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逍遙游”的實質是莊子對主體修養境界高度地提升與合理性論證,體現了“無無”境界的思想性質和從“有待”到“無待”的境界思維成果。王夫之研究“逍遙游”的理論成果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批判莊子反對“有待”和以“無待”論證“逍遙游”境界的虛無思想性質和理論思維取向,揭示“元無”境界思想本質;(二)改造和吸收莊子提升境界高度并論證其合理性的理論思維成果。王夫之研究“逍遙游”的思想價值也體現在兩個方面:(一)他與莊子思想的同異及其思想根源;(二)他遵循的從“無無”到“有”境界線索并論證“有”境界的思想本質。
關鍵詞:有待;無待;王夫之;莊子;逍遙游
中圖分類號:B24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11)03-0023-04
一、逍遙境界之通
莊子強調“逍遙”對于萬物的徹悟和超越,強調“逍遙”的超越性境界內涵。另一方面,認為“逍遙游”體現于對實有萬物的“觀”、“照”之下的覺悟,即:游于對萬物之本性的覺悟,“逍遙游”是貫穿于境界之“無”的徹悟與對萬物之“有”的覺悟,對“逍遙”境界的本體落實與論證。他們都強調境界。在境界“觀”、“照”的前提下,對“有無”持并重的態度。但其本質仍是“無”境界。
王夫之對莊子的研究,以實有論為境界基礎,強調“逍遙”是對于實有萬物的分析研究,從而把握萬物同一的本質。王夫之說:“小大一致,休于天均,則無不逍遙也。”他認為,“游”就是對萬物同一的把握與順任,他說:“寓形于兩間,游而已矣。”萬物相對相反,有其兩端,“寓形于兩間”乃在于把握與順應萬物本質的同一,即:“游而已矣”。實有萬物的相對相反可以相互換化,這是萬物自然的變化,因此不必固執于萬物之小大,他說:“無小無大,無不自得而止”。王夫之以萬物的自然變化為順任萬物。游于兩問的實有。人的行為,順任萬物的自然變化而為,就是“無待”,王夫之說:“其行也無所圖,其反也無所息,無待也”。嗍進一步解釋,“無待”就是順任萬物自然之“行”的自然之“反”。則不以成見之需要而為之。王夫之說:“無待者:不待物以立已,不待事以立功。不待實以立名。”他以萬物之“有”為其境界的基礎,“游”指對實有萬物之自然變化的理解和把握。王夫之以實有解“逍遙”,“逍”是指對實有萬物的順任,“遙”是對主體心的境界而言,即認為主體應以實有萬物之自然性為依據而不固執于成見,他說:“逍遙,衢于消地也,過而忘也。遙者,引而遠也,不局于心知之靈也。”不執于己見之“有”,強調把握實有之“遠”,從實有萬物的整體把握其本質和規律。
王夫之認為,“逍遙游”在于把握萬物本質與規律,從而順任萬物同一的本質自然之性,這是《莊子》內篇的主旨,他說:“故物論可齊,生主可養,形可忘而德充,世可人而害遠,帝王可應而天下治,皆胳合于大宗以忘生死。”王夫之強調在把握萬物本質和規律之自然性,則“齊物”、“養生”、“德充”、“人世”、“應帝生”等對實有萬物自然本質和規律的把握和順任就是天下之“大宗”。
莊子的論證體現了從“有”到“無”,直至“無無”的境界思想發展路徑,與《齊物論》中“齊‘物論”’而“齊物之論”的思想脈絡相一致。王夫之評價《逍遙游》思想主旨時說:“故物論可齊,生主可養,形可忘而德充,世可人而害遠,帝王可應而天下治。皆吻合于大宗以忘生死;無不可游也,無非游也。”可見,王夫之以“逍遙游”的境界貫通莊子思想。王夫之在《莊子解·秋水》中說:“此篇因《逍遙游》《齊物論》而衍之,推言天地萬物初無實質,無定情,擴其識量而會通之,則皆無可據,而不足以攖吾心之寧矣”,“擴其識量而會通之”的逍遙境界主要體現于《逍遙游》與《秋水》兩篇之中。王夫之則主要以此為據論證其從“無”到“有”的境界。
二、“有待”與“無待”
