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獅子山 西漢楚王墓出土兵器

被評為20世紀中國100項考古大發現的西漢獅子山楚王墓，可謂是徐州楚漢文化遺存中一顆璀璨的明珠。此墓位于徐州市東郊，于1994年底至1995年初被考古工作者成功發掘。墓室雄渾宏大，結構奇特，由墓道（分內外兩個部分）、天井、耳室、甬道、側室、前室、后室及陪葬墓等部分組成。該墓早年雖遭盜掘，但仍出土了各類珍貴文物近2000件（套），總量達數十萬計，其中出土了大批成捆漢初實戰青銅、鐵質兵器，品種豐富齊全，基本涵蓋了當時使用的各式兵器類型，填補了西漢早期冷兵器研究的一大空白。另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出土了一批設計精巧、裝飾華美而國內較少發現的西漢早期實用防護兵器鐵甲胄，被學術界和世人所珍視。本文就以此林林總總的兵器以饗讀者，讓我們共同感受漢初歷史的厚重。

西漢獅子山楚王墓出土的主要長兵器有戟、矛、戈、鈹、棓；短兵器有劍、刀；遠射程兵器有弩機、箭鏃；防護兵器有盔和鎧甲。其中青銅兵器39件，鋼鐵兵器69件，比例1：1.8，由此可以看出，中國漢初兵器發展正處在銅、鐵并用時代。此時青銅兵器鑄造技術雖登峰造極還在繼續沿用，但鐵兵器已大量出現，并開始使用先進的炒鋼技術，可謂是迄今世界上最早的炒鋼技術，從另一側面也證實了西漢初年兵器材質正處于由青銅全面轉向鋼鐵的關鍵階段。

一、長兵器

長兵器一般為器、柲、鐏的復合體。因墓室內曾進水，帶木柲的長兵器木柲朽毀，不少兵器已無法知其具體長度。鐵兵器銹蝕殘重，有的器形已無法辨清。漢代長兵，似側重戟與矛，漢初偶用銅戈，其式仍如戰國式。

銅矛。出土于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南壁下，東西陳放，共五件。形制相同。此矛前鋒弧尖，矛身起脊，截面呈菱形。骹呈橢圓筒形，一側有半環耳以系纓，骹口凹成弧形。矛體及骹上飾獸面紋。矛長20.1厘米。柲已朽，柲下套有銀質圓筒形鐓，中飾銀箍一周，周身飾暗花紋圖案，鐓長12.5厘米。整件兵器通長216厘米。

鐵矛。出土于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西壁下，共十六件。形同柳葉形、錐形，銹蝕嚴重。柲已朽無存，柲后端裝有圓筒形鎏金銅鐓。

銅戈。出土于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南壁下，頭西鐏東，共一件。戈援略上昂，中起脊，前端弧鋒，長胡三穿，最下部留有一小豁口，以利捆扎，長條形內欄有一長條形穿。援內根部套筒形鎏金柲帽，以織物通過胡內上的穿固柲，柲帽上殘留有捆扎痕跡。戈長28.2厘米，柲下有鎏金銅鐏，鐏呈筒形，中有凸箍一周，截面略呈卵圓形。長14厘米，鐏內殘存柲朽痕跡。戈、柲、鐏通長210厘米。

銅戟。出土于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共五件（套）。形制基本相同，同時有鐓和柲跡出土。此戟長49.7厘米，寬39.6厘米，內長18厘米，柲帽長12厘米。援上昂，起中脊，上刃微弧，下刃三度弧曲，形成兩個鋒尖，長胡四穿。長內呈刀形上昂，下刃有一鋒尖，近欄處開一個梯形穿，周邊全部為刃。刃部為鑄后再加工，異常鋒利。援部中脊兩側臘部稍凹，內部平整，內外側有齒可嵌入柲中。援和內結合處裝有銅質鎏金柲帽，柲帽截面呈橢圓形，上口平封。帽與戟穿用絲絹捆扎。木柲上端插入帽內，亦以絲質帶扎緊。柲下裝有長筒形鎏金銅鐓，中間有突起箍棱，底內凹截面呈梯形，利于手握。鐓內尚殘存柲跡。鐓長18.8厘米，徑3.6厘米，戟、柲、鐓通長303厘米。這些戟全部為整器一次鑄成。因其形狀做雞鳴狀，又稱為“雞鳴戟”。

鐵戟。成捆出土于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西壁下，共三十八件，銹蝕較重，窄身纖長，只有前伸的直刺和旁出的枝，長46～48厘米，寬30～35厘米，通長一般在2.5米左右。亦有柲和筒形鎏金銅鐓，戟長度與銅戟相當，鐓之大小亦雷同。根據墓內出土鐵戟刺形狀的不同，分為直刺式“卜”字形戟和斜刺式棨戟兩類，而又以直刺式鐵戟為主。

