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6月21日,日軍攻占南澳島。1939年6月21日,日軍攻占汕頭市,潮汕部分地區(qū)淪陷。地處廣東省東端的饒平縣沿海,是國防前線,也遭日寇鐵蹄踐踏。民眾自發(fā)組織起來,抗擊日寇。出現許多激動人心、可歌可泣的事件和人物,其中在民眾中,影響最深的人物,是吳烏森。
一、遭搶掠,被逼當海盜。受啟發(fā),決心劫富濟貧。
吳烏森出生于饒平縣東部沿海的東界龍灣村。烏森小時讀過四年書,書名吳漢林,頗聰明,既學拳腳、又善潛泳,16歲時因家貧父親要他出來幫行船,遂跟著父親去闖海。
這時,潮澄饒海域大權握在自衛(wèi)總隊長洪之政手里。船家不單要用錢買來洪部的放行船票,而且貨物每被海盜陳占海(綽號虎頭鯊,是洪部的爪牙)掠奪。烏森多次與虎頭鯊發(fā)生沖突,他因此懷恨在心。
冬節(jié)前,因年貨多,要分兩條船裝運,烏森和其父親各駛一條。當夜,他父親的船在汛洲牛角灣海面的礁石前,貨物全被搶光,人被五花大縛,衣服浸滿血水,泡在船艙底,幸虧烏森和他的朋友余英豪駛回龍灣尋他才搶救得活。
貨被搶,宮口的財主來討賠款,追回船牌。烏森到大埕保安堂藥店為父親買藥回來,知母親被鹽警抓去,心急如焚。幸有堂叔吳金騫交了罰款,擔保了出來。
“世上老實人就這樣受欺負!”烏森走投無路,決定也要做海盜。他找到曾賣新兵的吳立泰,湊了六人,拿了守物館數支舊槍,以打鳥為名,操練使槍。
1936年4月,目標定了。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烏森被警覺的汛洲人抓住了,押禁在村里的守物館。奇怪的是,守管他的兄弟兩人,說話幽默,不打不罵,三餐給他飯吃。兩天后的一個黃昏,帶著他到村后山的洗衣坑石壇上,叩拜一位無神主的“先生”。回到館內,他們向烏森講起了六年前共產黨員陳戊在這里,以教書先生的身份發(fā)動漁民斗爭的往事。說到他在洗衣坑上壯烈犧牲時,兩人都流下熱淚。末了說:“我們知道你是窮人的孩子,先生教導我們:天下窮人一家親呀!”“你要做海上綠林,連劫富濟貧的道理都不懂,是個臭賊。像虎頭鯊搶劫你爸的船一樣,你不恨嗎?”接著,他把先生生前遺留下來的小冊子,還有《水滸》、《三國》搬出來,并說:“你家的身世,我們都知道。你有讀書,這些書你讀得懂,就安心在這里看書吧。”
烏森如饑似渴地讀了《水滸》等書,終于懂得“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桃園三結義”的道理。從此,走上新的人生旅途。
二十多天后,烏森被釋放回家,全家哭成一團。回村時遇見了吳立泰。兄弟們佩服烏森的勇敢,重新選他當頭領,立下了劫富濟貧、生共生、死共死的規(guī)矩。同時吸收捕魚能手吳武池,組織了一個漁隊,既捕魚,又練武,出沒于驚濤駭浪中。
當年秋后,龍灣村王公壽誕,請來人表演潮劇,正在熱鬧時,他們利用柘林自衛(wèi)隊以巡邏為名來鬼混婦女的機會,設下妙局,將自衛(wèi)隊的槍都繳了。
