政治的一股重要思想力量。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在世界民族主義風潮的影響下，伴隨著經濟的崛起和社會的變革，中國民族主義由隱而顯地出現了一波回潮，學界通俗地稱之為“當代中國民族主義”。這一波民族主義繼承了近代中國民族主義追求民族利益、捍衛民族獨立與尊嚴的愛國傳統，同時又隱含著諸多困境及現實性議題，因而吸引了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本文擬對近年來學者們有關中國民族主義的研究成果作一梳理，以期對今后的相關研究有所助益。

一、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特征及性質

學者們從描述性角度和功能性角度探討了中國民族主義的特征，從特征、功能及歷史敘事等人手界定了其性質。但由于中國民族主義本身具有復雜性，學界對這些認識仍然存在著爭議。

(一)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特征

對中國民族主義特征的概括可謂眾說紛紜。一部分學者從描述性角度給它貼上各種各樣的“標簽”，如自信的、強硬的、樂觀的、武斷的、進攻性的、好斗的、反傳統的、務實的、防御性的、包容的、動態的、虛無的、“面子的”等等，有的甚至將它比作《圣經》中約瑟的那件“色彩斑斕的外套”。

另一部分學者從功能性角度進行概括，認為當代中國民族主義不但以國家主義回應當前民族國家的生存危機，而且以中國傳統文明為基礎，反復強調“中國屬性”和“中華文明復興”等議題，因此，國家主義、反西化和以傳統為中心是其三大特征。還有部分學者認為，中國民族主義是針對外來壓迫而作出的回應。為爭取人民群眾的支持以維持政治和社會的穩定，務實的中國領導人把它看作一種有效的工具，引導民族主義情感走向官方表述的“熱愛祖國”或愛國主義。從這個意義上說，工具性、國家中心和回應性是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特征¨-。顯然，由于學者們的研究視角和研究目的各不相同，在中國民族主義的特征問題上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考慮到中國民族主義的生成及發展邏輯，工具性、國家中心和回應性的特征概括應該更為恰當。

(二)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性質

近年來學者們主要從三種路徑來界定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性質：一是從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外在特征著眼，由表及里地認識和界定其性質，其中較為典型的定義是“應激性民族主義”。持這種觀點者認為，盡管中國現在沒有迫在眉睫的外部危機，但由于大國控制世界，強權政治橫行，國際政治仍然充滿了以大欺小、以強凌弱的不平等現象；此外，洶涌而來的全球化浪潮也使民族主義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產生了焦慮感。在這種背景下，當代中國民族主義沿襲了近代民族主義的應激一自衛特征，因而屬于應激性民族主義，其本質是相對溫和、以世俗理性為基礎的愛國主義。從這個路徑界定民族主義性質，雖然說明了一定問題，但是容易把特征與性質混淆，使本已復雜的“性質”更為難解。

二是從中國民族主義的功能入手界定其性質。有學者認為，中國民族主義是西方國家壓力下的產物，因此，它的根本功能是挽救民族危亡。即使是在今天這個民族國家利益至上的世界，中國似乎也與其他國家的邏輯和行為方式不同，即它不像一個典型的民族國家那樣專注于利益追求，而是把民族主義作為一種道德上的讓步——新儒家所謂的“道德坎陷”，如此，中國的民族主義就包含著為爭取民族平等和世界和平而容忍損害的讓步精神。從這個角度來講，中國民族主義是包含了天下主義的民族主義。

三是從歷史敘事人手界定其性質。這些學者認為，由于中國近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歷史敘事，今天中國人的新屈辱感很容易選擇性地激活過去的創傷性記憶，于是新仇加舊恨，民族主義矛頭直指西方國家。與此同時，以強漢盛唐輝煌為代表的歷史敘事又時時喚醒我們對昔日強盛、驕傲與尊嚴的深切緬懷，并激發出對未來民族復興的熱烈想象。創傷記憶與復興想象，這兩種敘事共同構建了當代中國民族主義氣質形態——以重返遠古輝煌來洗刷近代屈辱的雪恥型民族主義。