銅鈹。共出土銅鈹二十四件，有大、中、小三種形制，均由鈹頭、鞘、柲和鐓四部分組成。可分為二型4式。有的鈹鋒前窄后寬，前端弧收，中間起脊，前鋒弧銳。一字形格，斷面呈菱形，格后接莖。入葬時鈹頭套有鞘，已朽毀，僅存上端的鎏金銅帽及鞘口的銅飾件。有的鈹身上有暗花或點狀紋帶，鈹鞘鞘口為鋸齒狀，中齒稍長。格的一側有一小圓鈕用來系纓。鈹下接木質柲，已朽毀，柲下端套鐓。鐓作圓筒形，中有箍節，表面鎏金。這種鈹從鈹頭至鐓末總長約253厘米。

銅棓。棓，與殳相類者，其首方形。《說文#8226;木部》棓下段注：“棓，棒，正、俗字。”則棓即木棒。此墓出土為銅制，木柄已腐朽，全器長約269厘米，當為西漢楚王出行時的儀仗警示用具。

二、短兵器

銅劍。出土于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內，共四件。長44～58厘米，寬3.7～5.1厘米。原放置一長方形漆（木）質盒內，盒朽無存。該四劍皆具戰國時銅劍之特征，皆有鞘，配玉柲及玉王璏，鞘朽腐無存，似木質外髹漆。基本完整，通長62.8厘米，劍長54.4厘米，寬5.3厘米，厚0.7厘米。劍身刃部開裂三處，前窄后寬，起中脊，前端呈弧形狀收剎。劍格呈菱形，莖長8.4厘米，前粗后細，鑄出兩箍，劍首呈圓形，直徑4.5厘米。莖上有木及纏緱痕跡，劍鞘也已朽毀殘存璏和珌。

鐵劍。內墓道第一間西側室所出之劍共25把，長87～104厘米，寬3.5～4.2厘米。分作兩捆，置于該室北端，銹蝕嚴重。器型有長、短兩種，長劍器身窄而細長，作直刺之用；較短之劍器身寬而厚，可用于劈砍。劍柄較長，可雙手握持，柄之表面纏繞絲麻編織的精致絲緱。在劍身末端近柄處，還安裝有菱形的銅質劍格和各種形狀的玉劍格。出土時鐵劍的劍鞘均已完全腐朽，僅存有劍鞘上的一些玉劍具。

鐵刀。西漢時由于騎兵戰術的發展，這種利于劈斬的近戰格斗兵器隨之發展起來，從而最終取代了劍而成為后代近戰的標準兵器。此鐵刀銹蝕，刀體修長，環首直背，雙面刃，刃頂部弧形。通長97～98厘米，寬約3.2厘米。因柄的后端為扁圓的大環，故稱“環首刀”。

三、遠射程兵器

箭是鏃、苛、羽和栝的組合體。獅子山漢墓所出之箭，因水浸和被盜等原因，僅存鏃五百余枚，主要出土于第四間西側室及甬道擾土中。箭鏃有銅鏃和骨鏃兩種，通長2.6～10厘米。銅鏃較多，形制有雙翼、三棱和三翼三種，骨鏃主要有雙翼和三翼兩種。

銅鏃。其可分為三型：I型為三棱鐵鋌銅鏃，截面呈正三角形，下有實鋌，長8～11厘米。Ⅱ型為三角翼鏃，弧鋒、三翼、銎鋌，但據其之不同，又可分為四式：1式，弧鋒、三翼較直，銎鋌特短；2式，鋒翼較薄，為虎蛐筒式，三翼內弧；3式，弧鋒三翼外侈，短鋌；4式，銎鋌稍長。Ⅲ型為雙翼長銎鎏金銅鏃，其鏃頭截面呈弧菱形長鋌，一側有環耳，可系纓珞。鏃頭較長，為5～11厘米。

骨鏃。雙翼形骨鏃其鏃頭截面呈弧菱形，銎鋌有長有短；三翼型骨鏃損毀較重。

銅弩機。在甬道清理出兩件形制相同的鎏金銅弩機，由郭、望山、懸刀等組成，通長14.8～19.5厘米，高14厘米。

四、防護兵器

在第三間西側室、甬道及后室等地清理出各式鐵甲片近萬片。甲片的類型十分復雜，主要有長條形、長方形、近方形、圓形、橢圓形、弧狀梯形、馬蹄形、舌形、魚鱗形、小刀形等，此外，還有一些其他形制的甲胄特殊部位的鼻形甲片以及用作修補的后配甲片。片體皆為鍛制，有冷鍛和熱鍛兩種，其中部分甲片是用含碳量不同的鋼材疊打而成，韌性強，硬度高，具有堅固防護能力。依據甲片在甲胄上所處部位和功能的差異，鐵甲片上開有多種形式的圓形小孔，各形甲胄的孔徑也有差別，由于甲片屬于手工鍛制，各式甲片的大小和形態以及孔眼布局亦不十分整齊劃一。這批鐵甲片初步統計有12型72式。由于甲片破碎，研究人員就把原來的72種合并成53種。整理后計有兩頂鐵胄和四領鐵鎧甲。