烏森的隊伍增加了5人和12支真槍,以燕子山為基地,以捕魚為掩護,出沒于大埕灣的七里礁。終于劫到一艘要運到汕頭德泰豐號公司的糧船。船上8名船員被蒙了面,牽回英港。繳獲了船上一千袋米,每袋一百斤。烏森決定:每個兄弟分十袋,留兩百袋藏于石洞備用,其余六百余袋分頭暗中告知全村貧苦村民,分給每戶一袋。吳烏森等人濟貧的義舉,暗暗傳遍附近鄉(xiāng)村。
二、官、盜對敵,義舉得人心。七星惡戰(zhàn),虎鯊被砍除。
1937年初,洪部寄存在大財主吳蓋天那里的兩袋鴉片,被烏部的吳木水發(fā)現,遂搶到潮州賣了。這件事觸惱了洪部,他們向饒平縣府控告:“烏森股匪,海上打劫,猖獗異常,必須迅速剿滅。”饒平縣府下令黃岡區(qū)署自衛(wèi)中隊長莊升彥,率隊來抄龍灣村。烏森因掩護兄弟們撤退,自己引官兵走上旗頭山上激戰(zhàn),生死未明;其新婚妻子陳端三番兩次遭官兵搜查、污辱,自吊喪命。兩天后,莊升彥在一份代電中說;“匪首吳烏森被殲于旗頭山黑洞中,余匪四散逃匿……”
其實烏森大難不死,他逃出黑洞,順著潮退,憑借高超的游水本領,終于游到西澳,與兄弟們匯合。
吳烏森在西澳重整旗鼓,他借堂叔吳明能的兩間屋,架了一座木哨樓,取名“將就居”。從此烏部就駐扎在西澳,日間以行船捕魚為業(yè),夜間訓練海上本領,并派出兄弟到外面打探消息。
1938年3月,已是抗日第二年,號稱潮澄饒抗日自衛(wèi)中隊長的洪之政,卻想發(fā)國難財,示意陳漢英、吳大柴,暗中籌集桐油、烏礦等戰(zhàn)略物資,從廈門轉口到臺灣換購鴉片。陳漢英將貨物委托澄海東里萬安號貨輪承運。這件事被余英豪從貨輪內的伙夫余細弟的口中探知,把消息傳給了烏森,一場劫貨輪的謀劃密鑼緊鼓地進行著。
3月15日早晨,戰(zhàn)場設在福建省東山海面。此役比“智取生辰綱”還精彩。烏部內外勾通,以廉價鮮魚作香餌,引誘率隊保衛(wèi)的陳鵬飛副官失去戒備,不費一槍一彈,便繳了12名官兵的槍,將全部鴉片搬到自己的5條萍船上。末了,吳烏森對陳鵬飛說:“留你這條活舌頭,回去向洪之政報告,吳烏森沒有死,你們的貨物我們如數收了,后會有期。”
隔了一個月,西澳島內發(fā)現了一個奸細。
烏森對眾兄弟說:“洪之政知我活著,一場大仗就在眼前。”他布置了藏在柘林鎮(zhèn)內的暗哨,又部署了花園灣、金獅灣的船隊,做好戰(zhàn)斗準備。
4月18日,凌晨3時,由莊升彥與柘林鄭林弟率領的10條船100名士兵,向花園灣進剿西澳島;由中隊副率領的5條船,50名士兵,鎖住柘林港東側小門。企圖將西澳島上的烏部一網打盡。卻中了烏森分散兵力,聚而殲之的麻雀仗戰(zhàn)術。
這一役莊升彥險些喪命,大敗而歸。為了挽回面子,他率殘部到龍灣村,以“通匪”為名,抓了20多名青壯年,又將吳烏森之父逮捕,押禁在饒城大監(jiān)。
西澳島一役之后,柘林自衛(wèi)隊隊長鄭林弟深知不是烏森的對手,托人來向烏部求和。
條件談妥,由烏森接管柘林灣,兄弟們竭盡全力,保護過往船只,外地盜賊再也不敢到柘林來。贏得群眾的贊譽。此時烏部從原來的四十多人擴大到了八十多人,并加緊訓練出海本領。期間吸收了一名高中學生,叫吳敬業(yè),任文書。
