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現代設計中對“剩余空間”的重視

現代設計無論是在平面空間設計或是在立體空間的設計中，對“剩余空間”的作用正予越來越多的重視。

“剩余空間”為何物?簡言之就是被正空間即實體空間占據后所剩余的平面的剩余空間。在立體設計中，就是被實體空間占據后所剩余的立體的剩余空間。

中國的傳統畫論歷來強調“計白當黑”，“知黑守白”，“剩余空間”不被看作是無關緊要，可有可無的。而是與正面正像相輔相成，密切相關的。我國近代國畫大師黃賓虹曾說：“看畫不但要看畫的實處，還要看畫的空白處?！闭f明了歷來大師對畫面的剩余空間部分都高度重視。

在現代設計中，設計者已把“剩余空間”的設計看作是畫面中性命攸關的重要組成部分，缺少它，信息傳達幾乎就無法完成。我們看五、六十年代的平面設計，“剩余空間”很少，畫面總是被排得滿滿的，因而，主體形象的信息傳達速度不快，傳達距離也不遠。觀今天的平面設計，大段的文字內容被壓縮，次要文字內容被縮小到只有湊近才能看得清楚的程度，留出大片的“剩余空間”使主體形象一目了然，信息傳達速度成倍增長，較好地完成了信息傳達的任務。據調查，五、六十年代的平面設計，“剩余空間”只占總面積的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而今天的平面設計，“剩余空間”的面積要占到百分之五十到六十，色彩處理也越來越朝著有利于信息傳達速度的方向發展。

在現代設計中，主體文字的設計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在現代字體設計者的觀念中，被字體筆畫所切割下來的“剩余空間”已一同參與了字體的設計?！笆Ｓ嗫臻g”的大小、形狀直接影響著字體的結構與用色的完美，以至于設計者已不大注意筆畫實處而去注意虛處，這種注意力的轉移是非常高明的。特別是外文美術字的書寫更是如此。某種情況下，有經驗的書寫者是不認真細致計算格子尺寸的，而是邊寫邊調整“剩余空間”的部分，只要這些“剩余空間”等量，字體大小，空隙均勻統一是不成問題的。這樣書寫出來的字不是機械的大小一致，而是視覺上的實際意義上的統一、舒服。

現代構成主義設計者對“剩余空間”的設計更是無比重視，他們在創造陽形的同時，注意了對陰形的創造，并把陰形、陽形加以適當的組合，表現了某種抽象性，是具有現代科學意味的藝術。他們認為陰形與陽形的創造具有同等的意義，猶如模具澆鑄技術一樣，在創造陽模的同時，陰模也同時產生。陽模凸出，具有實感；陰模凹陷，具有虛形和神秘感。兩個現象既能組合又能拆開，既對立又統一，具有辨證的哲學意味。

現代格式塔心理學派的藝術心理學家魯道夫·阿恩海姆對空間凹進部分在雕塑中的作用問題曾舉例分析亨利·摩爾的雕塑作品，他這樣分析摩爾的《斜躺著的裸女》和另一位傳統手法的雕塑作品《躺著的裸體女人》作一比較。后者的作品中所有的凸起形式都呈現出一種積極的姿態，從而使整個雕像呈現出一種起立和伸展的樣子。當我們看摩爾的雕塑時，我們看到的卻是一座呈現著被動和接受姿態的雕像，這一效果，不僅能從這位女人的姿態中看出來，更重要的是通過那中空的形狀強烈地表現了出來。通過這種凹進的構造形式，就體現了外廓空間力的強大作用，它們不僅侵入了物質實體，而且對這一物質體進行了壓縮。阿恩海姆認為不妨把這件雕塑品看成是女性要素與男性氣息的混合體。因此這一作品不僅是暗示出男性和女性之間的相互作用，而且體現了一種更加深刻和更加廣泛的主題，也就是主動性和被動性相互作用的主題，從這一更加廣泛的意義上來看，兩性的作用只不過是這一廣泛主題的特例罷了。因此可見，現代藝術家不僅對“剩余空間”在形式上所起的完美作用表示關注，而且對由此派生出來的觀念上的聯想也予以設計。

摩爾的雕塑是以“剩余空間”的多而具特色的，這些“剩余空間”的創造是大膽的，非寫實的。“剩余空間”部位具有擴張性和主動性，以至上升到具有觀念形態的東西，在觀念形態中，它是一個實體的形像。

