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定窯為宋代時期五大名窯之一,以生產潔白細潤的白瓷而盛名遠播,歷史上早有“定州花瓷甌,顏色天下白”的美譽,在生產白瓷的窯口中占有重要地位。定窯以燒白瓷為主,同時也兼燒少量醬釉和黑釉瓷器,即文獻中所說的“紫定”和“黑定”,惟因其少,故其價高于白定。至于“綠定”,史料中并無記載。
“綠定”一說始見于馮先銘先生主編的《中國陶瓷》一書。馮先生受故宮博物院的派遣到河北曲陽定窯窯址考察時,采集到綠釉瓷片。馮先生在書中寫道:“窯址還發現有綠釉定器,一件帶刻花龍紋,龍紋刻法一如白定。‘綠定’一向不見記載,窯址標本的發現,使我們對定窯有了全面了解?!睂︸T先生的此次定窯調查有了如下五點進一步的了解:其一,馮先生此次采集到的是3片定瓷高溫銅綠釉瓷片,既非高溫整器,亦非低溫陶片;其二,這3片綠釉瓷片是在窯址附近的小河溝中采集到的;其三,這3片綠釉瓷片至今仍存放于故宮博物院的資料庫中;其四,此后,故宮博物院及河北考古工作隊繼續對定窯窯址進行多次發掘,以期獲得更多的“綠定”資料,均告落空;其五,完整的“綠定”實物,至今未見一件。
“綠定”問題如同任何一個有待進一步考證和確認的考古學問題一樣,既應有一個曉以時目的信心和耐心,又應有一個積極探尋的態度和行動。應嚴格遵循唯物主義原則,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不受各種人為因素束縛。盡管在古陶瓷領域對“綠定”是否存在有較大的爭議,但自本世紀以來,在民間、古玩市場、拍賣行以及私人藏家手中,不斷有關于“綠定”的信息出現。更有說服力的就是以馮先銘先生這樣的陶瓷權威專家對定窯的窯址進行正式科學考察所得實物資料,我們大體可以認定,“綠定”雖不見于文獻記載,但窯址的綠釉瓷片必為綠釉整器破碎而來,且瓷片上有一如白定的刻花花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定窯窯址的3片高溫綠釉瓷片的采集,應使“綠定”在北宋時曾為定窯產品之一的事實不因史無記載而被否定。
另外,馮先銘先生在他所主編的《中國陶瓷史》(P114)中對低溫鉛釉陶有比較詳細的介紹,也使得一些人,包括一些專家只要見到綠色的器物,就統歸為低溫鉛釉陶,這也是不切合實際的。在現實中,確有外在表現上無論是釉色、“銀釉”、蛤蠣光、蠅翅紋等方面和馮先生所描述的低溫鉛釉陶很相似,但卻有實實在在的瓷胎器物存在。依據現有資料和一些專家的看法,綠定似應指那些產于宋代,胎體潔白、輕薄,且帶有刻、劃、印紋飾的綠釉瓷才算真正的綠定。筆者幾年前曾在一位嗜友那里見過一件宋綠釉刻花蓮花紋龍首描金注壺(見圖1、圖2),乍見即被吸引,因友情頗深,近水樓臺,得以深究,下面就此壺的造型和工藝、胎質原料、胎色、紋飾、描金等方面的特點,淺談個人的一些對綠定的見解。
一、造型和工藝
馮先生說過:造型與紋飾“是鑒定瓷器的關鍵問題,抓住這兩方面,鑒定的可靠系數即可達85%”。
