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洋
(沈陽音樂學院,遼寧 沈陽 110818)
遼寧歷史悠久,文化燦爛。今天遼寧地區主要以漢族為主,還有滿族、回族、朝鮮族、蒙古族、錫伯族、鄂倫春族等少數民族。古代生活于遼寧區域的肅慎、勿吉、靺鞨、女真、鮮卑、突厥、柔然、東胡等民族是今天遼寧區域少數民族的先民。從秦朝至今2200余年,遼寧區域文化以及地域分布格局都發生了巨大變化,遼寧區域音樂文化跟隨時代不斷發展變化。遼寧區域歷史上就是各民族融合發展的重要地區,回族、滿族、錫伯族等民族就是中西文化交匯和融生的民族。當下,區域文化研究已成為理論研究中較為重要的研究課題,科學、全面、系統地研究遼寧區域音樂文化的發展、衍變,對于認識和了解遼寧區域音樂文化的形成和發展,進而增強民族團結,繁榮區域經濟,構建和諧社會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遼寧區域音樂文化具有門類繁多、數量較大、特色濃郁和歷史悠久等特色,在歷史的不斷發展中,呈現出多元化發展的趨勢,并在時代和歷史的積淀中逐漸形成具有地域特色的音樂文化。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在多民族融合的文化背景下,遼寧地區積累了豐厚的音樂文化資源,如民歌、歌舞、說唱音樂、戲曲音樂、民族器樂等等。這些音樂表現大多以樸素質樸的音樂語言貼近生活、以歡快明朗的音調旋律表現生活、以豐富多樣的節奏形式體現韻律、以活潑大方的音樂表演風格顯現地域特色,可以說,遼寧區域的音樂具有較強的藝術表現力。
遼寧區域的民歌主要有勞動號子、山歌、小調等多種樣式,在我國民歌中占有重要地位。遼寧區域的民歌數量繁多,內容豐富,形式多變,具有較強的區域音樂色彩,體現了遼寧區域人們粗放豪邁等性格特點。
遼寧民歌內容豐富多彩,它的歌詞是遼寧人民生活語言的顯現。由于地理、語言、生活習慣鑄就了遼寧人具有東北人特有的豪爽、質樸和爽朗等性格,在民歌中得以充分的體現,因此有表現家庭生活、風土人情、婚喪嫁娶、民間故事、娛樂游戲和神話傳說等題材的內容,如 《東北風》、《送情郎》、《上茨兒山》、《月牙五更》、《小看戲》、《小拜年》等。其中娛樂游戲內容的時興小調,富有知識性和趣味性,也是東北小調中的精品,如 《猜對花》、《丟戒指》等。近現代以來,也有一些反帝反封建、歌唱新生活的新民歌,如《翻身五更》、《生產忙》、《新東北風》等。反映生產勞動的勞動號子主要有森林號子、搬運號子、船漁號子、煤礦號子、農事號子等。與我國其他地區的勞動號子相比,東北地區的勞動號子具有更為高亢粗獷、雄渾壯美的藝術特點。這些民歌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和鮮明的地方特色,表現出遼寧人熱情開朗、粗獷、潑辣、風趣、幽默的人文性格特點,流傳甚廣,深受人們喜愛。遼寧民歌中有些曲調是受地方戲二人轉唱腔的影響,顯現出十分濃郁的區域色彩和特色。遼寧民歌一般具有音調高亢嘹亮、旋律寬廣、氣韻悠長、剛直不阿等特點。一些遼寧民歌已經成為具有東北代表性的民歌,久唱不衰,深受人們的喜愛。可以說,遼寧民歌在歷史的積淀和時代的變遷中,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風格和魅力。
遼寧地區代表性的說唱音樂是東北大鼓。東北大鼓又曾稱作“遼寧大鼓”,流傳于遼寧、吉林、黑龍江以及北京、天津、內蒙、河北等省、市的一種民間說唱音樂形式。東北大鼓大約形成于清代中期,最初的表演形式是演唱者一人操小三弦自行伴奏說唱,并在腿上綁縛“節子板”擊節,也叫“弦子書”。后來發展成一人自擊書鼓和簡板演,另有人操大三弦等專司伴奏,說唱表演采用東北方音,是清代中期奉天 (今沈陽)的民間藝人在東北民歌、小調和滿族八旗“子弟書”的基礎上發展演變而來,至今已有200多年的歷史。東北大鼓的唱腔是在弦子書、子弟書的基礎上,吸收借鑒樂亭大鼓、京韻大鼓及二人轉逐漸形成的。