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是人文學科,語文教學擔有人文教育的職責,這是毫無疑義的。即使力主語文的本質是“工具”論者其實也并不否認語文教學的人文性。“蓋儒者之爭皆在名實”,分歧在于對人文性的理解以及人文性如何在具體的課堂情境中呈現。
“人文性”的基本含義當指一種精神品質,是以人為對象的思考,是對人的生存意義和價值的關注。教育就其實質而言,是要培養學生自發的向上之心和向善之心,教育的首要任務是要養成一種德性。在學校的各科學習中,不可否認語文學科的內容最能滋潤學生的心靈,借助語言的中介,語文教師也最能切入學生的生活。因而語文教學是最不能剝離人文性,最需要體現人文性,也是最能夠體現人文性的教育。
學校教育中知識學習的途徑是授受與建構,情感培育的途徑是熏陶與感化,行為與技能形成的途徑是訓練與固化。于學生而言,內心的陶冶是教育的根本,規范化的訓練是外在的功夫。如果說信仰的教育是幫助建立一種世界觀,旨在求“善”,主要手法是灌輸與規訓;科學的教育是幫助建立一種理性,
旨在求“真”,主要手法是引導探究;人文的教育側重于訴諸情感的求“美”,主要方法是潛移默化的感染。學生的思想與情感總得有所依傍,學生在語文學習的過程中,所習得的不僅僅是知識與能力,還有情感態度與價值觀,因此“人文性”是語文教育的題中之義。
“語言是思想的家”,沒有離開思想的語文。思想貧乏,語言必然平庸。“情動于中而形于言”,情感蒼白,語言必然干癟。語言的基本功能是表情達意,倘若抽去情感與思想的內核,語言便成為無源之水,無木之本。“文以載道”,倘若失去語言文字作為載體,思想與情感便沒有依附,無法表達。凡作品皆有思想傾向,語文中的思想傾向主要訴諸心靈的內在感悟,而不是外在權威耳提面命的訓誡。但教學中一不小心就會將語文課演變成思想教育課。
人文性的泛化、庸俗化于課堂教學中尚有:其一是如呂權湘先生所言的借“人文”以“放胖”的現象。短文長教、淺文深教,教者嘮嘮叨叨,聽者昏昏欲睡。其二是如葉圣陶先生所言的那種離開文本,旁逸斜出,隨心所欲的發揮。其三即是最為多見的憂世情懷,微言大義的說教,無論文章解析或作文指導均生拉硬扯出偉大意義,或升華出崇高思想,結果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
如果說語文教學“工具”論的偏頗在于將鮮活的語言宰制成冰冷的部件,那么,語文教學“人文”論的畸變在于將精美的語言感悟演繹成熱鬧庸俗的游戲。語文教學倘若教而不得法,學而不得要領,讀而不見涵泳,思而不見精純,行文尚且多有不通,何來奢談人格養成與人文精神之類?
語文教學中沒有泯滅情感的作品,沒有離開思想的語言,因而也不會有缺失是非判斷和價值導向的教育。否則,文字將失去承擔的勇氣,寫作將失去精神的重量,教育將失去傳承與超越的職責。無論從語文學科教學的個性抑或從教育的普遍性的角度來看,人文性的張揚既是一種必然,也是一種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