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廣東潮汕地區中唯一走完長征全程的紅軍干部、唯一一位開國將軍。
1955年,陳德被授予少將軍銜。1963年出任廣東省軍區黨委書記、政委兼廣東省委常委。1980年任廣州軍區顧問。他是第四屆、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他把一生都貢獻給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
乘“七·一”前夕到廣州參加廣東省史學界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90周年學術研討會之機,作為陳德家鄉潮州的黨史工作者,我們和《紅廣角》雜志主編王國梁一行,來到了廣州軍區顧問陳德家中,采訪了將軍的夫人李偉同志及其第三兒子陳東鴻先生。
今年已是91歲高齡的李偉記憶猶新,1938年在山東,她在戰地醫院任指導員,通過老上級肖華介紹認識了陳德。陳德雖然只念過幾年私塾,但酷愛學習,不僅寫得一手好字,而且還愛好手風琴。他難得的文化素養深深地吸引著這位性格剛烈的安徽姑娘,兩人很快就結合,肖華同志為他們主持了簡樸的婚禮。
在這里,這位從戰爭歲月櫛風沐雨中走來的革命前輩,為我們介紹走完長征全程壯舉的陳德將軍的傳奇人生。
“離開紅軍,就沒有我陳德,哪怕是爬著滾著,也要跟紅軍走到底”
陳德,字德美,1914年7月出生于廣東潮州古巷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932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3年1月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7月即轉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了中央蘇區第四次反“圍剿”戰斗,在長征的磨礪中成長為紅軍連隊指揮員。
李偉告訴我們,陳德11歲時母親病逝;17歲時父親離世,遺下一筆債務。為了還債和養活弟弟,陳德到鄰鄉饒柏嶺狹窄陰暗的泥洞里,為瓷窯主挖泥運土。他經受著高強度的勞作,曾發生過洞口塌陷的事故,被深埋其中,獲救脫險后,便到鄰近的揭陽縣榕城鎮另謀生路。不料被誘騙到廣東軍閥陳濟棠部獨立第二旅當兵。在這封建軍旅中,他經受著饑餓的侵蝕、繁雜的勤務、人身的禁羈、長官欺壓,決心相機逃跑。1932年7月,陳濟棠部在南雄水口被中國工農紅軍打得大敗,全線潰退,陳德趁機鉆入草叢,旋即參加工農紅軍。
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中央紅軍開始了戰略轉移的長征。當時陳德在第一軍團野戰醫院當文書。紅軍進入湖南邊境時,他的踝子骨腫痛,步履艱難,領導擬將他安排在群眾家里療養。陳德聞知消息,急得手足無措,雙淚直流。他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找到姜院長,哽咽地說:“黨和紅軍是我的再生父母,離開紅軍,就沒有我陳德,哪怕是爬著滾著,也要跟紅軍走到底!”姜院長深為感動,拍拍陳德的肩膀,點頭笑道:“好啊!那就一起走吧!”院長把自己的牲口讓給陳德,陳德騎了兩天后,堅決自己步行。
長征路上,紅軍歷盡艱險,克服重重困難,戰勝兇殘頑敵。陳德也從一名普通士兵成長為一名出色的政治指導員。他把戰士看成是自己的階級兄弟,與戰士心貼心。在行軍中,他幫戰士扛大槍,背背包,抬傷員。宿營時,他逐班去了解情況。戰士的腳起泡了,他用熱水幫戰士洗凈,然后挑泡放水、上藥。他注意活躍連隊生活,鼓舞戰士情緒。將連隊活躍分子編成宣傳小組,拉歌手,打快板,講故事,寫標語,運用各種形式表揚好人好事。他積極籌措和妥善安排連隊生活,特別強調節約。戰士沒水壺,行軍途中渴得喉嚨發干。他帶著戰士砍來一些竹子,鋸成竹節,裝上塞子,發給大家作水壺。部隊進入貴州境內,連隊宰了一頭豬,炊事員咔嚓幾下把豬皮剝下,順手一甩,丟得遠遠的。陳德把豬皮撿回,意味深長地對大家說,我們今天有了吃,可要想想明天、后天,更不要忘記后面部隊餓著肚子在行軍作戰。炊事員很受感動,立刻把豬毛刮干凈,切成小塊,煮熟留作下頓飯菜。
陳德從戰爭中學習戰爭,顯示出杰出的軍事指揮才能。他特別注意學習上級的指示,將上級的作戰意圖及時落實到連隊。遵義會議后,毛澤東重新主持中央軍委工作。當時,敵情十分嚴重,國民黨在云、貴、川地區,集結了40萬大軍,形成大小包圍圈,妄圖一舉聚殲紅軍。毛澤東采取聲東擊西、避實就虛、長途奔襲等戰法,帶領紅軍先后四渡赤水,二占遵義,佯攻貴陽,轉戰千里,從而擺脫國民黨的圍追堵截,勝利北上抗日。當時,不少戰士急著要打,就嘀咕開了:擺在眼前的敵人不打,卻今天往西,明天往東,天天長途奔馳,來回兜圈,到底要到哪去?陳德仔細地做思想教育工作,及時通報敵情,反復講明走與打的關系。指出,敵強我弱,要保存自己,消滅敵人,必須尋求有利戰機與地區。這就要與敵兜圈子,這就要長途奔襲,用以迷惑敵人,隱蔽我軍戰略意圖。用走創造戰機,用打開辟道路。當我軍突破重圍,勝利渡過金沙江、大渡河,走過皚皚雪山、茫茫草地,攻克天險臘子口,勝利到達陜北時,指導員交口贊譽陳德對毛澤東的戰略戰術領會得深!
