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前柏
再過半個月,我們將告別2010年。回首這一年,國內外宏觀經濟形勢極為復雜,我國也面I臨著“保增長、防通脹、調結構”的艱巨任務,作為宏觀調控的重要手段一財政政策,如何長袖善舞?
在回顧這些調控政策時,我們更應該思考的是,財政政策的出臺如何更加科學?實施更加完美?同時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改進?新理財記者專訪了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副所長王朝才。
投資勢頭減緩
《新理財》:回顧2010年的財政政策,同樣是“積極的財政政策”,與2009年相比,您覺得有什么不同?
王朝才:首先背景不大一樣。2009年由于歐美金融危機,導致我國國內經濟下滑也比較厲害。當時“積極財政政策”的重點是加大投資,促使經濟形勢短期內能夠恢復。在大量經濟政策的刺激下,從2009年年末來看,中國和歐美一些國家經濟也開始復蘇。
從2010年來說,大家對實體經濟到底怎么樣還存在疑惑。上半年還是有點“看不透”。畢竟歐美一些國家的債務危機影響還未完全釋放,所以我國還是實行了“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和積極的財政政策。”
總的來說,與2009年最大的不同有,一是沒有像去年一樣實施大規模的經濟刺激政策,比如類似幾萬億的投資計劃,而是在將去年的已有投資項目繼續推進;二是地方的投資勢頭沒有那么猛烈,很大原因在于管理層對地方投融資平臺的整頓。
《新理財》:2010年財政政策總體上方向是不變的,但是在各個時間段還是呈現出一些不同特征,或者說有一些微調,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王朝才:應該來說,從各個季度來看,政策沒什么大的變化。最大的變化可能是財政支出上有一些變化,更加傾向于民生。另外,從財政投入上來看,在能源、科技、新興產業等幾個方面投入比較大,但這些都是長期的投入,短期內效果不是很明顯。
“五個方面”落實
《新理財》:謝旭人部長在今年年初“兩會”上提出,要從五個方面來落實積極財政政策。現在回過頭看,您覺得哪些地方做得比較好,哪些地方還需要加快推進?
王朝才:具體來分析:一是從推進結構調整和發展方式的轉變來看。主要從財稅政策上發揮作用,比如在節能減排方面,但是說要馬上看到效果,不是很容易,畢竟牽扯到各方面的利益。
二是從擴大內需上看,還有待加強。中國最大的內需應該是貧困人口和西部地區的需求,應該重點考慮如何挖掘這方面需求。
三是保障民生這一塊應該說是做得最好的。比如農村地區養老保險、新農保,提高城市地區最低工資水平和提高低保等等,還是做了很多實際工作。
《新理財》:另外,財稅體制改革也是大家很關心的問題,但是現在來看,好像推進力度不是很大?
王朝才:財稅體制改革是一個大方向,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是短期內就能夠實現的。從稅收制度來看,今年主要是取消了很多出口優惠政策。原來是鼓勵出口,現在是擴大內需,所以政策還是有一些改變。
從大家討論比較多的幾個稅制來具體分析。從環保、綠色的理念出發,推出資源稅是大趨勢。資源稅已經在新疆開始試點,往后將重點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全國推廣二是品種的增加,現在主要是石油和天然氣,下一步應該把煤炭和其他礦產資源包含進來。
從各方面聲音來看,環境稅在“十二五”應該會推出。但是從世界范圍來看,征收環境稅的國家不多,所以我個人覺得是否征收環境稅還值得探討。環境稅是對污染排放者所征收的一種稅,完全可以從已有稅制中來實現,比如對高排放的汽車高征稅等等。
物業稅是“十一五”時提出,“十二五”改名為房產稅。但房產稅實施難度很大,現在中央政策也比較明確,鼓勵有積極性的地方來試點。征收房產稅的根本原因有兩個:一個是稅負公平角度。二是為地方政府構建穩定財源,畢竟土地財政不能長期持續下去。
關于個稅改革,現在一個基本方向是綜合與分類相結合。但是困難還是在家庭收入信息的掌握上,應該要加強對高收入群體的征收,比如金融行業、國有大型壟斷企業。
《新理財》:另外財政科學化、精細化也是財政部門主抓的工作,現在來看。效果如何?
