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1935年初,蔣介石以發表《敵乎?友乎?——中日關系的檢討》為契機,推動國民政府轉變對日政策,并首先由王寵惠代表中國政府提出了對日關系的“三原則”。早已確定對華政策的日本,專注于發動“華北事變”而對此冷淡,待中國政府由駐日大使明確提出“三原則”之后,才于10月4日閣議決定了“廣田三原則”,并要求中方首先予以接受。此后中日雙方在1935、1936年的下半年,圍繞“三原則”和調整國交問題,進行了多次外交談判,但均以無果而終。1937年7月全面侵華戰爭爆發后,日本在初期繼續堅持“廣田三原則”作為處理“中國事變”的外交政策,在攻占廣州、武漢,且汪精衛集團投降之后,1938年12月22日近衛首相根據第二次御前會議決定而發表的第三次聲明,明確提出了取代“廣田三原則”的“近衛三原則”。此后,通過1939年12月30日的日汪密約、1940年11月30日的日“華”條約,日本將“近衛三原則”作為對華政策的根本方針,進行了細化并最終固定下來。對于“廣田三原則”與“近衛三原則”,我們在看到其“表”、“里”不一的暫時矛盾現象的同時,更要認清其“表”、“里”的如一。
〔關鍵詞〕 日本對華政策;廣田三原則;近衛三原則;蔣介石;汪精衛
〔中圖分類號〕K26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1)05-0148-13
1937年7月7日中國全面抗戰爆發前后,日本的對華政策文書頻仍、解讀頗多,但常為時人和后世學界所樂道的“關鍵詞”,則為先后出籠的“廣田三原則”與“近衛三原則”。以日本外相廣田弘毅命名的“廣田三原則”,是抗戰前夕日本對華政策的招牌;而以日本首相近衛文麿倡導的“近衛三原則”,則是抗戰前期日本侵華政策的口號。但日本以此形式(“表”)反映的對華政策本質(“里”)是什么?其前后關聯、表里關系究竟如何?卻是我國學界至今也缺乏深入探討的重要學術問題。本文擬主要依據日本方面的檔案史料,對此進行一番由表及里的粗淺論述。
一、日本提出“廣田三原則”
1935年10月出籠的日本“廣田三原則”,主要是為了應對和否定中國政府此前提出的對日關系“三原則”。
1934年10月,在第五次“圍剿”之后,由蔣介石口述、陳布雷筆錄了《敵乎?友乎?——中日關系的檢討》的長篇文章,后以“徐道鄰”的名義,發表于12月20日在南京出版的《外交評論》上。該文在論述中日關系的歷史與現狀的基礎上,為兩國朝野作“最后之忠告”,并向日方發出了打破僵局、改善關系的呼吁。該文發表于《外交評論》第三卷第11、12期合刊,1934年12月20日南京出版。關于該文的寫作來由等,參見蔣氏在1950年9月的補記,載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抗戰時期》緒編(三),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1年,637頁。
蔣氏返回南京后,于1935年1月19、21日,分別拜訪了國民政府主席林森、行政院長兼外交部長汪精衛、黃郛三人,商討對日問題。〔1〕26日開始,中國的各大報章紛紛連載《敵乎?友乎?》上海《申報》1935年1月26日-30日連載;天津《大公報》1935年1月29日-2月3日連載,并在1月29日配發社評《讀徐道鄰文感言》。這表明,1935年初,蔣介石以發表《敵乎?友乎?》為契機,確立了新的對日方針,并推動國民政府轉變對日政策。 在中國方面首先發出上述呼吁的同時,1月22日,日本外相廣田弘毅在第67次國會上發表了關于外交政策的演說;26日,他在回答眾議院議員的質問時,又發表了對于日中關系的見解。〔2〕廣田在議會的演說,很快就受到了中方輿論的關注,被解讀為日本對于中國“不侵略、不威脅”的演說。蔣介石甚至還不無主觀地認定這表明日方受到了他的《敵乎?友乎?》一文的影響。〔3〕29日下午,蔣介石在南京召集黨政干部,討論外交方針;30日晚宴黨政人員,繼續討論對日方針。〔4〕時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的邵元沖,參加30日晚宴后在其日記中記載:此次討論決定了由汪精衛提出、黃郛力陳的對外方針,“內容大致在不喪權原則之下,謀中日之親善,以打開目前之難關。”〔5〕
雖然,日本方面的對華真意如何?蔣氏仍不無疑慮。故在決定上述方針之后,2月8日,蔣介石致電汪精衛:擬請王寵惠在離國回任途中,“便在東京歷訪日當局,交換意見,以探明日方之真意。”〔6〕16日,蔣介石致電駐日公使蔣作賓稱:王寵惠來東京,“是政府與弟之意。請介紹日本當局與之接洽,并望兄一致進行。”蔣并致電王寵惠,指示其對日交涉的方法。〔7〕
根據蔣氏和國民政府的旨意,擔任國際法庭大法官的王寵惠,在赴海牙上任之前,于2月19日到達東京,3月5日離開日本。他此次訪日,歷時兩周多,其間最重要的活動,是在2月20、26日,與廣田外相進行的兩次會談。〔8〕會談期間,王寵惠實際上代表中國政府,向日本政府提出了改善中日關系的三項原則:(1)以和平方法處理中日關系;(2)兩國進行對等的交流;(3)兩國以友誼相交。東亞局第一課《廣田大臣王寵惠會談要錄》(2月20日、26日于外務省),〔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Ⅱ第一部第四卷(昭和十年對中國關系),東京:外務省,2006年,25頁。據中方檔案所載王寵惠26日與廣田談話的報告,王氏稱他“依照奉化所討論之順序即南京所定之原則”,向日方提出了國民政府關于中日關系的三大原則:(一)中日兩國完全立于平等之地位,彼此尊重對方國際法上之完全獨立。(二)中日兩國均應維持真正之友誼。(三)中日兩國外交方式應歸正規。王寵惠:《與廣田第二次談話》,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3017/53;參見鹿錫俊《蔣介石與1935年中日蘇關系的轉折》,《近代史研究》2009年第3期。據此,中國政府首先提出了和平、平等、友誼的對日關系“三原則”,并主動開啟了此后調整中日關系的步伐:“中日兩國南京交涉調整邦交一案,實源于民國二十四年春王亮疇博士與日本廣田外相之會晤。”〔9〕