在上世紀30年代左右,東北大鼓發展到鼎盛時期,在沈陽的各茶樓、北市場、小河沿等地,到處都能聽到東北大鼓。東北大鼓早期主要在鄉村流行,民間俗稱“屯大鼓”。演唱的曲調是當地人們熟悉的土腔土調,唱詞也不甚講究。許多藝人在演出中甚至當眾翻看唱本,照本宣科地演出,俗稱“把垛說書”。演出的節目以中篇為主,有《回杯記》、《瓦崗寨》、《彩云球》、《四馬投唐》、《白玉樓》等。 19 世紀末,東北大鼓進入城市,主要演唱短段節目,唱詞也移植了一些子弟書詞。知名藝人有車德寶、門振邦、王德生、張萬勝等。20世紀初期,大批女藝人進入東北大鼓表演行列,男藝人退而伴奏。當時知名的女藝人有劉問霞、金蝴蝶、尹蓮福、侯蓮桂等,其中劉問霞曾獲得過"奉天大鼓鼓王"的稱號。東北大鼓曾出現了《三國演義》、《紅樓夢》和《露淚緣》等許多精品之作,其中《憶真妃》等曲目還被譯為日、法等多種文字傳播海外。2006年,東北大鼓被國家文化部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在遼寧區域,漢、滿、蒙古、朝鮮、鄂倫春等各族人民在長期的歷史演變和時代變遷中,不斷形成了一個相互融合的多元化文化體系,其中滿族音樂文化與漢族音樂文化之間的融合和交流最為顯著,并對遼寧區域音樂文化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本文主要以滿族音樂為例。
滿族是中國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也是唯一在中國歷史上曾兩度建立過封建王朝的少數民族。滿族歷史悠久,其淵源可上溯到距今約6000年——7000年前肅慎族系新開流文化和茶啊沖①“茶啊沖”是長春最早的地名,來自距今約7000年前古老的肅慎語發音,是古代肅慎祭天時候的祈福之語。以其為肅慎祈福之地,故名“茶啊沖”。文化。公元前22世紀,肅慎文明的中心在喜都(今吉林省長春市),早期肅慎王國的第二代王室開始在此修建土坯城墻和宮殿,此時已有人口約千戶。滿族音樂歷史悠久,在留存于世的眾多文獻記錄資料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按肅慎、勿吉、靺鞨、女真、滿洲,作民族發展的歷史順序的縱向觀察,便知滿族音樂是由民間音樂、薩滿音樂、宮廷音樂三個部分組成。滿族音樂是滿族人民生活勞動、情感交流的記錄,具有篇幅短小,曲式結構簡單,旋律直白曉暢,節奏活潑跳躍等特點。滿族音樂的音階多用五聲音階,以宮、商、角3個音為核心,旋律線較為簡單、明快和質樸,歌詞較為接近口語化,如,勞動號子《跑海南》、山歌《靠山調》、小唱《悠悠車》、宮廷樂舞《慶隆舞曲》等。滿族的宗教音樂,是直接從其先世女真人融樂、舞、歌三位一體的“薩滿”文化沿襲而來。清代滿族民間與宮廷始終保持薩滿祭祀和跳神的傳統。滿族薩滿音樂主要由薩滿神歌及以鼓點為標志的鼓套所構成。在表演中,薩滿手持單鼓邊演、邊唱、邊舞、邊擊鼓,擊鼓演唱貫穿表演的始終。在現存的滿族音樂中,在歌唱語言上有滿語、漢語和滿漢兼用的三種形式。可以看出,在不斷地歷史進程中,滿族音樂已經與漢族音樂高度融合,甚至達到了兩者難以分開的程度。
此外,遼寧區域還有朝鮮族的民謠、農樂、新阿烏、沙哥里,鄂溫克族的民歌“扎恩達勒格”,赫哲族的民歌“嫁令闊”、“薩滿調”、“依瑪堪調”等音樂,這些都是我國少數民族音樂中獨具特色的音樂表演形式,以質樸、簡單的音樂語言彰顯出獨具匠心的藝術魅力,同時為遼寧區域風格各異又多元融合的音樂文化增添了色彩。
遼寧歷史悠久,是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我國古代稱“遼寧”為“遼”,寓意“遼河流域,永遠安寧”。遼寧位于中國東北地區的南部,是中國東北經濟區和環渤海經濟區的重要結合部,是東北地區通往關內的交通要道,也是東北地區和內蒙古通向世界、連接歐亞大陸橋的重要門戶和前沿地帶。遼寧自中國周朝時期就已納入中國版圖,西周分封屬燕國之地。春秋戰國時燕置遼東、遼西兩郡。秦朝置遼東、遼西、右北平三郡。西漢時屬幽州,增設玄菟郡。唐朝在此設置安東都護府,統治遼東和朝鮮半島北部。后為遼朝、金朝地。后為元朝地,元朝設置遼陽行省,此地屬元朝遼陽行省。明朝時為遼東都指揮使司管轄,下設州、衛。在歷史發展中,遼寧區域的版圖也在不斷的發生變化,并創造著具有區域特點的音樂文化。
