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黨政秘書腐敗的特點及成因分析※

○王茜

當前黨政秘書腐敗的特點及成因分析※

○王茜

何謂秘書？根據《秘書國家職業標準》規定：秘書是從事辦公室程序性工作、協助領導處理政務及日常事務并為領導決策及其實施提供服務的人員[1]。其工作具有輔助性、從屬性和服務性。由此可見，秘書是“職員”，而不是“官員”。腐敗指的是濫用公共權力謀取私人利益的行為。現今社會，不是官員、不掌握國家公共權力的秘書，卻頻繁發生違法腐敗行為，并成為了當下人們關注的一個熱點話題。

一、當前黨政秘書腐敗的特點

（一）秘書腐敗案件頻頻發生，呈現出多發性

腐敗這個社會頑疾存在已久，秘書領域亦如此，特別是黨政機關中的高層秘書。20世紀8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轉型，秘書腐敗現象如其他腐敗現象一樣開始蔓延。90年代末至今，秘書腐敗愈演愈烈，呈高發頻發態勢。

1996年10月，查處曾任北京原市委書記陳希同的秘書陳健，先后接受賄賂款折合人民幣40.9萬余元；1999年，轟動全國的沈陽慕馬大案中，查處市政府原副秘書長兼市政府駐京辦主任翟利索取和收受他人賄賂共計人民幣421.5萬元，美元48.5萬元，價值44.88萬元的日產豐田吉普車1輛，挪用公款1520萬元，貪污公款165萬元；2002年6月，查處深圳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王炬的秘書蔡建輝，受賄港幣109萬元、人民幣50萬元；2003年10月，河北省原省委書記程維高的秘書李真，收受賄賂、非法占有公私財物、收受貴重物品共計人民幣1051萬多元被查處；2003年9月，湖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唐見奎受賄144萬余元被查處；2004年12月，湖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王道生受賄400萬元被查處；2007年12月，人稱“上海一秘”的上海原市委書記陳良宇秘書秦裕被查處，受賄682萬元；2008年12月，浙江省人民政府原秘書長、辦公廳原黨組書記馮順橋被查處，一審被認定受賄79.65萬元；2010年1月,福建省委原秘書長陳少勇被查處受賄819萬元；2011年8月，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原副秘書長白志明因涉嫌受賄、貪污、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以及非法持有槍支彈藥等罪名,近日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從上面略舉案例來看，黨政機關秘書腐敗案年年有，而且大部分曾是服務高層領導的秘書，這些高層秘書貪污受賄金額越來越大，動輒超百萬，甚至近千萬。當然，他們無一例外地受到了黨紀政紀地嚴肅查處，受到了國家法律的嚴厲懲治。

（二）腐敗手段花樣百出，呈現出多樣性

秘書作為領導的助手、參謀和事務處理者，其工作具有從屬性、輔助性、服務性等特點。因此，無論是基層秘書還是高層秘書，與他們所服務的領導都只是一種直接的工作關系，并不具有一定職務，更不擁有一定的權力。就是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職業，無職無權的秘書是如何腐敗的呢？探究其手段，可謂花樣百出。

一是有些秘書利用貼近權力中心的優勢，以“二領導”自居，打著領導旗號，借領導之名，常常插手一些工程項目、企業管理，有時還以充當其他單位顧問、理事的名義，從中大量撮取所謂的“辛苦費”。如，在沈陽市長慕綏新、副市長馬向東等人的眼里，副秘書長兼駐京辦主任翟利是個非常“善解人意”的能干人，他服務細心，安排周到，出手闊綽。然而他們并不知，翟利正是利用他們的權力“靠山”，在私下里大肆索賄錢財，貪污公款。

二是向領導反映下級單位或其他相關各方向的情況，或邀請領導出席慶典活動，秘書本應負有協調安排之責。可就是這樣一個應盡的工作職責，卻被一些不能自律或心術不正的秘書，變成一種在他們看來的“安排權”，并趁此設卡索要錢財。而不少有求于領導的人，也將秘書視作權力核心的“邊緣人”、“通天者”、“準領導”，并從那里打開缺口，拉攏腐蝕他們。正如官場中盛傳：“欲見領導，先求秘書”，“欲打通領導關節，先打通秘書關節”，足見秘書地位、作用在一些欲謀不軌的人心中非同小可。