一天,有一個雄壯的船民,名叫李野,來報說他的貨船在大埕灣被虎頭鯊的賊黨搶劫,烏森于是設下圈套,抓到了虎頭鯊的副手海貓和一個小賊,叫文書寫一紙條:“你的助手海貓被我們抓住,有本事的帶全班人馬,于后天早晨九時到七星礁前要人。如不敢來,就將他丟下海喂魚。”然后將小賊放了,叫他將紙條交給虎頭鯊。
七星礁在閩粵臺海域的交界點,巉巖峭壁,巨浪滔天,是個極險惡的海上戰(zhàn)場。第三天早晨九時,雙方各出七條船,經過惡戰(zhàn),虎頭鯊在海里被烏森抓住,拖上船來,吳木水握著刀上前猛刺其胸口,刀穿過腹部,吳木水就勢把尸體踢下海里。烏森對幾個被俘的人說:“冤有頭,債有主,虎頭鯊在海面作惡多端,我一家遭他殘害,今天仇報了,大家都回去,今后做個好人。”
三、大敵當前,掉轉槍頭衛(wèi)鄉(xiāng)土。虎口奪輪,南疆海域打先鋒。
1938年6月21日,日軍占領南澳島,柘林面臨前線,東南海域開始有日偽兵船出沒。烏森派兄弟化裝成漁民到福建海域探聽消息,抓來了兩個舌頭,經過審問,知道有一支叫“閩南烏軍”的隊伍,他們接受日軍的支持,暗號叫“第五縱隊”,說將來要組織大東亞共榮圈,司令朱慶瑞很有勢力。他們的船隊有一套完整的旗語,而且每艘船上都掛一支紅十字旗作標志。烏部根據審出的情況進行一次伏擊,果然在廈門港外海域,伏擊到一艘這樣的船,船內擺著30口棺材。烏森叫兄弟們逐層將棺材翻開。到第三層,發(fā)現有三口棺材,寫著“中”、“中”、“交”字樣,打開一看,“中”字的棺材藏著中國銀行的國幣,“交”字的棺材藏著交通銀行的貨幣。經過審問,原來廈門將要失陷,貪官們與“閩南烏軍”勾結,要將這些貨幣轉移到內地私分。
1939年正月,烏森的母親鄭寶嬌得到楊短手帶來的大包國幣,內心高興,拿出部分送給被牽連而囚禁在黃岡的窮苦兄弟的家屬,以便花錢把他們營救出獄。她又通過大港的宗親楊維漢(縣參議員),帶烏森的妹妹吳烏妹到饒城監(jiān)獄看望父親。烏妹住在一中學校宿舍,看到饒城轟轟烈烈的抗日愛國運動。回來時,又乘坐青抗會隊長羅林運來賑濟柘林饑民的糧船,深受感動。她特地轉道到西澳島告知哥哥。末了,含著淚深情對哥哥和眾兄弟說:“哥哥,你們就當義勇軍吧!”這句話讓在場的眾義士都震驚了。
1939年6月21日,日寇登陸汕頭,潮汕大多地區(qū)淪陷,柘林鎮(zhèn)也遭狂轟濫炸,百姓常逃上山洞。烏部兄弟常出動到鎮(zhèn)里幫助滅火救人,可是在此時卻傳出謠言:“烏部不敢下海,轉來搶劫陸上人家。”而且李野也來報:“大巷口碼頭一家雜貨店昨晚被搶。”烏森聽后立即派楊短手、李野乘夜跟蹤了三天,竊賊抓到了,名叫鄭青夜。
第二天,烏森率隊到柘林鎮(zhèn)南部海堤前沙灘,通過鄭林弟請來父老鄉(xiāng)親,在眾人面前,宣布鄭青夜的罪狀,當場槍決。這一來,柘林的人心平靜了。
1940年2月,大港楊維漢來信說:“洪部有意要與眾義士講和,收編為潮澄饒抗日自衛(wèi)總隊海上挺進中隊,轄柘林、東界海陸防區(qū)。這樣賢侄可以國軍名義率隊回鄉(xiāng),和鄉(xiāng)親一起保家衛(wèi)土。”