遼寧區域文化是在長期的歷史衍變的過程中自然延續下來,與一個區域、一個民族的生產與生活方式同期演進并共同發展。遼寧區域音樂文化在族源上有十分密切的繼承性,在其繼承和發展的過程中,仍然保持著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區域特色。在各個不同時期,遼寧區域音樂文化在繼承的基礎上,有著明顯的發展和提高,因此,遼寧區域音樂文化從總體上顯現出一定的繼承性,但其內容也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如,蒙古族音樂,一直就是本民族歷史、社會、文化與生活的縮影。一些音樂內容體現對大自然的贊美,對家鄉的熱愛,對母親的懷念與歌唱,對愛情的傾訴,對封建勢力的反抗。蒙古長調至今仍然保持著原有的音樂特色,沒有固定節拍和節奏循環規律,氣息寬廣,悠揚遼闊,演唱時節奏和速度十分自由,很難找到方整的節奏和各句之間內在的結構規律。多年來,蒙古族的長調一直保持著自己本源的音樂元素,繼承著先民們遺留下來的音樂寶庫。就是在這種繼承下,蒙古族音樂不斷發展前進著。還有很多民族的音樂都是在時代的感召下,在體現民族元素的同時,不斷發展壯大。
由于作為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意義體系的文化要靠人來跨世代傳承,而“文化從上一代到下一代的復制從來就不會完全”,其間舊的傳統不會被原樣重復,新的環境又會使新的模式不斷加入進來,所以文化在繼承的同時又具有較強的融合性。生活在中國大陸不同地區的各族人民,在歷史傳統、居住環境、社會狀況、勞動方式、語言、風俗、宗教信仰等諸多條件的影響下,創造出多種富有民族特色的傳統文化藝術。各民族具有鮮明民族風格的傳統音樂文化,是民族文化寶庫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其中的民間音樂更是與人民的生活密不可分,在群眾中代代相傳。它是本民族人民自己的創造,在體現強烈的民族性的同時,我們也應該清楚地看到,千百年來,在中國的不同民族之間,特別是漢族與各少數民族之間,無論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都有著十分密切的聯系。早在古代,中國少數民族的音樂文化即與中原地區的音樂文化發展交流而相互影響。從隋、唐開始,社會經濟、文化空前繁榮,經濟、文化交流頻繁,對東西方各國及國內各民族的音樂文化均有廣泛吸收和融合。
文化也只有不斷與時俱進、開放流動,才能不斷向前發展。一個文化體系內部也會存在結構上和認同層次上的多樣性。在遼寧滿族、回族、蒙古族的音樂文化都有融合的現實。有人認為這是民族音樂文化特點的退化,其實這是文化在發展、交流中的一種常態表現。如果我們把眼光放遠,在中國東部沿海會看到朝鮮族、高山族和黎族的音樂文化受到當地漢族文化影響,很多音樂已經不再是古代時期的音樂原貌,都在繼承中融合了漢族的音樂元素。同時,在文化多元化的今天,區域音樂文化的發展不可能固步自封,停滯不前,社會和時代不斷向前發展,與之相適應的音樂文化勢必會受到一定影響。因此,遼寧區域音樂文化是在歷史的前行中不斷融合,從而更好地適應了遼寧區域的音樂發展。