三是在實際工作中，有時一個問題需要幾個部門或幾個單位領導協商解決，這就要求各部門或各單位的秘書溝通協調。這本是工作之需，卻被一些秘書編織成撈取私利的巨網。工作內外，有事無事扎成一堆，相互傳遞內部信息，相互幫襯，抱團腐敗。

四是有些秘書以領導公車名義多報虛報燃料費修理費。有的用公款大吃大喝，虛開發票或收受商家回扣。有的還到下屬單位“借錢”。當然，“借”只是要的一個幌子而已。有的干脆視下屬單位為自家銀行，想拿就拿，想提多少就提多少。

五是由于處于黨政機關權力運行的信息中樞，他們通過將權力機構的內情或其他應該嚴格保密的信息向意欲不軌人員透露，甚至為其謀劃，然后收取巨額信息費。如此等等，不勝枚舉。

（三）領導與秘書同腐敗，呈現出共犯性

秘書不像領導擁有一定的權力，也就不會受到來自有關方面對權力的嚴格監督與制約。正如“河北第一秘”李真被查處后，曾與新華社一位記者這樣說：“我做秘書時，雖說有人管，但沒人監督。”一些腐敗領導正是看到了這一點，為了掩飾其腐敗行為，便將身邊的秘書人員培養成親信、“自己人”，并借秘書之手去為其做違紀違法的勾當。而一些秘書出于為自己撈取“好處”、分得“一杯羹”的不良目的，正好投其所好，為領導腐敗行動出謀劃策、牽線搭橋，鞍前馬后充當領導權錢交易的中介人、腐敗活動的經紀人，并從中撈起好處，與腐敗領導形成共犯。這樣，秘書為領導腐敗開路，領導為秘書腐敗撐腰，結成一對“孿生兄弟”，一起在腐敗道路上越滑越遠。

曾轟動全國的沈陽慕馬大案中的三位副秘書長，為領導腐敗牽線搭橋，投其所好，個個可謂是爭先恐后。除上面提到的翟利外，副秘書長泰明也是另一位很會“關照”的主兒。1998年底，泰明聽說馬向東要買房子，便主動帶馬向東到他開發房地產的同學焦某處看房子，因馬嫌該房位置不好而放棄。泰明干脆讓焦某直接送給馬向東50萬元。與泰明不同，副秘書長遲若巖則是另有“高招”。遲知道馬向東好賭，他千方百計投其所好。1998年3月至5月間，遲若巖兩次陪馬向東等去國外賭博，在賭場送給馬向東共計4萬美元的籌碼。此外，遲為謀求個人職務升遷及工作安排，多次行賄馬向東，折合人民幣60萬元。遲若巖的“出血”，只不過是為自己大發橫財付出的一點代價而已。經查證，遲若巖用盡各種手段，非法侵吞公款47萬元，向他人索取121萬元。

真可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腐敗的高官，身邊往往就有腐敗的秘書。腐敗領導是秘書墮落的溫床，腐敗的官員左右或影響著身邊秘書，而腐敗秘書又在腐敗領導身后充當推手。領導和秘書一起在腐敗道路上越滑越遠，給國家和人民帶來巨大的損失。

（四）秘書狐假虎威暗箱操作，呈現出欺瞞性

盡管在現時體制框架下，秘書沒有掌控某個行業或某個單位人、財、物的權力，但是，秘書有時會從三個方面分享和遞延領導干部的權力。一是有些領導干部“拐杖化生存”，他們的權力行為，相當一部分是通過秘書去實施；二是有時領導出于對秘書的信任，授予秘書一定的權力，這是一種彈性的權力，權力的大小取決于領導授權的多少；三是因為秘書處于核心權力與實施對象之間的“關節”上，由此衍生出的權力。

