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繪畫作為一種文化現象,不僅與經濟發展、社會制度、宗教信仰緊密相關,更與地域環境、膚色人種、民族風俗有著密切的聯系,風景繪畫當然也不例外。 俄羅斯在整體文化藝術的民族化進程中,巡回畫派為繪畫藝術在19世紀發出了最強音。人們關注社會,關注生活,關注本民族的藝術語言,從而在繪畫中形成獨特的審美特征。
深沉的悲劇性
俄羅斯獨特的地理位置,使俄羅斯的天氣總是陰沉沉的,給人的印象總是冰天雪地,荒無人煙的寒冷,以及西伯利亞所帶給人的內心恐懼,從而引發出一種悲傷的氣氛。在悲劇性的表達上,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可以說是典范之作。通過畫家把農奴們悲慘的命運表達的淋漓盡致,控訴著沙皇統治階段殘酷的生活。
華西里耶夫是英年早逝的杰出的風景畫家,他筆下的風景,可以說是“俄羅斯交響樂”般的悲劇風景。《解凍》是畫家與列賓一起去伏爾加旅行所畫的作品。畫面上半部,被濃密的烏云所籠罩,下半部是冰天雪地的曠野,遠處是不規則的叢叢樹林,中景靠邊的,被人廢棄的木屋幾乎要被厚厚的積雪壓塌,近景是冰雪融化形成的深色的雪水和錯綜的車轍,以及人跡混雜的泥濘,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很骯臟。在泥濘的冰、雪、水、泥混雜的路上,蹣跚著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可以想象在這冰天雪地的野外這一老一少,就像無家可歸一般讓人心酸,再加上空中、地面盤旋的黑色烏鴉,更把這種悲涼的氣氛傳遞到我們心靈的最深處。另一幅作品《在克里米亞山上》全畫以銀灰色調為主,展現了山地景色莊嚴而富有特色的美。畫面上嚴峻的山坡,及其畫面上的幾株孤松和遠山的霧氣,烘托了作品悲涼的意境。
列維坦的《墓地上空》,在面對寬廣的原野和河流的對岸,挺秀的山崗上是一片墓地,十字架聳立在畫面的近景上,在這雷雨降臨,烏云壓境的氣氛中,誰的心中不會頓生悲劇之情呢?艾伊瓦佐夫斯基的“海難”題材更是以悲劇性的情節直觀地呈現出來,讓人驚心動魄,不亞于觀賞一部悲涼的戲劇。
這種深沉的悲劇性在風景畫中的呈現,對俄羅斯的繪畫藝術產生了重大影響,逐步形成俄羅斯畫家深沉憂郁的個性,及富有思想和哲理的畫面。
冷靜的孤獨性
俄羅斯地域遼闊,但人口卻稀少,除去幾個大城市之外,很多地方是人跡罕至的,更多的時候,在俄羅斯的風景畫中偶然出現一個小小的人物,并不是純粹為了點綴畫面,而是實際的反映,而更多的畫面都是沒有人物的。可想而知,無論是畫家還是畫中的人物內心的確是充斥著孤獨與寂寞。
薩符拉索夫作為俄羅斯風景畫的奠基人,他的作品在這方面表現尤甚。代表作《白嘴烏鴉飛來了》,整個畫面籠罩在銀灰色冷靜的氣氛中,不遠處的木屋、簡陋的籬笆和鄉村的小教堂,描寫著無限的鄉土氣息。但是卻見不到人的蹤跡,幾顆孤獨的白樺樹上,只有成群的白嘴烏鴉打破這種冷靜的氣氛,在冰雪中向人們宣告春天的氣息。這種冷靜的孤獨性傳達著如小提琴般的奏鳴,讓人想走進畫中的小村莊,去打破這種冷靜。
列維坦在孤獨性的探索中更進一步,它在小城普寥斯一個人孤獨地生活著,面對孤獨的伏爾加河,畫出一批伏爾加河畔的風景畫。而這時期的作品更多的是描繪孤獨的河灣和泊在岸邊的一條小船,但卻沒有人的影子,就連落日的余暉都只有映襯著孤舟的影子。冷清安靜的就像落下一根針都會轟然巨響一般。《深淵旁》的構思,由一個民間關于死亡橋的傳說而來。磨坊主的女兒被迫與心愛的人分離,姑娘在絕望中跳入了死水潭。畫面上空無一人墨黑的水潭,腐朽的獨木橋,河邊深綠的灌木叢……大自然死一般的寂靜,整個氣氛冷靜孤獨的到了極點。《晚鐘》描繪了俄羅斯古老的一角,在夕陽的余暉中,河對岸的教堂里響起做彌撒的鐘聲。色彩上明朗中帶著壓抑,表達了人們尋求精神上對古老過去的寄托。
俄羅斯遍及各地的教堂,實際上也為曠野中孤獨的人們提供了很好的精神寄托。當一個人在空曠的大自然中迷失了方向,走到絕望的時候,突然看到遠處的森林中一個小教堂的尖頂,對于一個孤獨的人來說是多么重要的心靈慰籍呀!
從以上的分析中不難看出,之所以俄羅斯風景畫具有如此獨特的風格樣式,與其復雜的民族性格和豐富的民族精神分不開的。縱觀俄羅斯的歷史,我們不難發現,俄羅斯人善于把生活藝術化;然而同時藝術家又善于把藝術生活化。對于俄羅斯人來說,現實是一個世界,藝術也是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