鐵胄。胄為頭盔，又稱兜鍪。胄兩頂，形制與大小基本一致，外觀為“風”字形，由上部的主體和下部垂緣兩部分組成。此胄計用四型10式120片鐵片，通長42厘米，胄徑27厘米，重4.7千克。胄頂如履盤，由一片圓頂片和12片弧狀梯形甲片編綴而成；下段主體呈圓筒狀，附有可伸縮的護頸垂緣。由3排35片特大型方甲片編聯，其前部開一近方形的抹角窗口，僅顯露出面孔居中的眼、鼻和口部。護頸垂緣皆處于防護之中，既有利于觀察，又能收縮自如。該胄以絲帶編聯，局部有裝飾性編紋，垂緣底部包邊，胄內有皮革和絲絹包襯的痕跡，美觀而又實用。胄頂中心一孔應為安裝盔纓一類的飾物，或是用以系絲繩便于提拿而設。其形狀與獅子山楚王陵陪葬漢兵馬俑軍陣中的跪坐車兵俑所戴頭盔如出一轍，兩者可以相互對比印證。其為我國修復的第一頂西漢實戰鐵胄，彌足珍貴。

鐵鎧甲。鐵甲是古代及其重要的防護武器裝備之一。此墓出土的四領鐵甲分別為鐵札甲、大小魚鱗甲和小刀形魚鱗裙甲，具有不同的作戰功能和用途。鐵鎧甲均由身甲、后領和可收縮的披膊、甲裙四部分組成。甲片以麻繩或者絲帶編綴，根據實用的原則，在編聯方法上也有所不同。甲的袖筒、披膊、甲裙垂緣部位均能上下伸縮，而身甲上的甲片則以相對固定的板塊式結構為主。在甲的各個邊緣及里面并用皮革和絲絹包邊襯里，起到美觀、舒適的作用。從一個側面顯示了西漢楚王在諸侯王中的特殊地位，以及當時的楚軍裝備之精良。

札甲。由圓角長條形大甲片和魚鱗甲片用紅絲帶穿綴而成，披膊和裙擺使用魚鱗甲片，前、后胸皆用長條形甲片，方形領口，右衽側身開口。甲片長約17～22厘米，相差較大，稱之為甲札。甲片細長而厚大，一般寬約35厘米，其上端平齊，下端抹圓，片體表面大多向外凸出，便于編聯組合，甲片上穿有圓孔5～9對，孔徑約0.2厘米。此甲由身甲、盆領、肩、披膊、甲裙五部分組成，計用甲片四型18種891片，重約35斤。

大魚鱗甲。此型甲因外形酷似魚鱗而得名，與札甲較為接近，使用較大型魚鱗形甲片921片，片寬5厘米，甲重36斤。秦始皇的兵馬俑的魚鱗甲是石頭制成的，是專門的殉葬用品。而徐州漢墓的大魚鱗甲是有實用價值的。

小魚鱗甲。該甲使用甲片極小，小者僅1厘米見方，上鑿10孔，其工藝之精，制作之良均屬罕見，此甲甲裙形若秦俑中將軍俑所穿之，系用甲片2398片編綴而成。河北滿城漢墓也出土過一些小魚鱗甲，但形狀與徐州漢墓不同。

小刀形魚鱗裙甲。甲片形狀奇特，呈小刀形，是魚鱗甲的一種變形，此鎧甲長裙至膝，計用甲片3109片，似為車士用甲。這種甲的特殊之處，就在于它能夠全身收縮。比如肩、腿等部位，每個關節都可以自由收縮。

從這些鐵鎧甲的形制可以看出，漢初鐵甲尚處于一種發展演變的時期，甲型中既有先秦鎧甲的型制，也有漢時的新出甲型，并從寬大的甲片向精小舒適、防護全面的魚鱗甲過渡。楚王陵出土的鐵甲在保持時代共性的同時，也具有其獨特的地域性，內涵豐富，尚有待于進一步研究。總的來說，這些甲具有明顯的楚國地方特點，與別的漢墓出土的甲具形狀、編制等方面都不同。它們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從先秦戰國，到秦朝，同時又開創鐵甲的樣式。這批盔甲可謂是世界上最早的炒鋼防護器具，他們的成功修復填補了中國古甲胄史上的一些空白，對研究我國古代軍事裝備、冶金制造、紡織等都具有重大的學術科研價值。

參考文獻：

[1] 徐州獅子山楚王陵考古發掘隊.徐州獅子山西漢楚王陵發掘簡報[J].文物，1998（8）.

[2] 徐州漢文化風景園林管理處，徐州楚王陵漢兵馬俑博物館.獅子山楚王陵[M]，南京出版社.

[3] 中國國家博物館，徐州博物館.大漢楚王—徐州西漢楚王陵墓文物輯萃[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12（1）.

[4] 陜西省考古研究所，始皇陵秦俑坑考古發掘隊.秦始皇陵兵馬俑坑、一號坑發掘報告[M]，文物出版社，1988.

[5] 北京科技大學冶金與材料史研究所，徐州漢兵馬俑博物館.徐州獅子山西漢楚王陵出土鐵器的金相試驗研究[J].文物，19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