根據有關史料記載,在紅軍第一方面軍(即閩贛中央蘇區紅軍)的8萬多人中,已知參加長征的廣東籍人員有57人,走完全過程的有37人,陳德是其中之一。參加長征時,陳德年僅20歲。他所帶領的連隊(紅二師第五團第三連),出發時全連183人,到達陜北時,仍有147人,是第一軍團保員率最高的連隊之一。
抗日戰場、解放戰爭中都留下了陳德戰斗的身影
身經戰火洗禮的李偉,談起往事顯得自豪而平靜。她說,陳德身經百戰,在各大戰役中都留下了他英勇奮戰的身影。陳東鴻告訴我們,為了搜集父親革命活動的情況,母親帶著潮州市委黨史辦公室的同志走訪了在華北、東北與父親并肩作戰的王兆相同志,從而掌握了許多珍貴的史料。
1937年7月,抗日戰爭爆發,陳德任八路軍第一一五師第三四三旅第六八五團第一營第四連指導員,隨部隊挺進山西抗日前線。9月25日凌晨,在平型關激戰中,六八五團負責占領老爺廟西南至關溝以北高地,截擊日軍先頭部隊,陳德與連長率全連戰士,多次擊退敵軍的進攻,與日軍展開白刃搏斗,全殲頑敵。
1938年5月,八路軍組成東進抗日挺進縱隊第五支隊(又稱永興支隊)和津浦支隊,挺進冀魯地區。陳德任永興支隊組織股長。他同副支隊長龍書金率領第一營奔襲慶云,奇襲毛家集,攻克黑牛莊,收復了樂陵、寧津、慶云、鹽山等縣大部地區,開辟了連片的游擊根據地。
1941年1月,陳德任一一五師教導第六旅十六團政委,率部三度南下作戰,在利津老鴣嘴,殲敵500人,與第三旅勝利會師于義和莊,打通了冀魯邊與清河區南北兩區的對敵斗爭海邊走廊。為冀魯邊區、渤海軍區抗日根據地和抗日武裝的建立、鞏固、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抗日戰爭勝利后,1945年9月,陳德與王兆相奉令率渤海軍區3個團挺進東北。1946年2月底,其所屬部隊被編為東北民主聯軍第七師第二十一旅,于4月下旬隨主力南下攻擊長春并一舉奪取飛機場,又協助友軍連克警察局、偽滿中央銀行等重要據點。解放了長春后,陳德任中共長春市委委員,幫助地方建黨建政。
1946年6月,國民黨軍隊向解放區發動全面進攻,集結重兵攻占四平,猛撲長春。為避敵鋒芒,駐松花江南岸的東北民主聯軍,迅速向北岸轉移。陳德率部斷后,在北岸橋頭堡與敵展開激烈爭奪戰,終于在北岸筑成堅固防線,形成暫時的南北對峙局面。
1947年5月,東北民主聯軍開展夏季攻勢。戰斗一開始,陳德與師長王兆相率十八師迅速攻下天崗,殲敵一個營,接著攻克老爺嶺,乘勝追殲逃敵,在十七師配合下,于黑石嶺叢林殲敵1個團。6月22日,隨縱隊攻打四平,激戰9晝夜。以后連續參加了秋季、冬季攻勢,一直打到沈陽以南地區。
1949年初,陳德南下廣西剿匪,僅半年就將廣西匪情最為嚴重的平樂地區的土匪基本肅清。隨后帶領包括第一四六師部隊以及十幾萬民工在內共20多萬人進駐海南島墾荒種膠,為革命事業費盡心血。
“撒手不管的讓權,是對黨對人民極不負責,”他為穩定廣州以至全省的“文革”局勢盡責盡力
“文化大革命”初期,派別的武斗使地方各級黨政機關相繼癱瘓,中共中央決定對各地實行軍管。陳德以廣東省軍區政委的身份,于1967年3月出任廣東省軍事管制委員會副主任。此時,大批地方領導干部被揪斗、靠邊站,工礦企業停產半停產,學校停課,交通阻塞,市場蕭條,武斗成風,混亂局面日益加劇。陳德憂心如焚。他挺身而出,著手解決一個個棘手問題。他深入群眾,耐心說服兩派,讓地方領導干部站出來,堅持工作;他堅決執行周總理關于廣州兩派都是革命群眾組織的指示,堅持“一碗水端平”穩住了擁有眾多產業工人和貧下中農的另一大派,避免了革命、生產形勢的進一步惡化;他著令各級軍管會和軍管小組,想盡一切辦法,恢復交通,組織貨源,保證人民群眾生產、生活的正常運行;他不分晝夜,不避風險,接見兩派頭頭,曉以大義,制止武斗。