對于王寵惠代表中國政府提出的“三原則”,日本政府的最初反應卻是十分冷淡的。因為日本方面早在廣田演說之前,就已經擬訂了新的對華政策:1933年9月廣田弘毅出任外相之后,齋藤內閣即根據10月21日“五相會議”決定的對華方策和秘密決定,〔10〕由外務省、陸軍省、海軍省共同研究、制訂新的對華政策,歷時一年有余,直到1934年12月7日,外務省東亞局第一課長與陸軍省、海軍省軍務局軍事課長共同決定了《關于對華政策的文件》。〔11〕該文件在規定的對華政策的宗旨和綱要中,對于南京政權的策略是“最終要把南京政權逼到這樣一種境地,即該政權的存亡,系于它是否表明打開日中關系的誠意。”〔12〕1935年1月12日,外務、陸軍、海軍三省分別派遣人員,將該文件向其駐華機關進行了傳達貫徹。這才是當時日本對華政策的實質,廣田外相隨后在議會上的演說,只不過是一種呼應中方的外交辭令而已。
在上述對華政策的影響下,日本關東軍、中國駐屯軍于1935年初,從察東開始,在春夏之交的華北,制造了一系列事端,并迫使中國華北當局與之簽訂了《何梅協定》、《秦土協定》,達到了驅逐國民黨中央勢力于冀、察兩省的目的。日本外交方面,不但配合了軍部策動的“華北事變”,而且對于中國首先提出的上述所謂“三原則”,并不給予理會和呼應,其唯一的舉動不過是在5月17日將對華公使升格為大使這樣一個早已在擬議中的象征性的行為。中方通過王寵惠而提出的“三原則”,因此成了“一廂情愿”。
盡管如此,“華北事變”發生后,國民政府仍然企圖循外交途徑,繼續改善對日關系:6月14、17日,國民政府外交部長汪精衛及次長唐有壬,分別向來華上任的有吉明大使提出了上述要求;駐日大使蔣作賓到東京上任后,6月22日、7月1日與廣田外相進行會談時,也表達了上述愿望。7月5日,蔣氏在日記中關于“倭寇對策”指出:“今日形勢主動將在于我也。甲、以退為進,乙、穩定基點。”〔13〕中國政府的上述外交行動,可謂“華北事變”后在對日政策上“以退為進”的主動之舉。
針對中國政府的上述愿望和要求,日本政府在“華北事變”之后,才由外務省方面研討對策。6月27日,外務次官重光葵主持召開對華政策的討論會,商討有關問題。〔14〕7月2日,外務省東亞局擬訂了對華政策的草案;31日,外務、陸軍、海軍三省的有關當局,召開了第一次對華政策協調會議;8月10日,三省之間經過協商,達成了一致的對華政策。〔15〕
蔣作賓大使返回東京之后,9月7日,與廣田外相舉行了第二次會談,鄭重要求日方履行此前向王寵惠許諾的三項原則:“(1)中日兩國彼此尊重對方在國際法上之完全獨立,即完全立于平等地位,如對于中國取消一切不平等條約是也。(2)中日兩國彼此維持真正友誼,凡非真正友誼如破壞統一、擾亂治安或毀謗誣蔑等類之行為,不得施于對方。(3)今后中日兩國間之一切事件及問題,均須以平和的外交手段從事解決。再上海停戰協定、塘沽協定以及華北事件等須一律撤銷,恢復九一八以前狀態。”廣田外相答以當報告政府詳細研究,再行奉答。〔16〕這是中國政府在此前王寵惠提出“三原則”的基礎上,正式向日本政府提出的“三原則”;蔣作賓在會談中還特別說明這是蔣介石對于日本的希望。〔17〕
在中國政府正式提出了“三原則”之后,9月28日,日本外務、陸軍、海軍三省通過了有關部門此前研究的對華政策文件。10月4日,岡田啟介內閣召開“閣議”,決定了《外、陸、海三相關于對華政策的諒解》,規定了日本對華政策的三項原則分別是:“1、中國方面徹底取締排日的言論和行動,擺脫依賴歐美的政策,對于日本采取親善的政策,并要在實際上推行該政策,更在具體問題上與日本合作;2、雖然最后中國必須正式承認滿洲國,但在目前,中國不僅要在事實上默認滿洲國的獨立,停止反滿政策,并且至少要在與滿洲國毗連的華北地區,與滿洲國進行經濟、文化上的交往與合作;3、鑒于來自外蒙古等地區的赤化勢力的威脅已經成為日、滿、華三國的共同威脅,為了排除上述威脅起見,中國要在與外蒙接境的地區,對于我方所希望的各項措施進行合作。”〔18〕這就是后來被稱為“廣田三原則”的日方之“三原則”的雛形。
日本政府做出上述決定之后,10月7日,廣田外相與蔣作賓舉行了第三次會談。他提示了日本上述三原則的方針,并表示中國政府必須首先同意日方的三原則,日方才會談判中方的三原則。〔19〕至此,日本終于提出了自己的“三原則”,并且將中國同意其“三原則”作為進行談判的前提條件,這實際上就等于否定了中方一再提出的“三原則”。
二、日本在外交談判中堅持“廣田三原則”
在雙方提出了各自的“三原則”之后,中日首先在東京,后來主要在南京,進行了關于“三原則”的外交談判。
接到蔣作賓向外交部的報告后,10月9、10日,南京政府以汪精衛為首的少數干部,對此進行了研究,并于10日向蔣作賓發出了“蒸電”。蔣介石收悉后,于13日急電汪精衛,指出:如果日方三原則“為所傳要求放棄以夷制夷之外交,尊重偽滿與聯盟防赤之三條,則形式似較減輕,而其內容即為脫退國聯,承認偽國與聯盟對俄之變相,亦即實施此內容之第一步也。故其意義深重,不得不鄭重考慮,……我方應立對案之原則。”〔20〕南京政府遂以極其慎重的態度,經過反復考慮,研究出了對案,并于18日由外交部訓令蔣作賓。同日,蔣介石以楊永泰的名義,兩次致電蔣作賓,對于外交部的上述指示進行了多處重要的修正:“愿與日本協議有效之方法”之“愿”字改為“擬”字;“但應于互尊主權獨立原則下行之”改為“但必須于不妨礙中國之主權獨立原則下行之”;“至于中國所提三大原則,切盼早日商議實行”改為“但必須于中國所提三大原則為實施之前提”;將“至于中國北部邊境一帶至獨立原則之下行之”刪去,改為“故依此原則可與日本協議有效之方法”;刪去“對于在各省滋擾之赤匪”;對于“中國北部邊境一帶應如何防范,中國擬與日本協議有效之方法,但必須不妨礙中國主權獨立原則下行之”一句,只可以作為口頭說明,若其有備忘錄,則依照以上所說修改之。〔21〕蔣氏的上述修正,恰是攸關“三原則”特別是華北問題的重要之處。
10月21日,蔣作賓大使與廣田外相在東京進行了第四次會談。蔣作賓首先宣讀了國民政府20日的文字答復,其中再次復述了9月7日中方提出的三原則、日方10月7日提出的三點要求,并表示如果日本完全實行中方三原則,中國也對于日方三原則表明答復意見;最后并嚴正指出:他本人9月7日代表中國政府提出的一切條項,日本必須實行,除滿洲問題以外,一切必須恢復到九一八以前的狀態。〔22〕這是中國政府第一次以文字照會的形式,正式向日方表示的答復意見。黃郛10月24日與日方的談話中透露:這些答復基本上是蔣介石的意思。《有吉大使致廣田外相電》(1935年10月25日),《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Ⅱ第一部第四卷(昭和十年對中國關系),84-85頁。隨后,廣田外相與蔣作賓進行了會談。 此次會談的記錄及中方答復的日文譯件,參見《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Ⅱ第一部第四卷(昭和十年對中國關系),78-83頁。對于中國政府的正式明確回答,廣田“概括的謂為空無一物”;并再次指出:中方以日方首先同意中國三原則之后再來承認日方三原則,這“與日本政府之意思相差尚遠”。〔23〕此次會談,是中日在東京進行的最重要的一次談判。中方以再次明確提出三原則并要求日方首先實行中方的三原則,拒絕了日方的三原則;日方不接受中方的三原則,并仍然堅持自己的三原則。故此次談判并無結果,只不過成為中日各自表達立場的機會。