莊子的逍遙游境界是通過批評“有待”而來的,無論是“有待”于“有”,還是“有待”于“無”,在莊子看來都有所憑借,沒有達到完全自由、無所憑借的最高境界。莊子的逍遙境界就是要超越“有待”而達到“無待”境界。
莊子從未講過“無待”,這是由于莊子所面臨的如王夫之所說:“據‘常’,則‘常’一‘可’也”的思想“困境”,如果講“無待”,就會使“元待”也成為一個“有待”,不是具有絕對超越性與無限性的最高境界。為了解決這一困境,避免使最高境界陷于“有待”,所以莊子不講“無待”而講“逍遙”,實質上仍是超越于“有”、“無”之外的“無無”境界。莊子說:“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莊子-逍遙游》)。莊子所論“無己”、“無功”、“無名”即是以“無”為境界取向論證“至人”、“神人”、“圣人”所達到的最高修養境界,也就是“無無”境界。成玄英疏:“至言其體,神言其用,圣言其名,故就體語至,就用語神,就名語至,其實一也。詣于靈極,故謂之至;陰陽不測,故謂之神;正名百物,故謂之圣也。一人之上,其有此三。欲顯功用名殊,故有三人之別”。“至人”,“神人”,“圣人”合而為一。就是具有最高修養境界之人,體現為具有絕對超越性、無限性的“無無”境界,即所謂“靈極”。唐君毅說:“逍遙游篇,要旨在說其理想之人,為無己之至人,無功之神人。無名之圣人。必無己,無功,無名。人乃至無待之境,而可言逍遙。故晉支遁謂莊子逍遙之旨,在明圣人之心”。可見,莊子的逍遙境界是在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的修養高度上講的。至人之心的最高修養境界即體現為具有超越性、無限性的“無無”境界,即能夠達到“無待”、“逍遙”的完全自由境界。
王夫之對莊子逍遙境界的研究,順著莊子反對“有待”論證“無待”的境界進行推論。王夫之說:“無小無大,無不自得而止,其行也無所圖,其反也無所息,無待也。無待者:待物以立己,不待事以立功,不待實以立名。小大一致,休于天均,則無不逍遙矣”。這顯然是針對莊子所謂:“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的最高修養境界而言。王夫之強調“不待物”、“不待事”、“不待實”,循著對“有待”于實有萬物之“物”、“事”、“實”的超越性及“無已”、“無功”、“無名”的無限性“無無”境界推論“無待”。王夫之說:“逍者,鄉于消也,過而忘也。遙者,引而遠也,不局于心知之靈也。”㈣所謂“逍者”,即以“消也”,“忘也”體現對實有萬物的絕對超越性、即反對“有待”于“有”。“遙者”即以超越“心知之靈”反對“有待”于“無”,以“無待”于“無”體現逍遙境界“引而遠也”的無限性。
從超越性、無限性境界看,王夫之與莊子同樣強調達到最高的“無待”而逍遙境界。王夫之說:“多寡、長短、輕重、大小,皆非耦也。兼乎寡則多,兼乎短則長,兼乎輕則重,兼乎小則大,故非耦也。大既有小矣,小既可大矣,而畫一小大之區,吾不知其所從生。然則大何不可使小,而困于大?小何不可使大,而困于小?無區可畫,困亦奚生!”可見,王夫之與莊子都以超越性、無限性論證逍遙境界。也就是以“元區可畫”的超越性、無限性逍遙境界去除“有耦”之困,實際上就是境界與實有萬物相通的問題。
莊子以“無”為境界取向,以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的“無無”境界論證“無待”而逍遙境界。王夫之以實有萬物之“有”為思想基礎,超越有限之“有”,以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論證“無待”逍遙境界。王夫之說:“所謂至人者,豈果其距物以孤處哉?”又說:“兩者相耦而有‘中’。‘恍惚’無耦,無耦無中。……‘中’者人乎耦而含耦者也”。舊“‘一’含萬。人萬而不與萬為對。”㈣王夫之不離于實有萬物之耦,以統攝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實有境界把握“中”與“一”,以此論證超越“有待”的“無待”逍遙境界。