有不少這樣的設計：畫面正像是一個形像，負像也是一個形像，這就是構成設計中的矛盾空間設計。這里，矛盾空間設計者利用“剩余空間”與正像唇齒相依的鑲嵌關系，讓輪廓線具有雙重職能，使原來的一個形像產生了兩個乃至更多的形象，這不能不說是在探索“剩余空間”設計中的一大發明，為我們巧妙地利用負形來增加形象的設計開辟了一條途徑。這種矛盾空間的設計給了我們一個很大的啟示，你看，原來的負像變成了正像，原來的正像變成了負像，這說明“剩余空間”具有很大的活力，它能使對方的形象消失，使自己的形象成立，它為我們更自由地進行現代設計增添了一種別樣的手段。

“剩余空間”不僅有參與畫面設計的效用，同時又有消除視力疲勞完美設計形式的功能。我們從現代的展覽設計中看到在陳列版面段落之間隙或連接部總有一些留有底色的空白版面，為什么讓它空著?我們可以看看古樂府詩樂句中“噓聲”的作用，“噓聲”是什么東西?原來在我國古代樂府詩中均配有曲譜，可以演唱，而在每一樂句中都有有曲無詞之處，故謂之“噓聲”。“噓聲”作用如何?固然是為了強調詩句曲調的輕重虛實，因而優美動聽，在聽覺上則能調節聽力，消除疲勞。展覽設計中的版面也需要有“噓聲”才能使之完美。長時間讓觀眾的眼睛工作，必然疲勞，要給以休息。而這有色無文字的“剩余空間”猶如這有曲無詞的“噓聲”一般，使觀眾的眼睛從文字圖片的海洋中解放出來，在空白版面上停留片刻，得到松弛，從而既能虛實并進達到形式上的完美，又能起到調節視力，提高參觀效率的作用。以往展覽會中那種不留有“剩余空間”，用以增加陳列面積的愚蠢作法已不為現代設計者所接受。因為實踐證明，這樣做只會降低觀眾的觀看效率，影響展覽效果。

“剩余空間”作為加強實體形象的表現是一個潛在因素，在陳列設計中，其特征通常表現為一種“距離感”。阿恩海姆曾說過：“沒有什么東西是單獨或孤立地觀察，看某件東西，總是要包括它的各個方面，如空間位置以及距離等等”。這一論段可以從實際情形中得到證明。當觀眾面對一件高大或細小的展品，他能估計選擇一個最合適的距離來觀看。特別是展出細小而精致的東西，如果沒有采取一種“放大”措施，有時觀眾即使把臉貼到陳列柜的玻璃上還會感到不滿足，而觀眾怎么確定應該在什么距離上卻往往是一種不自覺的行為。

這里，一個十分明顯的事實告訴我們，所謂“距離感”是指由觀眾通過自己的視知覺來判斷的一種“感受”，就這一點而言，我們可以說“剩余空間”與展品關系的處理，不在于對距離作精密的尺寸計算，而在于把握空間各個關系的比例，在有經驗的設計者那里，眼睛就是尺子，他一眼就能準確地估計出什么展品應放在什么樣的距離上，“剩余空間”應該有多少。

“剩余空間”在室內設計中的運用，常常表現為虛與實的空間設計?；谑覂瓤臻g的有限性，我們經常希望從視覺上、心理上擴大空間?？臻g設計如何使人感覺到“透”這是一個心理調度問題。“借景”的理論為我國明代杰出的造園家計成首創“園林巧于因借，精在體宜”?！敖杈啊睂嶋H上是把自然界的無限借入園林或室內的有限空間中，擴大觀賞境界，令人產生無限感受。這正是“虛”處的妙用。這種因追求“透”而引入的室外景觀，往往與室內的人們的心理也常有舉足輕重的影響。以上各方面的敘述，歸結起來有這么幾點即：“剩余空間”的利用是平面設計中加快信息傳達速度的重要手段，“剩余空間”參與了美術字體的設計。“剩余空間”形象的創造既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又與實體形象有聯系，這種聯系不僅表現在形象上，而且表現在意念上，“剩余空間”的設計有利用他像來增加形象的用途。“剩余空間”有完美陳列形式，調節視覺功能的作用。在“剩余空間”中，人們可以調節自己與展品的距離?！笆Ｓ嗫臻g”在室內設計中有虛實相生的作用。由于“剩余空間”在現代設計中有這些作用，我們在設計中不妨對它加以利用，我想一定會產生出良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