10月28日,蔣作賓大使因奉命將于31日回國,在向廣田外相辭行時,雙方進行了第五次會談。在談到“三原則”問題時,廣田指出:中方三原則之宗旨,與此前王寵惠所提大致相同。他并特別說明:日方三原則系經外務省與陸海軍等部門充分協商后決定的,今后仍將據此進行。〔24〕蔣作賓回國之后,中國駐日使館代辦丁紹伋與日本外務次官重光葵,繼續在東京進行談判,但中日會談的主要舞臺已轉到了南京。
蔣作賓回國之后,南京方面因忙于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和五全大會的召開,關于“三原則”的談判一時沉寂下來。但日本方面鑒于華北局勢的迅速發展,卻急于開始同南京政府進行談判。11月11日,廣田外相訓令其駐華大使有吉明迅速趕赴南京,向以蔣介石為首的中國方面要人,說明日本方面的三原則,以努力實現日方之目的。〔25〕日方主動將三原則談判的舞臺,轉移到了南京。
對于日本當時急于推行的三原則談判,中國政府在既不能拒絕,又不能接受的情況下,繼續與之進行外交談判,企圖以此挽救華北危局。在國民黨五全大會確定了對日方針并獲得了其外交授權之后,11月20日,蔣介石在南京接見了有吉明大使。他對于日本的三原則表示:“個人意見贊成,無有對案。但三原則中之二、三兩項交涉華北問題,故必須中央派大員赴華北主持軍民兩政,方能與日方負責人員進行商討。”《蔣委員長會晤有吉大使談話記錄》(1935年11月20日),《中日外交史料叢編》(五)“日本制造偽組織與國聯的制裁”,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95年,471-474頁。日方的會談記錄,載《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Ⅱ第一部第四卷(昭和十年對中國關系),105-106、386-389頁。蔣氏企圖以個人同意日本三原則,來制止日本策動的華北“自治”,并實質上否認其三原則的根本實行。他在當日日記中不無得意地寫道:“下午見有吉對華北事,力排其妄言與威脅,乃得相當之結果。”〔26〕
聽者有心。日本政府抓住其曲解的蔣介石同意其“三原則”這一點,企圖加速進行外交談判,以求中方首先認可其“三原則”,進而掩護其“華北自治工作”。22日,廣田外相訓令有吉大使,要他抓住蔣介石既已同意的事實,繼續推進關于三原則的談判,并特別說明:此電已經與陸、海軍方面進行了協商。〔27〕
國民黨五屆一中全會之后,12月16日兼任行政院長的蔣介石,選任張群為外交部長。張群決定采取主動與日本外交當局談判的戰略:在交涉方式上,繼續由兩國外交官以外交方式辦理;但在交涉內容上則有較大的轉變,即進行中日兩國關系的整體調整。〔28〕他的主張其實也來自于當時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高宗武的建議。高宗武遺著、夏侯敘五整理注釋:《日本真相》,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8年,39頁。高宗武在美國撰寫的回憶錄,學界所知僅為其英文本Into the Tiger's Den(中譯“深入虎穴”)。該書被陶恒生先生發現于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并將其譯為中文(高宗武著、陶恒生譯:《高宗武回憶錄》,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但是高宗武的遺屬在整理其遺著時,發現了上述英文本的中文原稿《日本真相》(This is Japan),并將其在大陸出版。筆者鑒于該兩書在內容與史實上均有出入,故以高氏中文原稿為準。于是,中國政府在南京主動發起了與日本的調整國交談判。
12月20日,張群部長主動約見有吉明大使,與其進行了“調整中日關系”的首次會談。根據中方的記錄,〔29〕張群首先表示“愿以最大之努力商討中日間整個關系之調整”,有吉則以現在許多小問題未解決而難求整個問題之解決,進而提出繼續談判三原則,并提出11月20日蔣介石表示過無條件贊成日本三原則的問題。張群答曰:“蔣委員長言無對案,系對三原則之實施而言,絕非無條件的贊同。”他再次提議“與其談抽象之原則,不如談具體之辦法”,并在與有吉就華北問題進行商談后表示:日本必須停止在華北的一切活動,否則一切問題將無從解決。可見,張群是以首先解決華北問題,再次打破了日本糾纏于“三原則”問題以及“先決定原則,再解決具體問題”的談判企圖。但是對于中方提議的調整國交談判,有吉明先以其并無全權、將轉達于政府,繼以其不常駐南京等由,搪塞敷衍。
1936年1月初,日本在確定了“華北五省自治”的國策之后,為了應對中國政府的調整國交談判,再次提起了“三原則”的談判問題。21日,廣田外相在第68次議會上發表了外交政策的演說,公開明確其對華“三原則”,并宣稱:“中國政府對此已充分諒解,并表示了贊成的意思。”〔30〕同日晚,蔣介石在對于“廣田三原則”進行了觀察后,指出方針如下:1、中日兩國積極親善提攜,2、調整中日滿三國關系安定東亞,3、共同防止赤化。22日蔣介石返回南京,當晚決定:“不同意日本廣田三原則,命外交部發言表示,以慰人心。”〔31〕據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在22日明確指出:廣田所謂對華三原則,應系指去年9月中廣田外相對我蔣大使所提出之三點而言;廣田外相演說謂中國業已同意,殊非事實。〔32〕23日晚,蔣介石再次研究了“廣田三原則”后認為:“日本人必欲實行大陸政策,以偽滿為橋梁,是其命定而趨于險惡危亡之途也。”〔33〕25日,蔣介石會客,協商對于廣田演說之反駁詞。〔34〕
1月29日,有吉大使在奉調回國之前,到南京辭行。張群在會見時表示:“本部對三原則之商談雖未拒絕,亦未贊成。如續談此事,當然應根據蔣大使之談話。”30日,有吉拜會蔣介石,蔣氏亦稱:“余對此事之意見與張部長完全相同。”〔35〕至此,中日“三原則”談判,在歷經三個多月之后,又回到了原點,并隨著有吉明大使的離任而暫告結束。