二、當代中國民族主義興起的原因

當代中國民族主義興起原因是該領域的一個焦點問題，學者們從多個維度進行了研究，目前基本認同“多重因素合力”催生了當代中國民族主義。“多重因素”可歸納為三個方面。

(一)日益增多的國際政治摩擦及國人對“全球化”的反思與質疑

20世紀90年代以來，伴隨著中國的迅速崛起及融入國際社會的步伐加快，中國開始由西方國家的想象對手變成現實的競爭者，這引發了西方國家的恐慌和防范。于是中西方的國際摩擦逐步增多，中國外交事務頗受困擾。如一些西方國家不顧中國政府的嚴正立場，屢屢向臺灣出售武器或鼓動西藏獨立；還有一些國家經常以人權的名義干涉中國內政等。這些外交摩擦和事件，使“中國民眾建立在經濟發展上產生的對外事務方面的自信不斷遭受打擊，導致不同程度的挫折感和屈辱感，這種感情不自覺地開啟了中國人關于近代中國所經歷的痛苦記憶的閘門”。在這種背景下，中國知識界和普通民眾開始對西方價值觀進行反思。一部分激進的知識分子越來越察覺到西方國家其實不愿意看到中國變得富強，因此，一種反感西方大國(主要是美國)霸權、突現中國國家利益的民族主義話語逐漸表現出來。與此同時，許多知識分子也開始對近期西方一些政治著作中的某些觀點敏感起來，如福山的《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之人》、亨廷頓的《文明的沖突》以及伯恩斯坦等人的《即將到來的中美沖突》——這些書中的“中國威脅論”和在中國強大起來之前“圍堵中國”的意圖刺激了中國的知識分子，進而促進了中國民族主義的興起。

全球化是指人類從以往各個領域、民族與國家之間彼此阻隔狀態走向一體化的變遷過程，是一種超越現代民族國家及其復雜聯系的現實運動。目前無論在深度還是廣度上，全球化都已經滲透到當今世界的方方面面。但需要注意的是，后冷戰時代的全球化本質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內部問題外部解決”，即大量資源消耗大、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嚴重的生產部門由發達國家轉移到發展中國家，而勞動力的反向自由流動卻受到嚴格控制。這種隱含著國際政治經濟不平衡的全球化，使“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全球化進程不是全球人類牧歌式攜手并進的歷程，期間充滿了風險和不公平”。于是，以反思和質疑全球化、維護國家和民族利益為訴求的民族主義情緒自然出現。此外，作為對現代民族國家的超越，“全球化對傳統民族國家、國家主權、政府體制和政治過程提出了嚴重挑戰”。當面臨這種挑戰時，民族國家出于一種本能性的防御，其民族文化自覺意識開始覺醒，這在一定程度上也促進了民族主義的興起。

(二)信仰危機對主流意識形態的挑戰及政府重建合法性訴求

有學者認為，中國在20世紀90年代前后進入快速社會轉型期。在這一時期，不僅經濟領域出現了自然經濟、工業經濟及信息經濟的并存與沖突，而且文化領域也出現了傳統觀念、現代觀念等多元思想的碰撞。多元文化給人們帶來了多彩的生活，但也使人們陷入了自我矛盾、自我分裂式的精神困惑和迷惘，于是信仰危機出現，原有的意識形態面臨挑戰。與此同時，1991年的蘇聯解體更引起人們對傳統意識形態的普遍質疑。因此，面臨人們共產主義信仰的動搖及價值觀上的迷茫與多元，中國政府開始在全國范圍內倡導以愛國教育為主題的民族主義。這種強調中國獨特傳統、歷史、文化和主權，反對種族分裂的愛國主義教育有效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

有學者還從政治學角度進一步探究了愛國主義教育的深層動因——政府重建合法性訴求。他們認為，在新中國建立后的相當長時期內，共產主義、社會主義、集體主義及愛國主義等意識形態構成了政府執政合法性的思想基礎，但隨著市場經濟的建立，特別是國際局勢的深刻變化，原有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遭到嚴重削弱，執政黨合法性危機凸顯，因而政府希望能夠有一種思想或理論來凝聚人心，重建合法性，“而民族主義強調傳統文化的價值，高揚愛國主義，對于現存秩序的肯定和對于本民族的忠誠和熱愛，使其能夠成為政府合法性的一個來源，這也使得民族主義的發展實際上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因此，在主流意識形態面臨挑戰的情況下，政府為重建合法性及增強民族凝聚力而提倡(或引導)的國情教育，是這一時期民族主義盛行的重要原因。