為穩定廣州以至全省的局勢,陳德殫精竭慮,耗盡心機。東鴻讓我們看了黃楓同志撰寫的《憶“文革”初期陳德支持地方工作二三事》,文章敘述了陳德阻止紅衛兵到省委大院“奪權”的往事。
1967年,在上海“一月風暴”影響下,廣州部分群眾組織了“省革聯”,于1月22日“奪”了省委的“權”(“一·二二”奪權)。當時中山大學組織的某“戰斗兵團”,將省委第一書記趙紫陽抓到中大,要趙紫陽交印交權。趙紫陽沒有請示中央,也沒有召開常委會討論,個人輕率同意簽字讓權,并要林李明書記交出省委大印。林李明沒有交。事發后,陳德嚴肅批評趙紫陽這樣撒手不管的讓權,是對黨對人民極不負責,表示堅決反對;并將“讓權” 情況立即報告中央。省委大印由林李明同志交給陳德帶回省軍區保管,省委保密室的重要文件也連夜用軍車運到省軍區。事隔不久,周恩來電示,要陳德邀趙紫陽、陳郁、區夢覺密飛北京匯報。周總理嚴厲批評了趙紫陽私自“讓權” 的行為,并表揚了陳德。
中央文革小組和黃永勝支持一派壓倒一派,誣蔑周恩來為書記的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下的廣東地方黨、廣東地方武裝是地方主義“叛徒集團”。陳德極力抵制他們的陰謀,因而連續遭受他們的打擊和迫害,先是被調離所謂“新生的革命委員會”,回省軍區邊工作邊接受批判,歷時一年零4個月;繼而于1971年4月調離廣東,到湖南任名義上是湘黔枝柳鐵路總指揮部的政治委員、黨委書記,實則是“拔釘子”,搞隔離審查。身處逆境中,陳德忍辱負重,帶著患病之軀,依時報到。在此后的兩年多時間里,他把全副心血和精力都傾注于三線建設事業上。他一如既往,跑工地,下基層,調查研究,掌握工程技術人員、干部、工人和廣大民工的思想脈搏,及時地解決了工程技術、工程管理、勞動競賽、民工生活、婦女保健等等不少問題,調動了各方面的積極性,保證了工程的順利發展。
1973年4月,陳德調回廣東省軍區工作。1975年7月調任山東省軍區政委、中共山東省委常委。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陳德十載蒙冤得到昭雪。1980年10月任廣州軍區顧問,1983年3月任中共廣東省顧問委員會副主任。1983年8月25日,陳德同志不幸在廣州軍區總醫院病逝,享年69歲。
陳德雖然離別他深愛的黨、深愛的人民近30年了,但他率真耿直的品格,堅忍不拔的意志,忠于黨、忠于人民的風范,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建立的卓越功勛,為廣東的社會主義建設做出光輝業績,都將永遠銘刻在我們心中。
“虎父無犬兒”,兒子獻身援藏事業,42年后終得葉落歸根
1946年,陳德在山東打完八年抗戰,到東北民主聯軍任第六縱隊十八師政委,投入解放戰爭中。此期間,陳德與李偉的第一個孩子在黑龍江綏化一間條件簡陋的戰地醫院呱呱落地。陳德以東北民主聯軍在綏化為念,因而給孩子取名為東綏。
解放戰爭勝利后,陳德舉家南下。陳東綏先后就讀于廣州八一學校、廣雅中學等。1965年秋天,他考入位于重慶的解放軍后勤工程學院的油料儲運專業。在1968年底畢業分配時,陳東綏的想法是,不依靠父親的關照來決定自己的前途;自己闖一闖,像父親一樣,經歷紅軍長征。他主動要求去西藏。陳德支持大兒子到艱苦環境中接受磨煉。可惜這位將門之子卻獻身于西藏建設事業,于是后來引發了《烈士“回家”》的話題。