遼寧區域音樂文化具有鮮明的時代性。遼寧在不同的時代創造了不同的音樂文化。回顧近百年的中國歷史,我們看到現代中國各個時期都有著不同的發展目標,因而也就有著不同的文化。遼寧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聚集了一大批具有愛國主義精神和民族情操的音樂家,在他們的努力下,創作出了《二小放牛郎》、《延安頌》、《翻身道情》、《南泥灣》、《延水謠》等大量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這些音樂作品在整個抗戰時期乃至今天都對當代中國的社會和文化產生了較為重要的影響。在“建國初期”,遼寧區域音樂文化的創作和“革命時期”有所不同,在題材、內容上較為豐富,不僅僅局限于革命題材。同時遼寧區域涌現出許多優秀的作曲家,如呂驥、安波、馬可等老一輩革命藝術家,在他們的帶領下,遼寧區域音樂創作蓬勃發展,其中以李劫夫為代表的音樂家創作的毛主席詩詞歌曲《為毛主席詩詩詞譜曲六首》、《沁園春·雪》、《憶秦娥·婁山關》、《西江月·井岡山》等一大批優秀的音樂作品,受到全國人民的喜愛。進入“文革十年”,遼寧一些音樂家紛紛遭到迫害,區域音樂文化也遭到了破壞。那個時代,遼寧區域音樂創作的作品和之前的音樂作品大有不同,主要是以“八大樣板戲”、“毛主席語錄歌”和“忠字舞”為這一時期的主要代表音樂作品,這些音樂都是為當時政治所需要。改革開放以后,遼寧區域音樂文化散發出絢麗多彩的光芒,從音樂創作到音樂理論都極大地滿足了人們的要求,涌現出《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一批優秀作品。可以說,遼寧區域音樂文化在不同的時期都有著不同的變化。
隨著內地漢族流民向東北的遷徙,內地各種音樂形式開始在東北安家落戶。一些音樂形式與遼寧固有的音樂形式進行融合,極大地豐富了遼寧區域音樂的內涵。
首先,民歌廣泛流傳。民歌從形式上,有山歌、勞動號子、小調;從題材上,有反映勞動的,有反映愛情生活的,有反抗外國侵略的,有以反抗封建統治為內容的。《跑海南》是咸豐十年,圖們江和海參崴一帶的勞動號子,它表現了滿族漁民吃苦耐勞、不畏艱險的精神和開朗、樂觀的性格。《寡婦調》則表現了守寡女人對死于戰場的丈夫的思念。《八角鼓,咚咚咚》表現了滿族婦女殷切希望丈夫英勇殺敵,打敗俄國侵略者,早日回家團聚的思想感情。清末,奉天省朝陽縣一帶爆發了以李鳳奎為首的反清大起義。起義隊伍中出現了一首反清革命民歌《九反朝陽》,被當地群眾傳唱了10年之久。光緒二十六年,蘇力克旗(今遼寧省阜新、北票縣一帶)貧民“六十三”在反抗外國侵略者和清朝統治階級的壓迫中英勇犧牲。人們為了紀念他,編了《六十三》這首民歌,以歌頌他的反抗精神。這些歌曲經過百年的流傳,至今在民間有一些歌曲仍然在傳唱。有一些歌曲,被后人所套用,曲調和曲式基本上沒有變化,只是被后人填上了新詞;還有一些歌曲如蒙古族的長調,隨著生產方式和環境的變化,長調變為半短調,再由半短調變成了今天的短調。
其次,在器樂創作方面,遼寧區域最為古老、最為常見流行的就是鼓吹樂。在遼寧各地,鼓吹樂多用在紅白喜事、開張大典、迎神賽會、子弟登科、慶典佳宴等場合上,它是融吹、打、彈、啦、咔為一體的器樂合奏,其演奏有嗩吶曲、笙管曲、吹咔曲和民歌小調的伴奏、伴舞等。演奏形式有坐棚、走吹和吹會等。鼓吹樂,慢則悠揚雄渾,深沉含蓄;快則激越明快,火爆熱烈,有著濃郁的生活氣息。鼓吹樂從清代至今,成為人們喜愛的一種器樂表演形式。至今,在遼寧地區,鼓吹樂仍然廣為流傳,演出的曲目和以前相比有所變化,隨著時代的變遷,現在的鼓吹樂多數應用在民間的紅白喜事和慶典家宴上。在曲目和曲式上,在保留了原有的音樂元素,融入了許多新的音樂素材,越來越民間化、時代化。
最后,在說唱音樂方面,遼寧地區的說唱音樂包括子弟書、什不閑等。弟子書淵源于清軍中流行的巫歌和俗曲。此種藝術形式傳入北京后,經北京八旗子弟中的文人進行改造,變成了一種七言體。19世紀初,子弟書這種藝術形式傳到沈陽,后來沈陽出現了兩個以創作子弟書為主的書社:“芝蘭詩社”和“薈蘭詩社”。詩社的出現促進了子弟書的傳播,也促進了這種藝術形式質量的提高。隨著時代的發展和歷史的變遷,子弟書逐漸演變成后來的東北大鼓,同時也為二人轉和評劇等藝術形式的出現提供了藝術素材。
通過對遼寧區域音樂文化的深度梳理,我們不難看出,遼寧區域音樂文化資源豐富,在遼寧這一區域曾經涌現出許多著名的音樂家,這些音樂家創作的作品為推動遼寧區域經濟、政治的發展作出了貢獻。當下,面對新的時期,我們要不斷與時俱進,不斷創新,為遼寧的文化建設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