日本“二、二六”政變后,廣田弘毅組閣,駐華大使有田八郎回日出任外相。5月6日,有田外相在第69次議會上發表外交政策的演說,明確提出了要繼承廣田外相此前闡述的對華政策的三原則(即廣田三原則)。〔36〕但由于日本新任駐華大使川越茂直到7月初才來華上任,中國政府的調整國交談判也陷入較長期的停頓。
8月7日,廣田內閣召開“五相會議”,決定了《國策基準》;又召開“四相會議”,決定了《帝國外交方針》,并于15日上奏天皇。〔37〕前者規定日本的國策原則是“確保在東亞大陸的地位,同時向南方海洋發展”;后者則規定了日本相應的外交方針,其中關于對華政策的根本方針,規定仍然參照1935年10月4日關于對華政策的決定(即“廣田三原則”)。據此,8月11日,廣田內閣的有關各省又決定了《對華實行策》和《第二次處理華北綱要》。〔38〕前者規定了日本當前對于華北、南京政權,其他地方政權,內蒙方面的政策,后者則詳細規定了華北“分治”的政策。8月中下旬,日本政府和軍部分別派遣人員赴華,將上述對華政策進行了傳達、貫徹。〔39〕
正當日本全面確立了以分裂華北為中心的對華政策之時,8月底9月初,中國相繼發生了“成都事件”和“北海事件”。日本政府和軍部遂以解決該事件為借口,互相配合,開始貫徹既定的對南京政府的政策,停頓已久的中日國交談判,也由此再起。
國民政府外交部長張群和日本駐華大使川越茂在南京進行的調整國交的談判,又被稱為“南京談判”。此次會談自9月13日至12月3日,共計七次,前后分為兩個階段,歷時近三個月。中國政府雖然挫敗了日本貫徹既定對華政策的外交企圖,并圓滿解決了成都、北海兩事件,但是在“三原則”之后繼續調整中日國交的目的,仍然沒有達到。日本則將南京談判作為其繼續實現“廣田三原則”、貫徹既定對華政策的外交手段,在談判中不但提出了不亞于“二十一條”的對華要求,當時在日內瓦出席國際聯盟大會的中國代表團顧維鈞等人,得悉張群與川越茂的第一階段談話經過后,于1936年9月26日致電外交部,指出:“川越提出防共與經濟合作,果然堅持包括中國全部,其范圍超越二十一條之要求,直是日本亡朝鮮故技。”《中日外交史料叢編》(四)“蘆溝橋事變前后的中日外交關系”,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臺北,1995年,58頁。并且重點以“防共”問題來掩護其軍部在華北地區的侵略,從而使得中國的調整國交談判終于成為無的放矢。
1937年初,廣田內閣下臺,林銑十郎內閣以佐藤尚武為外相,推行“佐藤外交”,調整廣田內閣的既定對華政策。經過有關當局的協商,4月16日,林內閣的外務、大藏、陸軍、海軍四相決定了《對華實行策》和《華北指導方策》,重點對華北政策進行了一些修改。〔40〕但是,此次修改只是針對1936年8月11日廣田內閣有關各省決定的《對華實行策》和《第二次處理華北綱要》這兩份文件,而將仍然貫徹8月7日“四相會議”決定的《帝國外交方針》,也就是說日本要繼續貫徹“廣田三原則”。由于林內閣5月31日下臺,該政策尚未來得及實施,即告夭折。6月4日,近衛文麿內閣成立,廣田弘毅再次出任外相。關于該內閣的對華政策,12日,近衛首相宣稱:對華政策還是廣田內閣時代的三原則為好;內閣書記官長風見章隨后即表示:要采用廣田內閣時代決定的《對華實行策》及《第二次處理華北綱要》。①這表明,隨著“廣田外交”的復活,日本政府在全面侵華戰爭前夕,再次確認了“廣田三原則”作為對華政策的根據。
三、“近衛三原則”的出籠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后,日本政府在7月11日決定將該事變定名為“華北事變”,并決定增兵華北。〔41〕隨后,日本政府與軍部決定了處理“華北事變”的一系列政策。而就在開始處理“華北事變”之際,7月15日,近衛內閣的情報委員會發表了一份由外務省編輯、標記為“絕密”的《關于對華政策》的文件,其中仍將“廣田三原則”作為日本對華政策的三項原則。〔42〕可見日本在侵華戰爭之初,仍然堅持其“廣田三原則”。
八一三事變之后,日本政府于8月17日決定“放棄以前采取的不擴大方針”。〔43〕9月2日,日本政府決定將“華北事變”改稱“中國事變”。〔44〕處理“中國事變”的政策,成為日本此后的侵華戰爭期間對華政策的代名詞。
10月1日,近衛內閣召開“四相會議”,決定了《處理中國事變綱要》。在“總則”部分規定了日本處理“中國事變”的宗旨:“綜合運用軍事行動的戰果與適當的外交措施,盡快結束此次事變;使中國取消抗日政策與容共政策,日中之間建立真正明朗且持久的國交,以期實現日、滿、華的融和共榮。”日本明確處理“中國事變”的目的是實現“日、滿、華的融和共榮”,這個政策目標是以前“廣田三原則”的延續。在關于“外交措施”的原則方面規定:“以促使中國反省、誘導至我方所期望的境地為目的,對于中國及第三國進行適時談判與工作。至于結束事變,要以不拘以往的劃時代的調整國交條件,進行外交談判,使中國取消抗日及容共政策。”至于上述“劃時代的調整國交條件”,又在“準則”部分規定其“細目”是:“中國方面放棄排日抗滿政策,與帝國合作防共,實行日中經濟提攜。”〔45〕這份文書是日本侵華戰爭之初第一份全面的對華政策文件,故又被稱為日本針對“中國事變”而決定的“第一號國策”。〔46〕其中在對華進行外交談判的“調整國交”條件中提出要求中國方面“放棄排日抗滿政策,與帝國合作防共,實行日中經濟提攜”的三項目標原則,可以視為日本在戰前提出“廣田三原則”及進行調整國交談判之后,在“中國事變”的新形勢下的繼續與發展:前兩條是繼續,后一條則是新形勢下的發展。
根據上述方針,日本的對華談判,選擇了九國公約簽字國在布魯塞爾召開會議之時。作為九國公約簽字國的日本,拒絕參加布魯塞爾會議,卻委托德國(非九國公約簽字國,也拒絕與會)在日中兩國之間進行調停。此次調停,因由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進行,故被稱為“陶德曼工作”。但在日軍12月13日侵占南京之后,日本政府又提出新的“和談”條件。12月21日,近衛內閣決定了《關于日華和平談判致德國駐日大使的復函》,提出四項基本條件作為日中談判的原則:“1、中國放棄容共,抗日、滿政策,并與日、滿兩國之防共政策合作;2、在必要地區設立非武裝地帶,并建立特殊機構;3、日、滿、華三國締結密切的經濟協定;4、中國賠償帝國所要的賠償。”并秘密提出了不讓中方得知的“日中講和談判條件細目”九條。〔47〕上述四項原則與九條要求,比前述四相會議的決定更為苛刻,其中的四項原則,除了第四項之外,前三項基本上是“廣田三原則”的延續。