陳東鴻告訴我們,前幾個月多次到西藏林芝尋找大哥東綏烈士遺骸。他翻著大哥留下的日記本,父親在里面寫了一首詩:“高舉紅旗到西藏,一心一意添國防。天候不適無畏懼,甘灑熱血邊疆上。”大哥遠去西藏的一幕,一直定格在陳東鴻的腦海里。
1969年初春的一天,乍暖還寒,陳東鴻和父母在廣州火車站為陳東綏送行。年僅23歲、風華正茂的東綏揮舞著毛主席語錄踏上了西行的列車——要去西藏當兵。沒有想到,這一別竟是永訣。
西藏天路究竟有多漫長?經過28天顛簸,陳東綏來到在西藏林芝地區米林縣、海拔3000多米的駐地,被安排在步兵11師33團1營1連。
青春歲月熱血鑄就。高原生活之艱難不言而喻,每到傍晚就刮起大風,落滿沙塵的床單上可以寫出字來;米飯得先用開水泡一陣,讓沙子先沉下去才能下咽。1969年的西藏,依然彌漫著局勢緊張氣氛。邊境摩擦和武裝叛亂時有發生,隨時都要做好打仗的準備。在陳東綏的家書里,這些并沒有提及。每封家書的最后,他都會寫上“永遠忠于毛主席”幾個字。他告訴父母,“到西藏后,并沒有什么大的不適應,身體也沒什么病,比在內地還胖了一點。一切都很好。”在寫于1969年7月16日的一封信里,他唯一一次抱怨:“通信太困難了;看的也是一個月前的報紙。”他轉而又說,“大家都能這樣,尤其是在西藏工作多年的連隊干部都能這樣,我也沒什么。”在這封信里,他還興奮地告訴父母,“我向連隊干部征求過意見,據說同志們一般反應是好的。我并沒有滿足,我一定活學活用主席著作,努力把自己鍛煉成一個堅強的革命戰士。這一點請你們放心。”陳東綏下放西藏連隊鍛煉本來只要半年,期滿前,他表示還想繼續留西藏。部隊考察后也同意了。
東鴻談起了大哥的戰友陳生元的回憶。東綏雖然是高干子弟,又是大學生,但平易近人、沒有架子,對被視為“政治上不可靠”的戰友不疏遠。他學歷高,經常幫戰友們寫家書,很快就從普通戰士升為班長,接著升任代理副排長。
米林縣森林資源豐富。連隊組織戰士們就地伐木,用來豎電桿。1969年12月12日這天,陳東綏所在的4排,包括他共18人上山伐木。下午約四點四十分,山間刮起大風,一株快被鋸斷的巨大松木,猛然朝著陳東綏的位置倒去。有人喊著讓他快閃開,可是他沒有聽見……23歲的年輕生命,連同他的激情與理想,在巨木倒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陳東鴻回憶,大哥犧牲噩耗傳至廣州,父母悲痛欲絕。可米林到廣州,山高路遠,將遺體運回廣州安葬,顯然不現實。父親當時表態:“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都能葬在朝鮮,我陳德的兒子就讓他葬在西藏吧。”14日,部隊派出汽車,將陳東綏的遺體運到100公里外的米林渡口;汽車上了擺渡船。戰友將陳東綏安葬在位于尼洋河畔的林芝縣烈士陵園。墓前樹起一塊木板,寫上東綏的名字、部隊番號、籍貫以及家庭住址。
廣東省軍區隨即派出一名蔡姓干事,代表家屬赴藏處理后事。蔡干事接收了陳東綏的遺物,在西藏軍區的后勤軍械部彈藥化驗室工作、陳東綏在拉薩結識的好友吳小六,陪同他特意來到墓地拍了一些照片,轉交給陳家。
1972年的冬天,11師工兵營的文書冷繼東頂著凄厲寒風來到林芝縣烈士陵園。他借來木板拼接,給陳東綏重做墓碑并拍下了相片,寄到廣州以慰陳德一家的思念。這些成了多年后陳東鴻尋找大哥墓地的重要線索。
