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能中學:蔡鍔老師李經羲的舊居
威海路重慶北路路口的儲能中學,過去曾是一處大花園豪宅。這片豪宅占地數十畝,由左中右三幢主樓及眾多的裙房連綴而成。園內有高大的玉蘭、清清的池水,環以四時花卉,曲徑通幽之處還有藏書樓、課子班、健身房等。大門口有巡捕把門,前后院呼傭著一百多名男女傭人,路邊常候著成排的馬車、汽車……”
李鴻章的侄子、李鶴章第三個兒子、清末云貴總督李經羲最后的15年,就是在這片豪宅里度過的。
辛亥革命中,當云南起義新軍殺死布政使世僧、占領了昆明城、推舉蔡鍔為都督的時候,李經羲正在云貴總督任上。革命軍抓到他,勸其“反正”。他不從,說:“身為朝廷命官,豈能以上犯上?”嘴上雖這么說,其實他對大清王朝的末路早已看得很清楚了。早在辛亥革命之前一年。他率幕僚登上昆明名勝大觀樓吟詩賦詞,劈頭第一句就是:“西山慘淡滇池碧,萬象埋憂入酒杯。”革命黨人蔡鍔、李根源等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革命活動,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有人提醒他:“講武堂多革命黨,虎大傷人。”他也置若罔聞。蔡鍔身處困境時,李還資助過他500塊銀元,收過蔡的門生帖子,并將人家揭發蔡反朝廷的密信拿給蔡看,勸其小心謹慎。
然而一旦革命浪潮真的要他選擇何去何從時。他卻念及朝廷對李家的世代恩典,寧死決不犯上。蔡鍔亦無奈。其時云南蒙自總兵與革命軍對壘,負隅頑抗,革命黨人命李經羲寫一封親筆信對其勸降,李不得已只得照辦。蔡鍔便以此說服部下,說李氏對革命尚有功勞,于是由參議會作出決定,禮送李氏全家出境,乘滇越線火車離開云南,從越南轉道香港到上海。當時革命正如火如荼,李經羲到達火車站時,被新軍強行剪去了辨子。
李經羲督云貴時,曾兼任云南講武堂的總辦。他曾對學員們宣布,他云貴總督可以不做,但講武堂不可以不辦。這個講武堂由李根源任協辦,由清廷出錢舉辦,卻培養了一批推翻清廷的軍事將領。朱德早年家貧,來報考講武堂時,因無川資,就邁動雙腳,從四川一直走到了昆明。到講武堂時報考時間已過,門衛不讓進,朱德便與門衛大聲分辯。適逢李經羲那天正在講武堂巡視,聞其聲派人前來查看,當知道此人是從四川步行到昆明來求學時,料其將來必有大作為,遂當即決定,破例錄取。朱老總后來多次跟人提起此事。
李經羲到上海當寓公,起初還十分關注北方的局勢,曾與于右任、章士釗等人組成國事維持會。袁世凱死后,他還出任過不到一個月的黎元洪、段祺瑞內閣的國務總理和財政部長,可是很快就被張勛的辮子軍趕下了臺,危急之中,不得不從東交民巷附近的“水門”逃出,乘上火車直奔上海,真正嘗到了“五日京兆”的滋味。
再次來滬的李經羲已心灰意懶,從此再無出山之意,整天半臥在躺椅上,膝上坐著小孫子。他老人家把腿一下一下地往上翹,讓孫子乘他的“蹺蹺板”,嘴里還念念有詞:“爺爺給你做牛做馬噢,爺爺給你做牛做馬噢……”那時他何曾想到,當年乘“蹺蹺板”的李家烘如今也到了給小孫子“做牛做馬”的年紀,更不會料想到在他的后代里,還出了一個大共產黨——中國前任駐美國大使李道豫。
武康路:李國松居滬大不易
李經羲有兩個兒子:李國松與李國筠。大兒子國松似乎是繼承了老太爺的“忠君”傳統,一生不做民國的官,只在家閉門讀書、課子、研究古物,把家產全交由管家去料理。對其父赴京任職民國亦大不以為然。結果,書是讀成功了,與葉蒲蓀、陳祖壬都成了桐城學派的傳人馬通伯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不僅著述極豐,子孫亦好學有為;可惜家業未能管好,當鋪、銀行和房地產均被管家們“管理”得七零八落。當李家宣布經濟破產、不得不賣掉花園豪宅之時,正是管家的新房子落成之日。
李經羲的二兒子李國筠(即李道豫的祖父),似乎繼承了老太爺的做官的細胞,曾南下廣州,出任廣東巡按使(相當于省長)和廣西巡按使以及參政院參政、大總統府顧問、大總統府秘書等職。李國筠的太太趙氏是趙樸初的親姑媽,趙樸初小時候亦得以在李家私塾里念書。
李國松在抗戰時曾去天津租界避居,1948平津戰役快要打響時再次率家小來到上海。此時老房子已經賣掉,家道中落。那時從北方南下上海的豪門富戶如過江之鯽,尋找住房成了大問題。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李家在滬尚有朋友相助,就“頂”下了現在武康路的一處花園洋房的二層。誰知剛安頓下沒幾天,突然闖進了一隊士兵,指著住戶們大聲喝令,限三天內全都搬走,說這是上將陳繼承的房子!
李氏一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但是當兵的要趕他們出門卻是聽明白了。李國松的二兒子李家煒突然想起他的老同學吳國楨現正當市長,遂拉著小弟李家煥闖進市政府。吳國楨辦公桌上擺著一溜電話,他抓起一只紅色電話要常熟路分局,說:“武康路某院有軍人擾民,趕快派人去維護治安!”10分鐘后警察就把那幢房子圍了起來。吳國楨放下電話,對李家煒說:“派兵是權宜之計。既然是陳繼承的房子,何不去登門造訪一下,把事情弄清楚?”于是李氏兄弟又來到陳府,呈上名片,說明原委。陳繼承身穿長衫從樓上步下,知是部下騷擾了李國松,對此深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