到1937年底,日軍雖然攻占了太原、上海、南京等地,但“三個月滅亡中國”的戰略企圖并未實現,“中國事變”并未迅速解決。在這種情況下,一貫對“和談”持有異議的軍部,開始重新考慮處理“中國事變”的政策。12月15日,大本營陸軍部制訂了兩個處理“中國事變”的方案。第一個是與現中國中央政府解決事變的方案,但同時表示:“在確認不可能達到上述目的,或者現中央政府在實際上已淪為一個地方政權之時,就要決意轉向持久戰爭。”〔48〕這也就是說,如果現在的中國中央政府不能按日方要求,“全面解決日中之間的全部問題”,日本就要使之淪為一個地方政權。而第二個方案就是適應上述方案的“否認以往中央政府之后”的方案。〔49〕可見,軍部處理“中國事變”的政策就是樹立偽政權、否認中央政府的方針。為此,他們特意將上述第二個方案確定為“甲”,而第一個方案則被定為“乙”。
日本政府參考了大本營陸軍部的上述第二個方案(“甲”),于24日的“閣議”決定了《處理中國事變綱要(甲)》,規定今后處理“中國事變”的宗旨是:“不必期待與南京政府談判成功,要另尋別途,收拾時局;要隨著事態發展,配合軍事行動,對付南京政府的長期抵抗。”為此詳細規定了日本今后的“華北處理方針”和“上海方面處理方針”,還專門就“華北經濟開發方針”及“上海方面的帝國經濟權益設定方案”達成了諒解。〔50〕此次“閣議”決定的《處理中國事變綱要(甲)》,已經表明了日本政府“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的對華方針。這其實就是日本在攻占南京的新形勢下所確立的取代前述“第一號國策”的對華政策文件。
在日本政府與軍部分別決定了上述處理“中國事變”的政策之后,1938年1月9日,日本首先舉行了大本營—政府聯席會議,議定了御前會議的議題;10日的閣議,又對此進行了審議。11日,由昭和天皇主持,日本在皇宮召開了中日戰爭以來的第一次御前會議。上述過程,參見〔日〕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戰史叢書#8226;中國事變陸軍作戰》(1),東京:朝云新聞社,1975年,470頁。近衛首相主持會議,廣田外相就《處理中國事變的根本方針》方案進行了說明。〔51〕第一次御前會議決定的《處理中國事變的根本方針》,統一了政府與軍部的意志,也是日本侵華戰爭以來第一次以國家最高決策形式決定的處理“中國事變”的“國策”。
《處理中國事變的根本方針》首先明確了日本的國策是“同滿洲國與中國合作,形成東亞和平的核心,并以此核心,對世界和平做出貢獻。”根據上述“國是”,日本處理此次“中國事變”的最后目標是“消除日中兩國之間過去的一切矛盾,從大局出發,重建兩國邦交,互相尊重主權及領土,實現融和一致。”而當前為預防事變的重演,應建立必要之保障,并在兩國間確實約定以下各項:“1、日、滿、華三國完全停止破壞相互友誼的政策、教育、貿易及其他一切措施,并禁絕可能招致上述惡果的行動;2、日、滿、華三國互相共同進行文化合作,實現防共政策;3、日、滿、華三國關于產業經濟,根據取長補短、互通有無的精神,約定實行共同互惠。”為了實現上述方針,要求密切運用政略和戰略,實施以下對策:1、當中國中央政府以誠意求和時,則根據附件(甲)即此前決定的“日中講和談判條件細目”(共九條)進行談判,且日本將解除上述條件中的保障條款即附件(乙);2、如果中國中央政府不來求和,則今后日本不以此政府為解決事變的對手,將扶植新政權并與之調整國交,而且將設法使現中央政府崩潰,或者歸并于新政權之下。〔52〕該文件約定的當前對華政策的三項,實則重復了1937年12月21日閣議決定的陶德曼調停的前三項原則。
根據上述方針,1938年1月15日,在日本要求中國政府給予答復的最后期限,中國政府仍未答復,日本乃認定這是中國無求和的誠意。16日,經昭和天皇批準,近衛首相發表了“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的政府聲明;18日又發表了一項《補充聲明》,稱“所謂今后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較之否認該政府更為強硬。……這次開國際法上的新例,在否認國民政府的同時,把它徹底拋棄,……不需要發布宣戰布告。”〔53〕這就是“第一次近衛聲明”。此后,日本中止了“陶德曼工作”,并召回了駐華大使川越茂。中國駐日大使許世英也于20日回國。
第一次御前會議之后,日本以政略配合戰略,企圖在年內解決“中國事變”。到1938年10月,日軍雖然占領了廣州、武漢,但“中國事變”仍未解決。此后,日本對華政策進入了戰略持久、政略進攻的時期。
日本對華轉入政略進攻的標志,是11月3日第二次近衛聲明的發表。這個以“不拒絕國民政府”為宗旨的聲明,雖然因改變第一次近衛聲明的立場而宣告了以往對華政策的失敗,但又第一次明確提出了在國民政府已淪為一個地方政權之后,日本處理“中國事變”的新目標,即建設“東亞新秩序”,其內容為“以實現日、滿、華三國合作,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建設連環互助關系為根本,以確立東亞國際正義,實現共同防共、創造新文化、實行經濟結合為目的。”該聲明全文,載〔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書》下卷,東京:原書房,1978年,401頁。
第二次近衛聲明發表之后,日本陸軍方面繼續進行“和談”。此次主要在上海進行,又被稱為“重光堂會談”。中方的主持者為受汪精衛指派的高宗武、梅思平;日本方面主要為影佐禎昭、今井武夫等人,同時又以高宗武的日本化名,將此命名為“渡邊工作”。到11月20日,雙方人員達成了被稱為“重光堂協定”的一系列日、“華”協議文件,其中提出了在“建設東亞新秩序”之下的“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提攜”三項成果,并分別向日本政府和汪精衛進行了報告。關于“渡邊工作”,詳見《太平洋戰爭之路》別卷“資料編”,東京:朝日新聞社,1963年,275-279頁,及《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書》下卷,401- 404頁。“重光堂協定”實際上是對于第二次近衛聲明的貫徹。日本政府得到報告后,為了使其成為堅定不移的國策,經過大本營—政府聯席會議及近衛內閣閣議的審議,11月30日,又召開第二次御前會議,決定了《調整日中新關系的方針》。以上過程,參見〔日〕防衛廳防衛研修所戰史室著《戰史叢書#8226;大本營陸軍部》(1),東京:朝云新聞社,1967年,575-576頁;文件見《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書》下卷, 405-407頁。
