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琦
勞動者兩種不同收入類型對消費需求的影響*
謝 琦
根據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理論,可以將勞動者收入劃分為持久性收入與暫時性收入兩種類型。兩種不同收入類型對于我國居民的消費需求具有十分重要的影響:當前我國勞動者持久性收入過低以及持久性收入的不穩定性、預防性特征抑制了居民消費需求的增長;勞動者暫時性收入的不確定性特征降低了居民的消費需求。為此,應在提高我國勞動者持久性收入、擴大居民消費需求方面做出以下努力:大幅度提高工資性收入比重,穩定勞動者收入預期;完善各項社會保障制度,增加勞動者的轉移性收入;建立嚴格的金融監管市場,創新金融工具,讓勞動者擁有更多金融投資理財產品,提高財產性收入。
勞動者收入;消費需求;持久性收入;暫時性收入;轉移性收入
按照不同的劃分依據,勞動者的收入可以劃分為許多不同的類型。根據西方經濟學家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理論,收入可以劃分為持久性收入與暫時性收入兩種類型。持久性收入是指勞動者可以預期到的長久性的、較為穩定的收入。持久性收入具體包括勞動者的工資性收入、轉移性收入、財產性收入等。其中,工資性收入是指企業直接支付給勞動者的勞動報酬。轉移性收入是指國家、單位、社會團體對居民家庭的各種轉移支付和居民家庭間的收入轉移。包括政府對個人收入轉移的離退休金、失業救濟金、賠償等;單位對個人收入轉移的辭退金、保險索賠、住房公積金、家庭間的贈送和贍養等。財產性收入是指通過家庭擁有的房屋、車輛、收藏品等不動產和銀行存款、有價證券及其利息和紅利等動產所獲得的收入。暫時性收入是指勞動者不能預期到的短暫的、非連續的、帶有偶然性質的收入。暫時性收入具體包括勞動者的加班費、獎金、津貼、績效工資、遺產、饋贈、意外所得等。
本文也將按照弗里德曼的研究思路,將我國勞動者收入劃分為持久性收入與暫時性收入兩種類型。但是,需要著重指出的是,由于我國的實際情況,工資收入與轉移性收入是我國勞動者較為穩定的收入來源,因此將其納入勞動者的持久性收入之中。而財產性收入(例如房產、利息、股票等)、勞動者的加班費、獎金、績效工資等會隨著經濟周期、資本市場和國家政策的影響而出現較大幅度的波動,不穩定性的趨勢較為明顯,因此將其納入暫時性收入之中。
根據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理論,消費者是用他可以支配和預期得到的全部持久性收入來安排消費支出。因此,持久性收入是決定消費需求的關鍵因素。在其他條件不變時,消費者的持久性收入越高,其邊際消費傾向就會越高,消費需求就會越大。但是當前我國勞動者的持久性收入過低抑制了居民消費需求的快速增長,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工資性收入是我國勞動者收入的主要來源,但是當前我國勞動者的工資性收入在國民收入中所占的比重過低并且存在日益下降的趨勢。當前職工工資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1980年為16.9%,2005年為 11.0%,下降了 5.9個百分點。而職工工資總額占第二、三產業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則下降得更多,1980年為 24.2%,2007年為11%,下降了13.2個百分點。根據國家統計局提供的數據,1978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為3645.2億元,到2008年為300670.0億元,年均增長率為9.8%;同期,職工年人均貨幣工資由615元增加到29229元,扣除物價因素,年均增長率為7.1%;低于國內生產總值年均增長率2.7個百分點。1992—2005年勞動報酬占初次分配總收入的比重從63.47%下降到50.43%,下降了13.04個百分點。另外,2009年全國總工會的專項調研顯示,當前我國低收入職工比例大,67.2%的職工每月收入低于2152元的全國平均水平,17.3%職工每月只拿1000元左右薪酬;同時收入分配差距過大。據上市公司年報分析,我國208家國企高管與一線職工的收入差距,從2006年的6.72倍擴大到2008年的17.95倍。