東綏之死,是家人深埋于內心的傷痛。1982年,68歲的陳德委托在西藏的一位相識的軍隊領導干部尋找兒子墓地,并希望能把遺骸遷回廣州。可那時他已身體羸弱,翌年逝世,此事也就擱淺。受條件所限,多年來家人一直未能親自到西藏祭奠。隨著父親去世、母親年事已高,陳東鴻決定讓大哥“葉落歸根”。
烈士英靈長眠在高原,與山川河流相伴;那個充滿革命英雄主義和浪漫主義的時代,漸行漸遠。42年過去,木質墓碑早已化為灰土,寂寂無名的烈士墓地淹沒于荒煙蔓草之間。艱難而曲折的尋找就此展開。陳東綏當年的同學、戰友,還有廣東省援藏干部、西藏當地干部等各方力量,無私伸出援手。
廣東省第五批援藏干部張鴻飛,加入了尋墓行列中。在林芝八一鎮周邊,現有四座烈士陵園,張鴻飛一一去查找,可一開始怎么也找不到帶有陳東綏名字的墓地。幸好,陳東鴻一直保存著蔡干事拍回來的那些照片。憑著這一線索,2010年春,張鴻飛輾轉找到兩位年過古稀的西藏當地老干部扎巴丁增和扎巴旦增,請他們辨認照片的位置。根據照片上墓地背后山脈的走勢和墓地旁桃樹的形狀,兩位西藏老干部初步判斷,墓地應該就在現在達孜鄉的烈士陵園內。此地距八一鎮約30公里。
與此同時,陳東鴻展開尋找去過墓地的人,以期獲得更多關于墓地的蛛絲馬跡。他首先找到了失去聯絡多年的大哥的戰友吳小六、陳生元等人。陳生元向陳東鴻提供了陵園靠近尼洋河、周邊有渡口等細節。定居在成都的冷繼東又補充了一些細節:陳東綏墓附近有一排60年代初在中印戰爭中犧牲的烈士墓,那些墓碑是水泥做的。
張鴻飛被陳東鴻的執著打動了,每次陳東鴻在電話里告訴他有新的線索時,張鴻飛都會不厭其煩地到現場去核實。
2010年3月,陳東鴻第一次前往林芝。張鴻飛陪著他,把當地四座烈士陵園又跑了個遍。根據照片以及陳生元、冷繼東等人所說的細節,達孜鄉烈士陵園的可能性更大。可是,這里的無名烈士墓也有一二十座,哪一座才是大哥的?陳東鴻不甘心就此放棄。6月,再次尋訪,他邀請冷繼東一同去林芝,到陵園現場指認陳東綏的墓地,還是拿不準確切墓位。
熱心的西藏老干部進一步判斷陳東綏墓在陵園內最有可能的位置。在一株桃樹下,兩座相距不遠的無名烈士墓之間盤桓良久。40多年,陵園內外的面貌難免有些改變,人的記憶也難免也會有偏差,光憑眼力判斷,還難以有十足的把握。經林芝民政局的同意,陳東鴻決定請人打開墓穴,取出部分遺骨。回廣州后,他取了母親和自己的口腔黏膜及毛發樣本,一并送到廣東省公安廳刑偵局DNA科檢測,報告最終證實,陳東綏烈士墓得以確認。戰友們無比欣慰。
在犧牲42年后,烈士陳東綏,人們懷著敬仰之心尋找他的下落、幫助他葉落歸根。這種樸素的情感,就像高原的藍天一樣澄澈、陽光一樣溫暖。
2011年6月8日,陳東鴻第三次來到林芝,帶大哥“回家”。13日晚上十時,暑氣退去,涼風習習。陳東綏遺骨依托著國航班機抵達廣州白云機場,烈士英靈回歸原點。這個曾經鮮活的生命,留下的不僅僅是親情的思念,還有特殊年代青春歲月的挽歌、高原生活的緬懷以及西藏精神的追尋。
聽了李偉同志和陳東鴻先生的介紹,將軍父子戎馬度平生、堅毅鑄忠魂的故事,讓我們感受到蕩氣回腸、波瀾壯闊的長征情景;感受著生生不息、代代相傳的民族精神。
參考書目:
①林良華、曾國方、楊剛撰寫的《陳德傳》
②黃楓《憶“文革”初期陳德支持地方工作二三事》(《當代廣東》2000年第三四期)
③劉寒《參加過長征的廣東籍老紅軍》(1996年10月2日《廣東電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