三、“有待”于“有”與“有待”于“無”
王夫之以“有無”觀為基礎,依小大之辨對量、勢、情進行理論思維分析,體現“有待”與“無待”相區別的思想內涵理論思維方式,即從“有待”于“有”與“有待”于“無”到“無待”于“有無”的思想路徑。
《莊子·逍遙游》曰:“蜩與焉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莊子·逍遙游》)成玄英疏:“以小笑大,夸企自息而不逍遙者,未之有也!”“以小笑大”,即王夫之所說:“大何不可使小,而困于大?”體現“不能小者,勢使之然”的有限性思維特征,即“有待”于“大”而“困于大”的“有待”境界,所以,他說:“此游于小者也;逍也,而未能遙也。”“游于小者”,能“鄉于消也,過而忘也”而逍,卻不能“引而遠也”,這是由于“局于心知之靈也”而“未能遙”的有限性思維結果。這就是說:“游于小者”不能“游于大”,則“大不可使小”,“大不能小”而“困于大”,所以“有待”于“大”。從對實有萬物的小大之辨來講,則能游于實有萬物之小;從包含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來講,則“以小笑大”,“游于小者”而“困于大”,由于“局于心知之靈”而不以“有”境界為大,則以成心之知見所得的有限之“小”為“大”,所以“困于大”,即困于虛無性境界之大。另一方面,有限萬物之小不能通于“有”境界之大,則“小不可使大”。實質上是以“無”之“有”為“有”境界之大,即:“有待”于“勢使之然”而“局于心知之靈”,以“目奪于成形”的成心之知見為大,則“有待”于“無”,為“逍而不能遙”而“游于小者”。成玄英以“無待”境界而論。說:“未之有也”,也正如郭象所注:“故大小雖殊,逍遙一也。”王夫之在包含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理解并揭示莊子虛無性思想的理論根源,認為由于“有待”于“無”的思想性質及思維取向使其思維“游于小”而不能游于“有”境界之大,則體現有限性的“有待”而非“無待”境界。
《莊子·逍遙游》曰:“北冥有魚,其名為鯤。緄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莊子·逍遙游》)郭象注曰:“夫莊子之大意,在乎逍遙游放,無為而自得。故極小大之致,以明性分之適。……直以大物必生于大處,大處亦必自生此大物。理固自然。不患其失,又何措心于其間哉!”成玄英疏:“雖復升沉性殊,逍遙一也。”郭注、成疏都以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的“無無”修養境界而言,則以此為“無待”而肯定其逍遙境界高度。王夫之說:“其為魚也大,其為鳥也大,雖化而不改其大,大之量定也。意南之冥而后徙,有扶搖而后搏,得天池而后息,非是莫容也。此游于大者也;遙也,而未能逍也。”他以實有萬物為思想基礎與思維起點,從“有”境界來看,則體現“雖化而不改其大,大之量定”的有限性思維特征。“情使之然”而“有待”于“小”,即所謂“游于大者”,能“引而遠也,不局于心知之靈也”而遙,不能“鄉于消也。過而忘也”而逍。以“有”境界的超越性思維方式來看。游于“大之量定”之“大”僅是“不改其大”,并非“有”境界之大,則為小,所以“有待”于小,遙而不能逍也,體現“有待”有限之“有”的“有待”境界。這里,“小”指有限實有萬物之“有”。而“大”指“無”境界所“觀”、“照”之“有”。此“大”對于“有”境界之“大”來講,仍是有定的有限萬物之“有”,所以,體現“困于小”而“小不可使大”的有限性思維特征。這里,“小”指有限實有萬物之小;“大”指有限實有萬物之大,雖“游于大”卻未能達到包含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之大。所以“困于小”而“有待”于有限之“有”,能遙而不能逍。