正在此時,又接到捷勝漁行來信,知道在柘林漁行當傭的叔父吳金騫被日偽閩粵司令翁尚功騙到南澳誘降,要委任為東界維持會長……
是掉轉槍頭抗日?是投降當偽軍?還是繼續(xù)當海上綠林?眾義士經過爭論,最后大家一致認為大敵當前,還是照吳烏妹的請求“當抗日義勇軍”。
經雙方達成協議,一致抗日,但軍費還是自給。烏森又通過關系,叫叔父金騫假寫招降書,騙過翁尚功安全歸來。
1941年7月4日至11日,日軍厚地部一千余人分東西兩路,大肆洗劫饒平沿海各地。單東界的大港、龍灣被燒房屋數十間,被殺害村民20多人,黃岡被燒房屋30多間,商戶物資被洗劫一空。
烏森氣炸了,決心報復。但兵力有限,經眾兄弟商議,吳木水想出了一條美人計,通過搭線于八月中秋夜,以送花姑娘為誘餌,潛入南澳后宅兩座炮樓。一舉成功,砍下日軍小隊長等4名日軍的頭,把兩座炮樓徹底炸毀。
此役使南澳日軍司令大吃一驚,命令翁尚功設法將烏部消滅。翁知公開剿滅不易,于是設下借刀殺人的詭計。在東海海面,他和閩南烏軍勾結,嚴密封鎖過往船只。又于1942年6月,占領柘林灣的大門西側汛洲島,在島內建立炮樓和5個哨口。并派船冒充烏部,在海面打劫漁船。不久烏森又接到饒平縣府與洪部聯合的一道命令“……民眾申訴,你部于海面劫貨船,殘害百姓……如不戴罪立功,將難逃痛剿之禍。”
在這兩面受敵的困難時期,烏森因病請劉大夫來把脈。劉是個異人,他暗示烏森把隊伍分散隱蔽起來,目標對準日輪 “閩成丸號”。這艘輪船往來于廈門至汕頭航線,中間在柘林灣大門的汛洲島前拋錨,卸貨給海山、汛洲的駐軍,然后再到汕頭。這艘大貨輪,船壁很高,周圍都設有槍眼。一小隊日軍隨輪保衛(wèi),還配有一艘巡邏艇。這貨輪是日軍在東南海域給養(yǎng)的命根子。
烏森為此費了幾個月的時間,做了周密的偵探和內線工作。
1942年12月初,烏森得到一個準確的情報:明天晚上10時左右,“閩成丸號”在大門拋錨;而在汛洲島的翁尚功已率主要軍力去南澳,島內僅存少數守軍。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場驚心動魄的海戰(zhàn)一觸即發(fā)。烏森連夜進行周密布置。第二天黃昏后,海色濛濛,四條小船駛到汛洲島的鬼懸崖邊,鄭老實帶隊爬上懸壁,接上內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全島5個哨口和20多名偽軍都俘虜了。解決戰(zhàn)斗后,主力退回船中隱蔽等候海戰(zhàn)。
10時正,“閩成丸號”準時到達大門海域拋錨。隨輪的巡邏艇,被李野的內線以約會花姑娘為誘餌,駛進柘林港前的蛇島旁邊玩樂去了。