第二,當前我國勞動者的轉移性收入較低。我國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企業的勞動者轉移性收入仍然存在較大差別,尤其是一些競爭充分的國營、民營中小型企業的勞動者轉移性收入水平較低,勞動者缺乏有效的生活保障。此外,我國企業退休人員的基本養老金普遍偏低。尤其是許多競爭性行業的企業退休職工的養老金遠遠低于政府公務員和壟斷行業的退休人員,有的相差幾倍甚至更多。此外,政府對于社會保障方面的投入不足,也是造成當前勞動者轉移性收入過低的重要原因。2008年中國在社會保障和就業福利項目上的開支是6804.29億元,相當于2008年財政稅收的13%,相當于2008年中國GDP的2.2%。2008年中國人均社會保障支出514元,相當于當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3.3%。中國社會保障支出占中央政府支出比重為7.5%,低于德國的55.5%,加拿大的45.6%,美國的30.2%。不僅如此,和發展中國家相比,我國的社會保障資金投入比例也較少。例如,2007年巴西政府在醫療衛生這一項上就花了GDP的10.4%。從醫藥衛生開支占GDP的比重來看,巴西為7.9%,印度為6.1%,贊比亞為5.8%,而中國只有2.7%。
第三,我國勞動者財產性收入偏低。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我國房地產市場開始商品化,這就使得我國大部分勞動者不得不通過房地產市場交易才能滿足其居住需求。而由于近些年來房價和物價的節節攀升,勞動者微薄的收入只能用于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再加上政府政策性、保障性住房的供給有限,尤其是一些大城市的勞動者更難以通過商品化的住房市場解決基本的居住問題,這是導致當前我國勞動者的財產性收入比重偏低的主要原因。目前在我國“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以工資性收入為主,大約占到70%左右,財產性收入占比較小,大約在2%左右。由于我國金融市場還不健全,資本市場的法制化監管還遠未完善,勞動者的投資理財渠道十分有限,許多保守的勞動者也只能把工資收入存入利息較低的銀行,從而限制了勞動者財產性收入的增加。
從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開始,與對國有經濟部門的激進式改革相伴隨,大量的失業下崗人員被排除在傳統的穩定就業形式之外。固定職工的比重從1995年的75.06%下降到2002年的52.51%。而其他就業形式(臨時工、短期合同工等)所占比重則大幅增長。在就業人員中,穩定就業在1995—2002年間下降了近20個百分點。不僅如此,在市場經濟體制下,隨著經濟周期的不斷波動,不同所有制和不同類型企業的經濟效益變動較大,由勞動者非穩定性就業所引起的持久性收入的不穩定性特征明顯增強。這次國際金融危機導致我國勞動力市場的供求狀況出現失衡,從而造成我國近些年來失業率上升,勞動者收入總量減少。這些改革措施和經濟劇烈波動對我國勞動者的就業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是十分明顯的,不僅使新增勞動力的就業機會減少,而且對于現有從而導致我國勞動者的持久性收入的不穩定性特征明顯增強。此外,隨著市場化改革的深入進行,勞動者在住房、就業、醫療、教育、養老等方面的壓力不斷加大。傳統的依靠國家和勞動者所在企業提供的住房、就業、醫療、住房、教育、養老的福利化政策逐步被取消,而改由勞動者個人及其家庭來負擔。同時,由于現階段我國的社會保障制度還有待進一步完善,因而勞動者的持久性收入中有相當大的比例要用于儲蓄以保障未來勞動者及其家庭的需要,勞動者持久性收入的預防性特征也明顯增強。因此,基于上述分析,由于勞動者持久性收入的不穩定性、預防性特征,導致居民對未來收入預期并不樂觀,從而使得勞動者增加現期儲蓄水平,抑制了當前消費需求的增加。
目前,我國勞動者的暫時性收入的不確定性特征明顯增強。勞動者的獎金、津貼等與企業效益密切相關。而在當前除了少數國有壟斷企業外,大多數競爭性行業的國有企業、中小企業的經營狀況仍然受到經濟周期波動的影響而面臨不確定性,因此,這些企業勞動者的獎金、加班費、津貼和績效工資等暫時性收入將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從而導致勞動者的儲蓄傾向上升,降低了勞動者現期的消費需求。