領導的權力一旦失去監控，被秘書濫用、亂用，將給國家和社會造成相當大的危害。當今社會正處在一個快速發展時期，許多重大工程、重大項目需要快速上馬，開工建設。而這些工程和項目由于涉及多個部門，需要黨政機關進行及時協調，在各個協調機構中，組長、副組長雖是地方黨政主要領導，而實際權力卻被遞延到了一些秘書長手里，由他們出面，代表黨委政府履行指揮協調權力。這樣一來，一些別有用心的秘書抓住這難有的機會，將“綜合協調”職能，通過大肆收受賄賂，隨意批條子，亂點鴛鴦譜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拉盡“權力皮條”，把權力信息變成一堆堆“黑金”。由于身居被稱為“不管部”的黨政綜合協調部門，不執掌權柄，他們的腐敗行為就顯得隱蔽不易察覺，更具有欺騙性。

二、秘書腐敗的危害

秘書是領導干部身邊的人，是一個單位的形象、窗口，特別是在加強黨風廉政建設中有著更加特殊的影響和作用。如果作為“身邊人”的秘書腐敗，不僅直接影響決策能否正確實施，影響領導的形象，影響領導與群眾之間的關系，而且嚴重損害國家、集體和人民群眾的利益。

（一）嚴重影響了黨和政府的形象和公信力

我黨歷史上，早在1929年就提出了秘書工作必須“忠誠服務于黨的中心工作”。毛澤東十分贊同這一指導思想。這一提法強調黨的秘書工作不是服務于某個領導個人，而是服務于黨的事業、黨的工作。我們黨一切工作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1985年，召開的全國秘書長辦公廳主任座談會也明確了“為領導工作服務，為各部門和下級單位服務，為人民群眾服務”是秘書工作的宗旨[2]。“三服務”歸根結底就是為人民群眾服務。盡管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隨著黨的中心工作的轉移而有不同程度的調整，但其宗旨卻始終是不變的[3]。可如今，一個秘書憑其在領導身邊工作，只要打個電話，甚至假借領導之名，批個條子，就能獲取幾十萬、幾百萬甚至近千萬的“好處費”。人民群眾看到無職無權的秘書都在貪污腐敗，這勢必會嚴重挫傷他們對國家公權力的信任，損害他們對黨和人民政府的感情，危及社會穩定。

（二）損害了領導機關和領導干部的形象和威信

秘書因為輔助性的工作，常跟隨領導左右，往往被人們看作是領導的“影子”。如果秘書違法亂紀，甚至拉大旗作虎皮，背地受賄索賄，不僅對領導干部的形象和威信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而且影響干部群眾對黨的信任、信賴、信心。

（三）成為領導腐敗的幕后推手

從以往和近期查處的大案要案來看，不少領導干部的腐敗，往往與身邊工作人員有一定的關系。領導掌握有一定的權力，我國現行的相關制度加大了權力監督力度。但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如果領導干部身邊的秘書能遵紀守法，就會減少對領導工作的干擾。如果能充分發揮參謀直諫作用，就會使領導少犯錯誤，或不犯錯誤。如果秘書站不穩立場，經不起誘惑，就很有可能成為領導腐敗的“二傳手”，助紂為虐，甚至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三、黨政秘書腐敗的外因探析

秘書腐敗問題危害極大，已經引起了人們廣泛關注。探究造成秘書腐敗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主觀上的，也有客觀上的；有制度造成的，也有人為的；有領導方面的，也有自身的原因。盡管外因是次要因素，要通過內因起作用，但作為秘書腐敗外在誘因仍應引起有關各方的重視。

（一）用人體制不全，任人唯親

盡管《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有不準“指令提拔秘書等身邊工作人員”的規定，但在實際中，由于是給領導選配秘書，容易由該領導說了算，出現任人唯親，以人劃線，以個人好惡選人，甚至還帶病提撥。有的領導升遷了，調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把自己的秘書提拔一下，以留下自己的影響延伸自己的權力；有的甚至還帶上秘書與自己一起去履新職，美其名曰好開展工作。河北省原省長程維高的秘書吳慶五，從程維高任職南京時起，就一直跟隨‘轉戰南北”，鞍前馬后，與其形成了養父與養子的關系。對吳的劣跡，這位領導視而不見，置若罔聞，甚至袒護開脫。2005年下半年，中紀委領導曾找時任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談話，指出上海不少干部反映秦裕廉政方面存在問題，要求他選用那些黨性強、作風正派的干部當秘書，陳良宇不但不理會，還在多個場合夸獎秦裕，稱他是一個沒有問題的干部，甚至在中紀委對秦裕違紀行為調查前一個月，還火速提撥其為寶山區區長。如此這般，秘書人員不出問題反倒不正常了。