10時30分,在旗頭山上飄起了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埋伏在西澳島旁的5艘萍船迎著北風分散向貨輪沖來。貨輪上的日軍發(fā)覺,立即開火,頓時槍聲大作。5條萍船邊戰(zhàn)邊向貨輪逼近;隱蔽在汛洲島鬼懸崖下的4條萍船一聽槍聲立即從西向東靜悄悄的靠近貨輪。立即拋上搭鉤,如猴子一樣一人跟一人爬上貨輪。正全神鏖戰(zhàn)的日軍萬萬想不到背腹受敵。當背后槍聲一響,一個個應聲倒地,貨輪內一片混亂,正在對敵的吳武池、吳立泰聽輪上槍聲零落,立刻將船沖近,拋上搭鉤登輪。兩面夾攻,大多數日軍被擊斃,只剩幾個偽軍舉手投降。正在蛇島旁邊歡會的5個日偽軍被埋伏在船內的李野一掃子彈就掃倒,李野隨后趕到大門海面助戰(zhàn)。
三方面力量勝利會合。烏森令兄弟們迅速將輪上的貨物裝到10條萍船上,命令一半兄弟把船駛回各自的駐地,將貨物藏進秘密倉庫。一半兄弟隨輪押著剩下貨物,由李野駕駛,把貨輪駛到柘林鎮(zhèn)碼頭。
貨物由眾兄弟和柘林自衛(wèi)隊員搬下碼頭,然后通知各保以低廉價格義賣給全鎮(zhèn)居民。
卸完空輪,連夜駛入青山港。途經汫州海面時,日軍派艇來搶,烏部在駐汫州的洪部出兵協助下,擊退日艇。順利進入青山港,拆下主機,將貨輪鑿沉。
這一天,柘林鎮(zhèn)上人來人往,大家歡天喜地,在這災難日子能從日寇手中奪來物資賑濟災民。烏部以弱勝強,虎口拔牙,勇奪日輪,在抗日史上,寫下光輝的范例。接著,烏部又在柘林、龍灣進行大賑濟。
四、保家衛(wèi)土,血灑龍灣。抗日義士,永留芳名。
接著,烏森召集眾兄弟道:“日寇損失貨輪,絕不甘休,我們要充分做好戰(zhàn)斗準備。”乃派吳木水、鄭老實率幾條船日夜負責海上巡邏,派李野、余英豪在柘林、大港等鄉(xiāng),組織青壯年做好自衛(wèi)準備。他率隊回駐龍灣,把本村的青壯年組織起來,壯大抗日力量。不出所料,農歷11月24日,日軍井田部和翁尚功率近千名日偽軍乘一艘戰(zhàn)艦,6艘電船從英港登上紅螺山。烏部利用茂密蔗林,進行抗擊,以掩護龍灣村內的村民撤退。因敵我力量懸殊,龍灣村被日寇攻入,他們到處放火,殘殺村民。中午,烏森率挺進隊和村里的自衛(wèi)隊200多人從鯉魚山上沖下,利用熟悉的地形,進行巷戰(zhàn)。這時,吳木水率海上巡邏隊偷襲英港日艦。手榴彈聲隆隆,火煙沖起,日寇死亡10余人,慌忙向柘林方向撤退。
烏森率眾勇士救火救人,打掃戰(zhàn)場,一天的惡戰(zhàn),全村共被殺害23人,被燒房屋107間,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浩劫。
當晚,烏森聚集眾兄弟緊急商量,明天的戰(zhàn)斗肯定會更激烈。他對各路兵力做了周密部署,然后率隊部駐村北溝岸角古墳埔,另派楊短手連夜到大港請兵支援。
隔天清晨,隊部的兄弟正在吃飯,立泰驚疑地說:“鯉魚山上有人影,似乎是鬼子。”烏森說:“昨夜已派武池率隊在那里防守。如有鬼子,怎不開槍發(fā)信號。”他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道:“不好,果然是鬼子……”突然,砰砰砰,密集的子彈射來。一顆子彈從烏森的右腹射入,向后穿出。
“呀!”烏森栽倒在溝里,他倚在溝壁,解開褲帶,把傷口扎起來。立泰走過來,見他臉色蒼白,問道:“隊長,你怎么了?”