此壺的造型與現定州博物館館藏北宋白釉刻花牡丹紋龍首注壺異曲同工(見圖3)。依據現有資料證明,北宋時期的壺體由瘦長改為矮圓,流由短直改為彎曲,更為實用美觀,裝飾采用刻、劃、剔相結合,此手法主要盛行于宋金(圖3)。同時,馮先生在《中國陶瓷史》中關于宋瓷的造型與紋飾中也有說明,只不過馮先生在書中把此造型歸為耀州窯系,窯口之間的互相借鑒在當時也是很正常的。當然,一定會有人說,現代仿古瓷高手可以借用一些現代科技手段,從而使高仿品在造型上可以達到與古瓷真假難辨的程度,但無論如何,使用的也畢竟是現在的材料和技術,即使模仿古代的一些工藝做法,也只是形似而己。由于胎土的關系(后面有具體說明)古代工藝是以拉坯為主,修坯為輔。古代的工具我們無法再現,那么,古代工具在器物上留下的痕跡我們也無法再現。這一點對于定窯瓷器的鑒定有重要意義。此注壺為拉坯成段,分段粘接而成,拉坯幾近成品,壺口內外壁刀痕明顯,內壁更有清楚的轆轤旋轉紋痕。修坯只是對外觀進行了輕微的處理而己,這同拉坯不到位,而器型要靠大幅度的層層修坯而成則完全不同。坯體很薄,但胎質堅硬,表面還留有明顯的跳刀痕跡。
足墻外倒,為刀削而成。施半釉。有7個支釘痕,為正燒。由于在燒制過程中,流釉嚴重,導致足底粘連痕跡嚴重(見圖4)。足底墻寬窄不一,不圓,很不規矩,手掐蘸釉痕跡明顯,充分體現古樸手工味道,這些均為定窯器的顯著特征。執為扁泥條狀,壺身兩邊各有一個山字形耳連接兩個橫系,為穿繩掛帶之用。
壺嘴插在龍嘴之中,龍嘴龍頭均為刀削而成,技術極為嫻熟(見圖5)。龍嘴昂揚,龍角、龍眼、龍眉、龍鼻捏塑細膩傳神,壺口略敞,從腹部、頸部到壺口的過渡,線條曲線極為流暢自然,收口利落干脆。
此壺造型古樸典雅、秀美,完全展現定瓷凌厲錚然的風格和明麗潤涵的氣質。以手指輕叩器身,鏗然作金屬聲,可知燒結溫度很高。透過釉層,可見十分細密的修胎旋削痕,俗稱“竹刷痕”,壺身淋釉(淚痕)生動、自然明顯,令人充滿想象。
二、胎質原料、胎色
此壺為白胎,完全符合定窯瓷器胎土的特點。瓷質細膩,綠色清脆透明,光澤度強。在150倍左右的放大鏡下,寥若晨星的蘇子籽般氣泡,坐在深褐色環上,現宋瓷特征。
同時器身由于久埋地下,受地下物質侵蝕之故,土沁土蝕明顯。若隱若現的蠅翅紋蛤蜊光,其云母般的層狀結構十分清晰,色彩斑斕誘人。施釉方法為蘸釉,釉面珠光寶氣,既清新亮麗又深淺斑駁不一,“銀釉”明顯。足底露胎處,在放大鏡下,白而不細,膩潤不干,黑色的鐵質成分比較多。胎土顆粒較粗,胎內多微小洞隙,但燒結緊密。手感舒服不沉重。以上幾點現在是無論如何仿不出來。(見圖6、圖7、圖8、圖9)
三、紋飾和描金技術
此注壺的紋飾為刻劃蓮花紋一周。刻、劃結合。雙朵蓮花盛開,左右對稱、上下呼應。布局嚴謹,線條清晰,來路分明。
先刻出纏枝花卉的輪廓線條,并在輪廓線內用蓖狀工具劃復線紋,顯示花葉的葉脈。同時在輪廓線的一側劃以細線相襯,增強了紋飾的立體感,突出了主題紋飾。南宋周密《志雅堂雜鈔》記載:“金花定碗用大蒜汁調金描畫,然后再入窯復燒,永不復脫。”這種描金紋飾的定窯器傳世極為少見,更顯彌足珍貴。此注壺為三次入窯燒成。第一次燒窯是完成器型;第二次是掛綠色的釉面;第三次是在清新亮麗的釉面外,用毛筆蘸著大蒜汁調和的金粉,描摹釉下的刻花蓮紋以及花葉內的蓖紋,放大鏡下,描摹者深厚的書法功力表現得歡暢淋漓,他不像在瓷器釉面,而更像是在紙上舞動,提、摁、折、鉤恰似行云流水。雖歷經千年,但描摹痕跡依然清晰。除描摹刻花紋路外,還用金粉涂龍嘴、龍眉、龍角、龍鼻等處。在高倍的放大鏡下,可以清楚看到經千年的時間已經變黑了的有似纖維般的用于調金的蒜汁。描金的金粉,有相當的脫落,并且有的金粉表面已經發黑。涂在龍嘴、龍眉、龍角和龍鼻的金粉,只是在龍鼻的凹處,金粉仍比較清晰,其余部分只留下淡淡的痕跡,放大鏡下才能看見痕跡。手摸壺身,汗感強烈。這也正符合千年古瓷會出汗的說法。
綜上所述,此宋綠釉刻花蓮花紋龍首描金注壺,是很值得學術界和廣大收藏愛好者研究和探討綠定和金裝定器的稀世珍寶,今公諸于世,以饗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