如同第一次御前會議決定了處理“中國事變”的國策一樣,第二次御前會議決定的《調整日中新關系的方針》,也表明建設“東亞新秩序”已成為日本新的國策方針。它規定“日中新關系”是:“日、滿、華三國應在建設東亞新秩序的理想之下,為友好鄰邦而互相結合,并以形成東亞和平的軸心為共同目標。”而關于這種新關系,又規定了三項原則及其具體事項,即:1.“善鄰友好原則的事項”;2.“共同防衛原則的事項”;3.“經濟合作的事項”。故此次御前會議的決定,實際上是以上述三項原則來構筑日、“滿”、華新關系,再以這種新關系來建設“東亞新秩序”的國策。
12月20日,汪精衛逃離重慶,到達河內。近衛首相應約于22日發表了第三次聲明,公開了第二次御前會議決定的上述方針:“日、滿、華三國應以建設東亞新秩序為共同目標結合起來,以實現相互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合作。”并就上述三條原則分別進行了闡述,還聲稱這三條原則“是日本要求于中國的一個大綱。……實際上,日本只要求中國作出必要的最低的保證,為履行建設東亞新秩序而分擔職責。”〔54〕至此,日本取代“廣田三原則”的“近衛三原則”終于出籠了。
四、日“華”條約與“近衛三原則”的固定
“近衛三原則”出籠之后,1938年12月26日,蔣介石在國民黨紀念周上發表了駁斥第三次近衛聲明的長篇講話。在對近衛聲明的三項原則之實質進行了剖析后,他指出:近衛三原則和以前的廣田三原則相對比,“不知要廣泛毒辣到多少倍。”并斷定近衛第三次聲明的出籠表明:“日本的政策,現在已由他的大陸政策擴充到海洋政策,由他的北進政策改進到南進政策。簡言之,日本現在的侵略政策是大陸與海洋同時并進,雙管齊下了,在吞并中國的企圖中,同時更要推翻國際秩序、獨霸東亞、驅逐歐美的勢力。……日本已將幾十年來秘而不宣的大野心狂想和計劃,整個的擺出來了。”〔55〕
29日(艷日),逃亡河內的汪精衛發出了致國民黨總裁蔣介石及中央執監委員的電報,公開響應了近衛第三次聲明,呼吁國民政府即應以“近衛三原則”為根據,“與日本政府交換誠意,以期恢復和平”。〔56〕該電文又被稱為“艷電”,由汪精衛親自起草并手書,29日由周佛海等攜往香港,冒用中央社的名義,于31日發表于香港的《南華日報》上。汪精衛的“艷電”,與蔣介石26日發表的嚴斥近衛聲明的上述講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汪氏賣國投敵的公開標志。1939年元旦,國民黨臨時中常會暨駐重慶的中央委員舉行會議,決定開除汪精衛黨籍,解除其一切職務;同日,中國國民黨中央發表《開除汪兆銘黨籍決議文》,指出“汪之所言,不特為中央所痛絕,實亦為全國民眾所不容。……汪兆銘此種行動,其為違反紀律,危害黨國,實已昭然若揭,大義所在,斷難姑息,即予永遠開除黨籍,并撤銷一切職務,藉肅黨紀,以正視聽。”〔57〕中國對于“近衛三原則”的態度,從此如涇渭之分明、水火之不容。
1939年1月4日,近衛內閣宣布總辭職。5日,平沼騏一郎組閣,6日,他在廣播中表示:“前內閣的各項施策如此,本內閣亦當根據帝國不變方針,努力徹底完成所期目的。”〔58〕這表明,平沼內閣將延續近衛內閣期間的對華政策,而扶植以汪精衛為首的傀儡政權,就是這一政策的重點。
在河內的汪精衛派遣高宗武赴日,商量由他出面收拾時局的問題。2月4日,汪氏專門致函近衛文麿(請高宗武轉交),再次吹捧了近衛的第二、三次聲明,并稱“敝國目前最感迫切需要者,為必須有統一而健全之政府,而此政府尤必須能與貴國立于平等之地位。”〔59〕21日,高宗武向日方提交了汪精衛的方案,3月18日日本政府通知高宗武,支持成立以汪精衛為首的新國民政府。21日河內刺汪案發生后,22日日本政府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派影佐禎昭前往河內進行營救。〔60〕汪精衛先在27日發表了《舉一個例》,為其響應近衛第三次聲明的“求和”之舉繼續進行詭辯,〔61〕繼在日本的保護下,于5月初逃到了上海。
汪精衛一行逃到上海后,立即要求訪日。日本政府在汪精衛一行5月31日到達東京之后不久,6月6日,五相會議決定了《樹立中國新中央政府的方針》,規定即將成立的“中國新中央政府”由汪精衛、吳佩孚、現有政權、改變主意的重慶政府等構成;“新中央政府應根據有關調整日中新關系的原則,正式調整日中國交;前述構成分子應事先接受上述原則。”〔62〕日本對于成立新的中央政府的方針,仍是依據去年11月30日御前會議的決定,而且規定新中央政府必須接受日本的“近衛三原則”。6月18日,汪精衛一行離日回國,在與華北、華中偽政權的領導人初步會談之后,7月 9日在上海公開發表了兩份廣播言辭:《我對于中日關系之根本觀念及前進目標》、《敬告海外僑胞》。〔63〕汪氏主要在前文中,再次表述了他對于“近衛三原則”的解讀和響應,此文也被日本視為“開始實際和平工作之宣言”。可見,附和、承認日本的“近衛三原則”,是汪精衛偽中央政府得以產生的政治基礎。
9月1日,第二次世界大戰在歐洲爆發。剛剛上臺的阿部信行內閣于4日發表聲明:不介入歐洲戰爭,致力于解決中國事變。〔64〕11月1日,日本“興亞院”會議決定了《中央政治會議指導要領》,規定對于汪偽國民黨的中央政治會議應以內政問題為重點進行指導,并就各方面的指導規定了要領,還在四份附件中作了詳細的說明。〔65〕這篇長文,是日本對即將成立的偽中央政府的要求,連日方有關官員也認為其“過分苛刻”。〔66〕其中之附件四,規定新中央政府成立之前,該政府的構成人員必須對日本做出下列保證:1、“日中兩國政府,根據調整日中新關系的原則,調整新國交”;2、“承認事變期間在新國交修復前存在的既成事態,允許伴隨事實,根據上述原則,逐步加以調整”;3、“在事變繼續期間,承認根據與此相隨的必然要求,繼續保持所要的特殊事態;上述特殊事態,根據情況的發展及事變的解決,應當根據調整日中新關系的原則,逐漸加以處理”。日本對于偽中央政治會議規定的指導要領,無異于確立了其作為新中央政府“太上皇”的地位。