以超越性境界之“大”來講,“勢”與“情”都“有待”而體現了有限性思維方式,并沒有達到“無待”而逍遙的境界高度。所以,無論“有待”于“無”而未能遙之“勢”,還是“有待”于“有”而未能逍之“情”。都“有待”而未達“無待”而逍遙境界,體現有限性思維方式。但是,“有待”于“無”之“勢”與“有待”于“有”之“情”的“有待”之因不同:“有待”于“無”之“勢”。是由于“局于心知之靈”而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以有限之“有”為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的“無”境界之“無”。以此“無”境界觀實有萬物,以“無”之“有”為“有”,從而與實有萬物不符,體現了虛無思想性質及脫離于實有萬物之外的思維取向。“有待”于“有”之“情”體現有限性思維特征,由于不能逍而固執于有限萬物之“有”而“有待”,但是其仍以實有萬物為思想基礎和思維出發點,思想性質與思維取向為實有萬物之“有”,與“有待”于“無”之“勢”完全不同。正是由于造成“有待”的原因不同,所以,王夫之認為“勢”之害遠大于“情”,所謂“勢之困尤甚于情。情有炯明,而勢善迷,豈不甚乎!”
王夫之反對以“有待”于“無”之“勢”。因其以“無”境界為起點擴充其量,以超越實有萬物之外的“無”為思想基礎與思維取向;他也批評了“有待”于“有”之“情”,因其以有限性之有為基礎而不能擴充其量。王夫之與莊子都以超越性境界擴充所知之量,以此提升和論證其最高境界之道,但他們分別站在儒道立場上而內涵不同的思想性質和理論思維取向。具體顯示了王夫之從“無”到“有”對莊子“有待”與“無待”思想進行分析研究的思想線索。
四、從“有待”到“無待”
莊子不講“無待”,其“無待”是通過超越“有待”。以論證逍遙游的最高境界來體現。《莊子·逍遙游》說:“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征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勤,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曰而后返。彼于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辨,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莊子·逍遙游》)這一段是莊子對超越“有待”而達到“游無窮者”之“無待”而逍遙境界高度的論證。
王夫之以“有”境界的超越性思維方式進行推論,評曰:“然使一鄉一國之士,不以蜩黼笑鵬,忘其小而游焉,則固可以笑宋榮子之未樹。宋榮子不知自笑,而猶然笑之,亦適足笑而已,亦彭祖之猶以久聞而已。樹者,隨所植而生者也。出乎土而榮于虛者也。宋榮子自守確,而未能適于物以成其大用,有所樹則有所未樹矣。”他認為,蜩鵲為“游于小者也”,由于“逍也,而未能遙也”,所以“有待”于“無”而笑鵬。一鄉一國之士能“不以蜩笑鵬”,所以能逍而“不局于心知之靈”。宋榮子所以“適足笑”。則在于其“有所未樹”。宋榮子所樹為有限,所未樹者為包含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所以,他“有待”于有限之“有”而榮于“無”境界之“無”。王夫之以“有”境界的思維推論方式來論證宋榮子“有待”的虛無性思想根源,以宋榮子未能處實有萬物之中而盡“有”,所以為“有待”;莊子以宋榮子固執于實有萬物之中,未能超越于其外而盡“無”,所以為“有待”。