王朝才:科學化、精細化是財政的基礎。現實的一個問題是很多財政政策實施后,關鍵是看管理水平。沒有科學化、精細化的管理,實施的績效就要打折扣。
這些年在一些方面已經取得T--些成績,比如國庫集中支付、政府采購等等。要繼續推進,重點是加強預算編制,預算編制應該有個標準,同時標準要符合實際。
從財政績效上來看,這是個世界性難題。比如說,西方國家議會就一些公共支出,明明知道沒有,但還是要通過。財政績效只能說是一種目標或者是作為一種反饋意見。
加大稅制結構優化
《新理財》:剛才我們一直在討論稅收,一個老百姓很關心的問題是,我國的稅負指數到底高不高?一些權威部門公布的數據也不同,比如財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我國宏觀稅負明顯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社科院財貿所公布的數據顯示去年我國宏觀稅負高達32,2%,您怎么看?
王朝才:這個是有賬可以算的。如果說只是稅負,不到20%,但如果把其他政府收入,包括政府性基金收入、土地出讓金、社保基金收入等等都加起來,達到32,2%是有可能的。我個人認為,政府收入占GDP的比重20%是比較合理的。
另外不能單純從數字來看稅負的高低,要考慮到當前我國的實際情況,特別是財政支出壓力很大。原因在于,一是我國養老保險制度處于不斷完善中,二是我國處于經濟快速發展過程中,需要政府資金投入的地方還很多。比如大型基礎設施建設、能源開發等等。
《新理財》:在當前條件下,有學者呼吁應該大規模減稅,可操作性有多大?
王朝才:如果減稅,問題的關鍵是“減什么”?是減少對農民的補貼,減少公務員的工資,還是減少三公消費?難度都比較大。
我覺得當前可行的辦法是要著力解決稅收結構的問題。國外以直接稅、財產稅等為主,中國以企業流轉稅為主,導致企業的稅負確實有點重,比如營業稅5%、增值稅17%,都有點高。
簡單來說,當前我國稅負不高,但是政府收入偏高。要解決這個問題,不是簡單減稅,而應該是稅制結構的不斷優化。用好財政政策工具
《新理財》:隨著宏觀經濟形勢的變化,作為核心政策工具之一的財政政策,正面臨著一些挑戰。財政政策主要包括財政收入(主要是稅收)、財政支出、國債和政府投資,但現在過度依賴財政投資性支出政策,對于稅收政策、財政消費性支出政策、國有資本運營政策等其他財政政策工具重視相對不夠。
王朝才:確實存在這些問題。具體來看,財政收入政策用的還不錯。比如行業減免稅、企業研發投資的扣除、資源的減免稅等等。
把國債作為一種調控政策來使用,目前做得還是不夠。問題關鍵是要實現財政和銀行等其他金融部門實現良好互通。假如市場上流動性過剩,可以通過回購國債的方式減少流動性,如果流動性不足,則需要加強國債的投放,補充流動性。
總體來說,我國國債規模不大,對金融市場的影響不是很大。
政府投資也在用,但政策性不是很強。實際上政府投資額度也不少。政府投資應該起到引導作用,帶動市場投資,同時投資程序、投資決策還需要改進。比如很多地方項目是跑下來的,而不是規劃下來的。
《新理財》:您認為,怎樣才能發揮好財政政策的最大效能?
王朝才:一是政策要有針對性。比如前幾年的“三農”政策就很好,具體體現在發展農村教育、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等等,現在農村的變化很大。但是有的政策就讓人捉摸不定,比如這幾年的房地產政策搖擺不定,我也不知道政策的出發點到底是什么?
二是要科學決策、科學管理。比如現在節能、減排的財政支出很多,如果能夠很好地管理,肯定會起作用。
《新理財》:隨著國內外經濟聯系越來越緊密,國外財政金融政策的變化對我們的影響也很大。我們注意到,與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所推行的“寬貨幣、緊財政”組合不同,而中國推行一種“緊貨幣、寬財政”的主思路,這是基于什么考慮?
王朝才:歐美一些發達國家也是從長期“寬財政”的政策過來的,導致現在面臨著國家債務危機,政府還有大量債務需要償還。只有通過“緊政府”才能償還債務,不能通過市場來償還國債。
另外“緊財政”不包括所有的西方國家,主要是希臘等一些出現大量政府債務的國家在實施,美國、日本等并不是實行“緊財政”政策。
從我國來說,要實行“緊財政”是比較難的。一是經濟發展過程中,政府還發揮著重要作用。二是我國工業化進程當中,民生等更多方面的需求不斷冒出。
《新理財》:明年“保增長”和“防通脹”的壓力都很大。財政貨幣政策基調會不會出現一些變化。將體現在哪些方面?
王朝才:首先還要看今年四季度的CPI,如果CPI繼續高企,宏觀調控基調會有一些變化。至少貨幣政策上,會適度從緊。財政政策如果“從緊”也是“結構性從緊”,主要從結構調整上做文章,比如對房地產行業緊一點,對服務行業等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