11月1—12日,日本以影佐禎昭為首的“梅機關”,與汪精衛方面(主要是周佛海)在上海進行了關于調整日中國交原則的七次會談。〔67〕12月18—24日,根據海軍省的訓令,須賀彥次郎少將與陳公博之間,又進行了關于海南島問題的六次會談。〔68〕在上述會談之后,12月30日,汪精衛方面與日本梅機關之間,簽署了《關于調整日中新關系的協議書》。〔69〕在“正文”,規定了與11月1日興亞院決定的附件四基本相同的“調整日中新關系綱要”;“附件一”規定了調整日中新關系的基本原則,“附件二”規定了調整日中關系的具體原則,及八份“秘密諒解事項”;此外尚有“附冊”,規定了“機密諒解事項”三件。上述被稱為“日汪密約”的文件,是汪精衛集團賣國投敵的“賣身契”。這個密約簽訂不久即被披露,其內容已經遠遠超出了日本此前的對華“二十一條”,日汪之間的密約簽訂后,1940年1月3日,高宗武、陶希圣逃離上海,5日抵達香港,22日的香港《大公報》頭條,刊載了該“汪逆賣國密約”,是為“高陶事件”。有關研究,參考陶恒生著《“高陶事件”始末》,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年。關于日汪密約與二十一條的比較研究,參見沙大仁編著《二十一條與日汪密約之比較研究》,九龍:時先出版社,1950年。實際上是對于“近衛三原則”的確認和細化。
1940年1月6日,“興亞院”會議決定了《調整日中新關系的綱要》,肯定了“梅機關”與汪精衛方面上述密約之各項事項。〔70〕8日,阿部內閣閣議決定了《關于樹立中國新中央政府的處理方針》,肯定了去年11月1日興亞院的決定和12月30日日中工作人員在上海達成的上述協議,并在附件中重申了調整日中新關系的基本原則與具體原則,決定“迅速建立新中央政府”。〔71〕阿部內閣辭職之后,1月16日成立的米內光政內閣,仍然延續了前內閣的對華方針。
在日本政府批準了建立新中央政府的有關方案之后,汪精衛等人來到山東青島,與偽臨時、維新兩政府的首腦王克敏、梁鴻志等人,在1月24—25日舉行了兩次秘密會談,商定了在南京組織偽國民政府的有關事宜。〔72〕3月20日,汪精衛在南京召開偽“中央政治會議”,30日,舉行偽國民政府的“還都”典禮。同日發布的《還都宣言》中稱施政方針為“實現和平、實施憲政”;“所謂實現和平,在與日本共同努力,本于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提攜之原則,以掃除過去之糾紛,確立將來之親密關系。”又在《國民政府政綱》中的第一條規定:“本善鄰友好之方針,以和平外交,求中國主權行政之獨立完整,以分擔東亞永久和平及新秩序建設之責任。”〔73〕汪偽政府成立之初,即正式接受了“近衛三原則”。
在汪偽政權成立的同日,日本首相米內發表了廣播講話,稱:“現在分擔此項重大使命—半的中國新中央政府已經誕生,這正是建設東亞的新秩序的健全之發展。我們將不惜予以全般的援助。”〔74〕但是,一手扶植這個傀儡政府的日本政府,卻未立即予以外交上的承認,只是于4月1日由前首相阿部信行作為“特派大使”赴南京。日本當時的解釋是“先派特派大使調整邦交,以為事實上之承認;再派全權駐在大使,為法理上之承認。”〔75〕但實際上,日本當時的企圖是在扶植汪偽政權的同時,繼續對重慶國民黨政府進行“和平工作”,最終實現蔣、汪的合流,以迅速在年內解決“中國事變”。
與此同時,日本以簽訂正式條約的形式,加緊對汪偽政權的承認工作。還在3月19日,“興亞院”即決定了《關于日中新條約的文件》,并決定組織“條約對策委員會”,擬定條約草案。〔76〕經過該委員會的工作,6月11日,“興亞院”聯絡委員會向阿部大使發出訓令,要求他與新中央政府之間開始談判締結條約問題,并指出只有簽訂條約,日本才予以承認;還要求在簽約前后,“必須實行中國承認滿洲國”,以發表“共同宣言”的形式進行;并規定該新條約應作為“今后長期的日中關系的準則”。〔77〕根據這個訓令,7—8月間,汪精衛與阿部信行之間進行了“簽訂調整日中新關系條約”的會談,共有16次,基本擬訂了“日華關系基本條約”及“日滿華共同宣言”的方案。日本駐南京大使館記錄,詳見日本外務省檔案,S588-589,S2100-14.
7月22日,第二次近衛內閣成立。在對外政策發生重大轉折的情況下,日本仍希望迅速解決“中國事變”。10月1日閣議決定了《迅速處理中國事變的方針》,〔78〕提出“要在事實上以重慶政府為直接對手,進行全面和平交涉”,還決定如上述對重慶工作不能奏效之時,日本將迅速承認南京政府。這是近衛內閣在三年之后再次決定的處理“中國事變”的政策。11月13日,日本召開第四次御前會議,決定了政府方面提出的“日華基本條約”方案(包括《日滿華共同宣言案》、《基本條約案及其附屬文書案》)以及大本營陸、海軍部提出的《處理中國事變綱要》。〔79〕近衛首相說明上述提案時稱:日本認為目前短時間內難以使重慶政權屈服,而“此時有必要承認新政府、加強其政治力量,并與我方合作解決事變,作為最終完成事變的手段。”大本營提出的處理“中國事變”的方針是:“運用上述政略與戰略的所有手段,努力摧毀重慶政權的抗戰意志,使之迅速屈服。”還提出日本要到1940年底轉向長期戰爭,謀求重慶政府的屈服。此次御前會議之后,11月20日起,樞密院組織的審查委員會開始審議“日華基本條約”。27日,天皇親臨樞密院,聽取了有關審查報告。〔80〕28日召開的大本營—政府第一次聯席懇談會,決定于該月30日承認汪精衛國民政府。〔81〕日本在自認對重慶“和平”工作失敗后,最終轉向了承認汪偽政權。
11月29日,汪精衛終于就任“虛位以待”的偽國民政府主席。30日,阿部信行奉日本政府的訓令,與汪精衛正式簽訂了《日本國與中華民國間關于基本關系的條約》及《附屬議定書》,此外尚有《附屬秘密協約》、《附屬秘密協定》及《秘密交換公文》等文件。〔82〕這些條約文書,規定了日本與汪偽政府之間關系的總原則是“在以道義為基礎建設東亞新秩序的共同理想下,互相善鄰,緊密結合,以確立東亞的永久和平,并以此為核心,進而貢獻于全世界的和平”;而其基本原則仍是“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合作”三項。在“附屬議定書”及若干秘密協議、協定、交換公文之中,又就實現上述三項原則作了具體的規定。由此而構成的日“華”條約,終于實現了第二次御前會議決定的《調整日中新關系的方針》,這是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以來的一個重要成果:“從簽訂條約這個形式上看,日本政府的戰爭目的,也可以說大體實現了。”〔83〕