王夫之進一步分析列子之“有待”,他說:“知有世而遺之,乘其虛不觸其實,福所不期,禍所不嬰,此御風也。用意于虛,天下不皆虛也;雖旬有五曰,亦必反矣。旬有五曰,節序之變也。氣變而必閡。未足以御六氣而游無窮也。”王夫之認為列子“猶有所待者”的原因在于“知有世而遺之,乘其虛不觸其實”。王夫之以實有之氣的變化解釋“節序之變”和“亦必反矣”的萬物變化。認為不離于實有之氣的變化才可以“御六氣而游無窮”,達到“無待”而逍遙游的最高境界。莊子認為宋榮子“彼其于世,未數數然也”,列子則更進一步“彼于致福者,未數數然”,相對于宋榮子“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來講,列子則進一步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成玄英疏:“榮子舍有證無,溺在偏滯。”這是說,宋榮子無“有”而有“無”。則“有待”于“無”。而列子無“有”而無“無”。列子在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而盡“無”的程度上更高于宋榮子,所以能“免乎行”。但是,莊子所要論證的是完全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絕對無知無智于萬物,具有絕對超越性的最高逍遙境界,所以認為列子“猶有所待”,他進一步強調“彼且惡乎待哉?”的“無待”境界。
王夫之對莊子從“有待”到“無待”的境界思想有深刻的理解與認識。總是順著其境界思維方式進行推論,不同之處在于他反對莊子境界思想虛元性,以實有萬物為基礎和起點,以包含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思想論證“無待”。王夫之說:“自‘知數一官’以上,三壘而乃游無窮。前三者,小大有殊而各有窮也。窮則有所不逍。而不足以及遙矣。視一鄉一國之知行,則見為至人;彼之所不至者多,而此皆至也。視宋榮子則見為神人;彼于分有定,于境有辨,以形圍而不以神用,而忘分忘辨者,不測之神也。視列子則見為圣人;彼待其輕清而遺其重濁,有所不極,若游無窮者,塵垢糠枇皆可御,而不必冷然之風,則造極而圣也。于鄉國見其功名,唯有其己;內外定,榮辱辨,乃以立功。御風者,去己與功而領清虛之謄,運垢濁之譏,自著其名而人能名之。若夫‘乘天地之正’者,無非正也。”他認為。“知效一官”者與宋榮子、列子都有所不逍而“有待”,不足以遙而達到“無待”的最高境界,這就是順著莊子超越性境界而進行的推論。王夫之以包含無限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之道而論證,他說:“天高地下,高者不憂其亢。下者不憂其訐,含弘萬有而不相悖害,皆可游也。‘御六氣之辨’,六氣自辨,御者不辨也。寒而游于寒,暑而游于暑。大火大浸,無不可御而游焉;污隆治亂之無窮,與之為無窮;則大亦一無窮,小亦一無窮;鄉國可游也,內外榮辱可游也。冷然之風可游也,疾雷迅飆,烈曰凍雨可游也。己不立則物無不可用,功不居則道無不可安,名不顯則實固無所喪。為蜩學鳩,則眇乎小而有余,不見為小也。為鯤鵬,則警乎大而適如其小,不見為大也。是乃無游而無逍遙也。”王夫之所謂“無待”而逍遙境界的論證是不離于實有萬物的,雖然“大亦一無窮,小亦一無窮”,但“鄉國可游也,內外榮辱可游也,冷然之風可游也,疾雷迅飆,烈曰凍雨可游也。”王夫之認為,莊子“乘天地之正”與“御六氣之辨”都不能脫離于天地萬物“寒暑風雨”的自然實有變化與“污隆治亂”、“內外榮辱”的社會現實。所以。“天地之正”不離正與不正而“無非正”,“六氣之辨”不離“六氣自辨”而“御者不辨”。
對“有待”到“無待”的境界思想分析可以看出:莊子的以能否超越于實有萬物之外及其超越性程度推論超越性境界,即他以“無無”境界論證“無待”而逍遙的境界高度。王夫之以實有萬物為思想基礎,把握包含無限性實有萬物全體的“有”境界,批判莊子“無待”而逍遙境界的虛無思想性質,吸收、改造超越性境界思想內涵。論證實有性質的“無待”而逍遙境界,體現從“無”到“有”的思想線索。
(編校:余學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