(三)中國經濟改革后民眾心理的變化

一部分學者從普遍性理路考察了現代化沖擊所引起的民眾渴求民族歸屬感的心理變化。現代化一直是近代以來中國人孜孜不倦的追求目標，它構成了中國社會變革的重要內容。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逐步確立。工業化和城市化的步伐明顯加快，中國經濟實現了高速增長。然而，現代化在給中國打造一個欣欣向榮景象的同時，也“造成了一種不斷增長的危機感。甚至衰退感”。建立于傳統社會基礎上的文化思想、宗親倫理以及道德觀念等不斷遭到解構。人們普遍感到社會變動不拘，歸屬感與意義感消解，精神處于空虛和幻滅狀態。在這種現代性的沖擊之下，“人們需要一個能夠增強其歸屬感，崇高感和價值感的資源，民族主義恰恰能夠發揮這種作用，喚起人們的歸屬心理，激起人們內心中的某種價值追求，使人獲得難得的崇高與精神享受”。因此，從一定意義上說，民族主義不但促進了舊秩序向現代化的轉變，而且反過來，現代化也催生了民族主義。

另一部分學者則從特殊性理路分析中國“復興想象”與現實張力所造就的民眾心理狀態。中國近代史就是一部中國備受西方列強壓迫、剝削的屈辱歷史，這與中國五千年輝煌燦爛的古代歷史形成了鮮明對照，這種屈辱一輝煌的二元歷史敘事刺激了中國人的民族自尊心，于是在心理深層形成一種“民族復興”情結。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經濟繁榮和不斷崛起的發展態勢恰恰激活了這種情結，中國人的民族自豪感得到極大的提升和宣泄，普通民眾更多地希望中國能在國際政治舞臺上表達自己的意愿。然而，中國外交事務上的種種不愉快事件卻充分表明，至少在國際政治領域，中國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強大。此外，西方大國的阻撓也再次勾起了中國人原本被暫時壓制的恥辱感。在“復興想象”與屈辱之間的反復碰撞下，民族主義情緒不可避免地被重新點燃。

三、中國民族主義的困境、出路及未來趨向

學者們從理論和現實兩個層面探究了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困境與出路，并在此基礎上對中國民族主義的未來發展趨勢做了預判。

(一)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困境與出路

中國當前正處于社會轉型之中，這使中國民族主義面臨著諸多困境。學者們主要把其歸納為如下幾個方面：

(1)極端的情緒化傾向。當中國民族主義者面對復雜的國際摩擦或國內社會問題時，一不尋求理性的應對之策，提供有價值的建議，二不尋求更多的認同資源，只是利用快捷的網絡媒介傳達其內心的不滿，以至于顯得激進有余而理性不足。

(2)民主建設內容不足。中國民族主義的生成條件與西方不同，它是對外部逼迫的一種應激性反應，屬于外生型民族主義。這種民族主義往往因過度強調民族的整體利益而缺乏對個人權利的關注、尊重和激勵，以至于成為“一個巨大而空洞的符號”。這種忽視內部民主建設的傾向不適合中國政治體制改革及各方面的發展大局。

(3)民族國家現代性與傳統性的對立。民族主義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對民族傳統文化的熱情追溯和深切熱愛，維護民族傳統、保持民族特性的完整并加以傳承，是民族主義者義不容辭的責任。而現代化因其具有顯著的同質化特征和對傳統的強大摧毀力，似乎又成了民族主義不共戴天的敵人。因此，在現代化進程中協調好民族性與現代性的關系甚為棘手但卻頗為重要。

(4)中華民族認同與各民族認同存在張力。“中華民族”是一個多元一體的民族共同體，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是我們最高層級的認同。但中國是個多民族國家，其內部存在著建立于特色文化和歷史基礎上的不同民族認同，正是這種認同一定程度上侵蝕了“中華民族認同”，以至于容易在部分民族成員中造成國家合法性危機。