“不要緊,你趕快叫鄭老實過來。”
烏森攬著肚子,對他兩人說:“你們快率兄弟們沿溝前進,到村頭堅決抗擊鬼子,阻止他們進村。”立泰遞過一杯水說:“隊長,你放心。”兩人遂率兄弟們沖出去。
巡邏到英港的余英豪聽到槍聲,趕到村邊的守物館,在古榕樹下加入戰(zhàn)斗;此時,楊短手帶著大港100多人的隊伍,沿南山麓直至龍灣村西北,加入戰(zhàn)斗。
日偽軍突遭四面夾攻,手足無措,兵敗如山倒,向柘林潰逃,下了電船,進占對岸的西澳島。他們深知烏部和柘林、東界民眾抗日的威力,從此不敢再來。
戰(zhàn)斗結束,眾勇士來見隊長,烏森嘴角泛著笑意:“好!這一仗打得妙,打死日本鬼子為鄉(xiāng)親報仇,我死了也值得。”
余英豪看到烏森渾身是血,傷勢嚴重,這個與烏森生死與共的盟兄不禁“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英豪哥,不要太傷心,你是我家的大恩人,我有這樣的義兄,死了也瞑目……”烏森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圍在一起的兄弟們都擦著淚水。
這時在一旁的武池,撲地跪下說:“隊長,是我害死你……”他飲泣敘述鯉魚山失守的經過。兄弟們都氣極了,楊短手拔出短槍喊道:“我斃了你……”
烏森伸出手掌低聲說:“起來吧,當年我們一同起事,同生共死,可是你太麻痹大意……”說這里,兄弟們都流下心酸的熱淚。
這時,吳金騫已從所城請來林醫(yī)生,他查看烏森的傷部,大吃一驚說:“傷勢這樣嚴重,我手頭無藥,還是請高明的醫(yī)生吧!”他留下幾劑草藥就告辭了。
吳金騫說:“現在柘林鎮(zhèn)的醫(yī)生都跑了,如果劉大夫在就好了,可是他秋前就離開了。”
傷勢嚴重又缺醫(yī)缺藥,烏森預感到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他示意文書吳敬業(yè)到他的病床前記錄。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闖海以來,已有七載,其中,編為抗日義勇軍也近三年。我一生以義為重,也有過失。我愛國家和鄉(xiāng)親,在中華民族最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奪日輪,衛(wèi)家鄉(xiāng),流盡最后一滴血。是真是假,是忠是奸,讓后人去評說。我的兄弟要繼我志,直到趕走日寇。”
烏森睜開雙眼,見父母弟妹圍在床前,他滿含熱淚,微微地說:“父親母親,不孝的兒子為了正義,害了全家遭殃,父親入獄……我今生未報,來生再報。兩個弟妹要孝敬雙親。”
說到這里,吳烏森停止了呼吸,時年23歲。
1942年12月23日上午,龍灣村吳氏大宗祠門前擺著數十個花圈,宗祠兩旁貼著對聯:
劫敵輪,濟貧民,東界鄉(xiāng)中稱義士。
灑熱血,衛(wèi)桑梓,祖宗門上吊英魂。
在停棺的正廳上面掛著由饒平縣縣長黃緒虞題的大匾,寫著“英勇殺敵”,落款是民國31年12月21日。
棺木由八人抬出,上面蓋著吳烏森的血衣,棺木后面是烏森的親人、挺進中隊的兄弟們、各村的鄉(xiāng)親,最后是難民和乞丐。他們曾多次受到烏森的施濟,領過他施的米、粥,卻不料大恩人被日本鬼子打死。大家一路投下銅板,放聲大哭。到西面山的墳場時已聚集了一千多人。
墓穴已挖好了,挺進中隊的兄弟們把棺木放下坑中,蓋上黃土,來不及刻碑。用一塊大石頭豎于墳前,權當碑石。
墳前最前面是挺進隊的兄弟,他們鞠躬后舉著拳頭向隊長宣誓;誓為隊長報仇,不殺日寇,決不罷休。后面跪著無數鄉(xiāng)親和難民。
1943年2月15日,以余英豪、吳木水為首,挺進中隊和龍灣、大港等抗日骨干400多人,一舉攻占西澳島,當場擊斃日軍20多人,俘虜包括日軍尉官井雨封二在內共108人,解押往饒平縣當局。
從此,“天頂雷公,地下烏森”的傳奇故事流傳于閩粵沿海邊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