（二）秘書監督機制存在盲區

從現行的反腐倡廉法律法規和政策規定來看，很少有直接監督秘書的內容，就連考核干部，也多考核領導干部，少有考核秘書的。由于秘書選拔任免的權力直接掌握在上級領導手中，而秘書又是領導干部的“身邊人”，其他人或有關監督職能部門投鼠忌器，不能監督、不愿監督，也不敢監督。李成言教授指出：“在目前體制對‘一把手’的監督處于相對滯后和疲軟的狀態下，秘書與領導干部之間的特殊關系，使得領導干部秘書也有了規避監督的‘避風港’，形成上級監督機關不會查，同級監督機關不敢查的尷尬局面。”[4]對秘書的監督只是領導的行政監控，這對進退一致、利益與共的領導和秘書來說，這種監督無疑是形同虛設。

（三）領導拐杖化現象嚴重，授權不當

2002年頒布的《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明確規定：黨政領導干部隊伍要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但在一些黨政機關，仍有部分領導干部是“拐杖化生存”。有的干脆將部分權力授予秘書，讓秘書兼任某一行政實職，這在體制上應該說是混淆了秘書輔助之職。如：2003年11月，深圳市原副市長王炬的犯罪事實，就發生在其擔任深圳市人民政府副秘書長兼建設局局長期間。唐見奎在擔任湖南省政府副秘書長時，兼任省重點建設領導小組副組長、省建設工程招投標領導小組副組長、省移民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王道生擔任湖南省政府副秘書長期間，也同樣兼任湖南省名牌產品審定委員會主任等。本只是輔助協調的秘書，結果卻被領導授予一定的實權，而這一實權又缺乏應有的監督。在一些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腐敗秘書手中，就變成了腐敗的資本。

（四）領導腐敗導致秘書腐敗現象發生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領導干部的言行對其身邊的秘書人員的影響不可謂不大。領導的工作作風、生活習慣及辦事原則等，會讓久居身邊的秘書耳濡目染。試想，如果領導一貫腐化墮落，秘書又怎能不同流、不合污，否則會被認為不是“圈內人”。腐敗領導程維高的腐敗秘書吳慶五曾坦言：“我從底層一個普通工作人員做到高級秘書，各個層面都接觸到了。我發現許多干部包括一些高級干部并不像起初做官那樣，再想著為民辦事。也許是欲望的驅使吧，做官越久，要權的思想越重，他們想得最多的是爭權奪利。我看到了我尊重的一些領導放松要求，越來越追求享受，與過去判若兩人。我本來是從他們身上受到鼓舞的，可現在他們都成了這樣，心中的‘支柱’倒了，徹底的失望使我下決心一定要離開官場。”[5]當然，這只是吳慶五在為自己的犯罪行為找借口，但也從另一側面反映出一些高層領導對身邊的秘書的影響之大。

針對秘書腐敗的外在成因，預防腐敗應深化政治體制改革，實行透明政治；建立一套科學而完善的高級領導干部秘書的選拔、任用、考核、監管等方面的制度，避免由領導干部自己挑選秘書；健全、完善監督制約機制，強化制約力度和監督效能；進一步厘清秘書的概念，明確秘書的職責，回歸其輔助之職；加強反腐敗法制建設，加大查處力度，創造預防腐敗的法律環境。

[1]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和社會保障部：《秘書國家職業標準》，中國勞動出版社2006年版，第1頁。

[2]楊樹森：《秘書學概論》，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3頁。

[3]王茜：《黨的秘書工作宗旨在田家英信訪工作中的體現》，《辦公室業務》2011年第9期。

[4]李松：《秘書腐敗，背后是“一把手”權力無邊》，《秘書》2009年第4期。

[5]曉鳴：《程維高秘書吳慶五的自毀之路》，《共產黨人》2004年第2期。

※本文系湖南省2010年度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預防黨政秘書腐敗對策研究》（項目編號：2010YBA057）的部分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 湖南省大眾傳媒職業技術學院）

（責任編輯 楚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