針對上述困境，學者們提出了走出困境的出路。

(1)建設理性民族主義。針對中國民族主義的極端情緒化問題，學者們提出建設理性民族主義的建議，具體內容包括：其一，保持文化的寬容與平和；其二，夯實民主政治與法制社會基礎；其三，堅持愛國主義教育中的理性化導向；其四，認識民族主義是一個歷史過程。

(2)推進民主政治建設。提出這一建議的學者認為：國家本位的民族主義雖然為中華民族精神創新與發展提供了時代資源，但還沒有被真正建構成為一種合理的、能夠凝聚民族精神并促進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思想力量。而若想改變這種窘況，中國民族主義就必須走出國家本位，做到既堅持集體主義，又尊重個人的正當權益；既提倡愛國意識、民族意識，又倡導現代公民意識，也即是說應加強民主政治建設，“中國的民族主義必須落實到國內基本政治經濟制度建設和保障公民權利上”。

(3)促進傳統文化的現代化發展。民族主義既回溯過去又面向未來，傳統文化與現代性在民族主義那里可以協調起來。因此，當代中國民族主義價值取向是“在共同祖先面前找到共同的語言，達到最廣泛的團結，從而振奮民族精神，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4)提倡基于憲法認同的公民民族主義。民族認同有的以公民因素為內核，有的以文化一族裔因素為內核。在我國這樣的多民族社會中，建設以公民因素為內核的民族認同，堅持民族國家應該包含“所有愿意服從該國信條的人，而不考慮他們的種族、膚色、宗教、性別、語言和族姓”，并倡導“相互平等、享有權利的公民，為著共同的政治實踐和價值觀聯合在愛國的旗幟下”。而要達到這一目標，憲法教育及法制建設是關鍵。

(二)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未來趨向

關于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未來趨向問題，學者們大致有三種不同的預判，可歸納為悲觀性觀點、樂觀性觀點、中立性觀點。

悲觀性觀點認為，中國現代化過程會出現一種“尚武”的與具有擴張性的民族主義。如澳大利亞學者白杰明(Geremie R.Banne)就堅信：無論未來中國的政治與經濟現實是什么，中國人在共產黨的宣傳教育下，都有著不可抗拒的挫折感和極大的民族野心，如此，在未來，民族主義加上經濟實力將使中國成為世界其他部分的重大威脅。美國資深中國問題專家愛德華·弗里德曼也預言，“中國新的、毛之后的民族主義不僅對臺灣的自治發出了挑戰，并可能危及亞太地區的和平”。這些悲觀性觀點多為西方學者所持有，其意識形態色彩和戰略考量因素較重。

樂觀性觀點認為，中國民族主義不但不會對世界和平構成威脅，而且還會主動融入國際社會，在謀求民族自決的同時力主民族交融。這是因為：從政治層面講，中國的社會主義國家性質及和平共處外交原則決定了中國將致力于發展同其他國家的睦鄰友好合作；從社會層面上講，中國壓倒一切的任務是社會穩定，在穩定環境中快速發展經濟可以解決自身問題，中國不需要民族擴張；從文化層面講，中國民族主義是以和合、和諧及中庸的中國傳統文化為基底，同時又受到馬克思主義的規制，因而具有天下主義的普世情懷。樂觀性觀點可以看作是對悲觀性觀點的回應，它立足中國國情，論證較為客觀，因而也更具說服力。

中立性觀點認為，民族主義本身不是一種獨立的意識形態，它必須和其他意識形態相結合，才能順利地進入大眾視野和公共領域。就目前中國而言，既存在民族主義與國家主義、民粹主義相結合的危險趨勢，又存在規制民族主義并促使其健康發展的馬克思主義力量，因此中國民族主義的發展沒有什么持續和明確的發展方向。此外，中國民族主義本身是偉大民族復興抱負與日益增長的地方本位主義之混合物，包括由政府反復灌輸的愛國主義政治召喚、漢民族認同以及文化自豪感，也即是說中國民族主義同時包括開放的樂觀主義和仇外情緒。那么，未來中國民族主義的發展取決于中國經濟發展情況，其前途可喜亦可憂。