在簽訂上述條約的同時,阿部信行與汪精衛、臧士毅(偽滿洲國參議)之間,又簽訂了《日滿華共同宣言》,規定日、“滿”、華“于東亞建設以道義為基礎之新秩序之共同理想下,互為善鄰,緊密提攜,俾形成東亞永久和平之軸心,并希望以此為核心,而貢獻于世界全體之和平”,并宣布“互相尊重其主權和領土”、“講求各項必要之一切手段,俾三國間以互惠為基調之一般提攜,尤其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提攜得收實效。”此宣言的中文件,據汪偽外交部僑務系統檔案,載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二編附錄,江蘇古籍出社,1997年,230頁;日文件載日本外務省檔案,S493,S1110-27:《支那事變第七部》。這樣,汪偽政權就在承認偽滿洲國的基礎上,換取了日本的承認。
1940年11月30日日“華”條約的簽訂及日、“滿”、華共同宣言的發表,標志著作為日本侵華政策的“近衛三原則”最終被固定下來。至此,日本自1930年代初發動“滿洲事變”、扶植偽滿洲國實現其滿蒙政策以來,通過發動“中國事變”、扶植汪偽政府,最終實現了其以對華政策為中心的大陸政策。《新華日報》1938年12月24日社論“近衛狂妄聲明”指出:“近衛狂妄聲明,在中國人民看來,并不是什么新東西,這只是日本法西斯軍閥從九一八以來,侵略中國一貫的手段。……近衛的狂妄聲明,如同日寇軍閥手里的刺刀一樣的兇惡,無非是在夢想滅亡中國,想把整個中國變為第二個滿洲。”12月1日,中國政府外交部就日、汪簽訂偽約,發表聲明指出:“日方此舉,實為企圖在中國及太平洋破壞一切法律與秩序,而繼續其侵略行動進一步之階段。日本始則制成機構,以遂其欲,今則與之訂約,藉以助成其獨霸與侵略之政策。實則此種機構,不過為東京政府之一部移置于中國領土之上,而為日本軍閥實行其政策之工具耳。”〔84〕
五、結論
1935年10月4日“廣田三原則”出籠后,歷經岡田、廣田、林、第一次近衛內閣,堪稱抗戰前夕日本對華政策的“代名詞”;1938年12月22日“近衛三原則”出籠后,歷經第一次近衛、平沼、阿部、米內、第二次近衛內閣,則為抗戰前期乃至太平洋戰爭前夕日本侵華政策的目標。因此,這二者是我們剖析、認識抗戰前后日本對華政策的最佳文本。
就歷史關聯而言,在具體內容上,“廣田三原則”的第一項(中國拋棄依賴英美政策、采取對日親善政策)與“近衛三原則”之第一項(相互善鄰友好),完全相同;其第三項(在外蒙接境地區聯合防共),在后者之第二項(共同防共)得到了全面發展;其第二項(中國默認“滿洲國”,并在華北地區與之進行經濟與文化上的合作),則在日軍已侵占大半個中國的情況下,發展為第二項(經濟合作)。因此,從“廣田三原則”到“近衛三原則”,日本在全面侵華戰爭前后的對華政策是一脈相承的,而后者較之于前者,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對此,在當時,無論是對“近衛三原則”持斥責態度的蔣介石,還是持諂媚態度的汪精衛,在認識上都十分的相近。〔85〕
就歷史結局而言,“廣田三原則”出籠后,日方不但在1935、1936年下半年的談判中變本加厲地一再堅持之,而且在談判失敗、直至侵華戰爭開始后仍然不放棄,但是在走向和堅持抗戰的中國政府面前,無果而終。“近衛三原則”則在汪精衛集團的吹捧和認可之下,通過1939年12月30日的日汪密約、1940年11月30日的日“華”條約,將其細化并固定下來;而在日本卵翼之下的汪偽政權,則只有與“近衛三原則”相始終而存亡。1941年11月5日,汪精衛致函近衛文麿稱:去歲所締結之條約,基于閣下聲明,睦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提攜三大原則為中日親善之基礎,不可搖撼(李廷江編《近衛篤麿と清末要人》,東京:原書房,2004年,“附錄 汪精衛書函”,506頁)。
就歷史本質而言,無論“廣田三原則”還是“近衛三原則”,作為宣示日本對華政策的公開形式,其巧言令色之“表”,對于當初的中國人頗具相當的迷惑性:蔣介石在得知日方決定“廣田三原則”之初,即在其日記中稱:“倭之對華國策,其為緩和之先聲乎?抑為誘欺之張本乎?”“倭方所提之對案,頗費躊躇與思索也。”〔86〕而“近衛三原則”發表后,中國輿論界在批駁的同時,也指出了其隱蔽性。重慶《大公報》1938年12月28日社評《敬聆蔣委員長的報告》稱:“這次聲明,因為英美對遠東比較積極之故,關于國際關系一部分,特別用婉轉的文字,把毒藥裹上糖衣,而全文也極閃爍迷離,冀以混淆視聽。”《新華日報》1938年12月29日社論《狂妄的聲明與嚴正的駁斥》稱:“近衛此次聲明,用意至為狠毒,而措辭則極盡巧言詭辯之能事。”雖然,經過不長時間的檢驗,日本對華政策之本質(“里”),終于露出了上述之“廬山真面目”。圍繞著承認還是反對日本的“廣田三原則”與“近衛三原則”,中國迅速出現了勢同水火的抗戰與投降之不同道路的選擇。在日本提出“廣田三原則”并加緊與中國進行談判后,蔣介石后來總結道:“當時的情勢是很明白的,我們拒絕他的原則,就是戰爭;我們接受他的要求,就是滅亡。”蔣中正:《蘇俄在中國》,秦孝儀主編:《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卷九,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4年,65頁。對于這兩個“三原則”,戰后不久的東京審判,在其最后的判決書中也首先進行了歷史和法律的總結。東京審判對于“廣田三原則”、“近衛三原則”的論述,參見張效林譯《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決書》,北京:群眾出版社,1986年,193-195、323-324頁。因此,對于“廣田三原則”與“近衛三原則”,我們在看到其“表”、“里”不一的暫時矛盾現象的同時,更要認清其“表”、“里”的如一。在此,汪精衛之流也成為了歷史的反面教員。汪精衛曾經批駁蔣氏國民政府“所謂三原則,不過是一種托詞”的宣傳,并繼續為其投降的道路選擇辯解。汪精衛《我對于中日關系的根本觀念及前進目標》(1939年7月9日),黃美真、張云編:《汪精衛國民政府成立》,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180-18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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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許麗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