工資收入是勞動者收入中最主要的部分,通過大幅提高工資性收入比重可以穩定勞動者對未來的收入預期,減少不確定性,從而增加廣大居民的消費需求。為此,必須做到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建立工資正常增長機制和支付保障機制。要加快推進建立健全工資正常增長機制和工資支付保障機制,努力實現勞動者收入增長和經濟增長同步、勞動報酬增長和勞動生產率提高同步。具體來說包括以下幾點:一是健全最低工資制度,提高最低工資標準,使各地普遍達到當地每年社會平均工資40%-60%的水平。如果企業發生嚴重違反國家規定和最低工資條例的做法,應當給予嚴厲的處罰,包括罰款、停業整改、吊銷營業執照等;每年各地政府發布當地勞動力市場工資指導價,并制定企業工資指導線,要求企業必須強制執行。二是每年各地政府應當根據當地物價、勞動力的生活成本(尤其是住房、醫療、教育等因素)及時發布當地勞動力的市場工資指導價,并制定企業工資指導線,要求企業必須強制執行;三是政府和相關勞動部門應當規定企業人工成本的比例,這樣可以起到限制和約束企業壓低勞動者收入的做法,從而增加勞動收入占企業利潤的比重;四是大幅度提高一線工人的工資收入,嚴格限制國有企業高管收入,縮小國有企業高管與一線工人的收入差距。例如,應當規定國有企業高管的收入不得超過普通職工工資收入的幾倍。
第二,調整國民收入分配結構。要合理調整國民收入分配結構,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使低收入者收入明顯增加,中等收入群體持續擴大,貧困人口顯著減少,人民生活質量和水平不斷提高。具體來說,要做到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健全企業收入分配宏觀調控體系,努力提高勞動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二是深化改革,尤其是推動反壟斷的改革。壟斷是轉型時期影響中國勞動者收入差距的一個重要因素,因而也是制約消費需求的重要原因。政府應該加大反壟斷的力度,并出臺相關法律制度來有效保障勞動者收入。要控制石油、金融、電力等壟斷行業的過高收入,縮小行業收入差距。要深化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在壟斷行業引入競爭機制,提高市場的開放程度,讓更多的中小企業參與市場競爭,充分發揮中小企業在吸納勞動力就業方面的主渠道作用,為保障勞動者收入創造公平的社會環境。三是規范分配秩序,加強稅收對收入分配的調節作用,有效調節過高收入,努力扭轉城鄉、區域、行業和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差距擴大趨勢。四是探索實施國民收入倍增計劃。如日本實施了為期十年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結果只用了7年時間就使日本國民的收入翻了一番,最終造就了日本的經濟奇跡。我國目前已經具備了制定“居民收入倍增計劃”的條件與可能,應使勞動者收入能夠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增長而得到明顯的提高。
第三,促進非公企業工會、職代會建設,完善勞動關系協調機制。政府應賦予工會更多資源手段以便更好地發揮工會維權的職能,推行工資集體協商制度,促進企業建立勞動報酬分配制度;促進非公企業工會與職代會建設,推動企業裁員減薪法律制度的完善。比如,企業裁員減薪不僅要按法律程序執行,還須通過民主程序;裁員減薪到一定幅度須向工會出具理由;勞動者若因經濟危機降薪,企業高管也須降薪,且幅度不能低于勞動者等。
第四,積極推動行業工會的建立與發展。地域性和企業型工會組織在法律援助手段和針對性方面明顯存在不足,如果按行業成立工會組織,則可以突出不同行業的各自特點,實事求是地維護本行業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同時,成立行業工會,可以減少和消除國企與非國企之間勞動者勞動環境的差異,有利于勞動者在行業內的流動。因此,亟須建立和組織行業工會,推動和加強行業工會維護勞動者權益的力度。