四、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現實關聯性議題

作為一種重要的社會思潮，民族主義與中國的現實有著密切的關聯。目前學者們主要從宏觀與微觀兩個層面考察了其與社會主義建設的關系；辯證地審視了其與執政黨建設的關系，與中國外交、中國和平崛起戰略的關系等。

(一)與社會主義、執政黨建設的關系

有學者們認為，民族主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有著密切的關系。從宏觀層面看：民族主義積極因素有助于培養民族精神，維護政治秩序，增強廣大民眾的民族責任感和民族凝聚力，促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但其消極因素又制約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從微觀層面看，民族主義對轉型時期的中國主流意識形態缺失有一定的彌合功能。這是因為，受蘇東劇變的影響及市場經濟的沖擊，我國主流意識形態體系受到了挑戰，而民族主義由于其產生和發展歷史背景的特殊性，對凝聚民族力量具有強大作用，因而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一種替代資源，但這種替代隱含著種種不確定性。此外，民族主義還對和諧社會的建設產生一定影響，因此，政府在調配資源進行社會整合時。既要堅持反對大民族主義，又要反對地方民族主義，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地維護民族團結，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民族主義還與執政黨建設有著密切關系。有學者認為，“當前中國的民族主義仍然是處于形成階段的思潮：其意識大多是情緒的、非理性的、喪失獨立思考的”，如果沒有正確的引導，就很容易走向偏執、狹隘與封閉，會對黨的執政能力構成挑戰。基于這種情況，執政黨應努力建構順應歷史潮流的民族現代化理論，提高引領民族主義思潮的能力，以帶領中華民族實現現代化，并最終實現民族復興。

(二)與中國外交、和平崛起戰略的關系

學者們認為，中國民族主義對中國外交政策產生著影響。因為，中國民族主義不但包含著對本民族歷史文化認同的心理因素，而且包含著在對外關系領域的強烈政治主張。當這種內含政治價值傾向的民族主義情緒反映到政府層面時，會在一定程度上導致政府被部分民眾輿論情緒化，或者被所謂“強硬論”主張束縛手腳，以至于會縮小從戰略高度進行理性政策探索和政策選擇的空間。比如在對日、對美外交問題上，盡管中國領導人會從國家利益和世界和平與發展的需要出發制定政策，但也不可能不考慮民眾的民族主義情緒。另外，從外交客體來看，如果中國的外交內含過多民族主義因素，往往會使其他國家聯想到民族主義的邪惡力量，從而增加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其結果是，中國在國際領域四面樹敵，摩擦不斷。這樣的國際環境不利于中國的發展與復興。

在中國和平崛起戰略問題上，有學者認為，民族主義對中國和平崛起戰略的影響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一方面，民族主義對我國政治發展與民主建設、國家軟實力建設以及外部勢力滲透的防范問題有積極作用，是凝聚民心不可或缺的力量；另一方面，民族主義非理性因素阻礙中國和平崛起的進程。所以，我們必須對中國民族主義的利弊和價值保持清醒認識，并結合當前中國和平崛起戰略的特殊歷史背景，提出理性民族主義的發展方向，引導中國民族主義成為中國和平崛起乃至建立和諧世界的助力。

總之，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性質與特征、面臨的困境、出路以及未來發展趨勢等做了廣泛研究，取得了豐富的成果；對民族主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執政黨建設、中國外交及和平崛起戰略之間的關系做了一定的探索，但深度與廣度不夠，成果相對薄弱。此外，黨的十七大提出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引領社會思潮以后，理論界未對諸如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與民族主義關系、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引領民族主義的機制與途徑等問題給予應有重視，這不能不說是個缺憾。其實，民族主義既可以成為整合社會、推動中國發展的重要力量，也可能會與不同的價值觀、歷史觀、意識形態結合起來，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產生沖擊。總之，當代中國民族主義會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產生重大影響。因此，在未來，學術界不僅應該繼續重視當代中國民族主義的自身理論構建，而且應該重視其現實的社會影響。

參考文獻：

[1]許紀霖．剖析中國的民族主義：一個巨大而空洞的符號 [c]∥樂山．潛流：對狹隘民族主義的批判與反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