要擴大居民消費需求,保證經濟又好又快發展,就要增加勞動者的轉移性收入,為此必須建立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具體應做到以下幾點:第一,要加強政府對收入再分配的調節職能,調節過大的收入差距。通過稅收、財政轉移支付和社會保障等再分配手段,加大政府對收入分配的調節力度,緩解地區之間和部分社會成員之間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的趨勢。要加大中等收入群體比例,提高低收入群體收入,限制高收入群體收入增長過快。第二,應著重建立合理的再分配機制,強化政府的再分配調節能力,完善住房、醫療和養老保險制度等各項社會保障制度。要加快構建公共財政體制,并在公共財政框架內優先滿足事關民生的教育、社會保障、公共衛生等方面的需求。第三,開征社會保障稅,建立社會保障預算,加強社會保障基金的管理,實現公平和效率的統一。根據中國國情,社會保障稅應由政府、企業和個人共同負擔,充分體現稅收的效率與公平的原則。同時,社會保障機構的管理費收支也應納入財政預算管理,執行財政部門的財務會計制度,管理過程要堅持慎重的原則,基金的保值增值一定要避免風險,要堅持專款專用,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運用社會保障基金彌補其他財政支出不足,更不能用來為單位和個人牟利,否則就是違法行為,應受到嚴肅處理。第四,擴大社會保障的覆蓋面,打破城鄉壁壘,完善社會保障體制建設。要建立和完善農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科學地確定農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標準,盡可能使最低生活保障的范圍涵蓋每一個有實際需要的農村居民,充分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同時,要嚴格確定保障對象,真正讓那些難以維持溫飽的農村貧困人口在政府的幫助下享受最基本的生存權利。此外,還要以農村最低生活保障為切入點,重點加強農村醫療保險制度和養老保險制度的建立。在有條件的地方逐步擴大社會保障范圍,提高保障水平,增加農民的社會福利。第五,政府應根據經濟發展的水平,不斷擴大保障范圍,增加保障項目,加大中央財政在社會保障方面的投入力度,使絕大多數勞動者的基本生活都能夠得到保障。要逐步提高社會保障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加大中央和地方財政對社會保障工作的資金支持力度,在大力加強社會保障基金征繳和支出監督、全面落實企業和個人責任的基礎上,明確各級財政對各項社會保障基金平衡的責任。
從整體上來看,目前我國金融市場理財產品的品種還很有限,社會公眾可自由選擇的余地還很小,除了把錢投資房地產、股票市場等,勞動者沒有更多的投資理財渠道可以進行。而當前我國大中城市房價普遍上漲,股票市場對于處于散戶的勞動者來說又風險太大,因此我國大多數勞動者只能把辛苦積攢的現金存入銀行。但是面對通貨膨脹,銀行的實際存款為負利率,這意味著勞動者的銀行存款在不斷貶值。因此,應深化我國金融體制改革,引入競爭機制,創新多種金融工具,讓勞動者擁有更多的金融理財產品,擴大勞動者投資理財的渠道,使他們的財產性收入能夠逐年穩步增加,這是擴大我國廣大居民的消費需求、維持和諧、平穩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為此,政府部門、專業機構等要聯合起來,不僅要提升理財市場的總量,還要在品種結構上下工夫,根據我國社會經濟生活的實際情況,考慮普通勞動者的資產規模、專業知識和風險承受能力,逐步開發更多的適合大眾需求的投資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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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26.1
A
1003—0751(2011)05—0062—04
2011—03—30
中國勞動關系學院2010年院級科研課題《經濟增長模式轉型背景下勞動者收入結構與收入水平穩定性研究》(10YYA016)的階段性成果。
謝琦,女,經濟學博士,中國勞動關系學院經濟管理系副教授(北京 100048)。
責任編輯:曉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