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紀賢,1937年10月生,浙江嘉善人。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畢業后,分配在故宮博物院業務部陶瓷組,1979年調入美研所。曾任工藝美術研究室主任、所學術委員會委員、《美術史論》編委、《美術觀察》編輯部主任。現為《藝術》雜志社副總編、《美術觀察》欄目主持人、碩士研究生導師,乃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考古學會會員,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理論研究會、中國古陶瓷研究會、北京東方收藏家協會理事。學術專長為中國陶瓷史和古陶瓷鑒定。
當下收藏熱持續升溫,鬼谷下山瓷罐更是打開了瓷器收藏的大壩,各色瓷器如洪水般涌入藝術品市場,是時泥沙俱下。
近日,我們有幸拜訪了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研究員、古陶瓷專家李紀賢教授,與我們聊一聊自己與瓷的不解之緣。
李紀賢教授(以下簡稱“李教授”)曾供職于故宮博物院業務部陶瓷組,觸摸了我國陶瓷史上的無數珍品,即使轉入中國藝術研究院的數年也依舊不廢古陶瓷研究,一生對古陶瓷兢兢業業。
與瓷的不解之緣
李教授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中華民族文化的精華——古陶瓷,與古陶瓷結下了化解不開的情緣。
很多人小時候都玩過泥娃娃,但有多少人將手中的泥娃娃用內心的高溫再燒造了呢?李教授就是從泥娃娃的把玩走向了對古陶瓷的研究。李教授幼時便對瓷器很是喜歡,但是家中的那些陶質、瓷胎的塑像和瓶瓶罐罐都是難以碰觸的,案幾上供奉的觀音、財神等神像更是只可遠觀、不可近玩,可撫慰自己的僅是年節里用積蓄許久的零花錢換成惠山泥娃娃,小小的泥塑娃娃在李教授的心底留下了烙印。
高中畢業后,李教授滿懷激情地奔赴大西北甘肅省博物館歷史部工作,在那里李教授置身于陶器的海洋,尤其是精美的馬家窯文化彩陶。每天上班進庫,看到的、摸到的全是壺、罐、瓶、甕之類的陶器。基于童年時的愛好,久而久之李教授對那些藏品產生了濃厚的感情。那是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后期,西北物質供應的緊張和奇缺比南方來得更早,不少年青人紛紛離開蘭州返回江南。但是李教授憑著自己對陶瓷的一腔熱忱毅然堅持了下來。
即使在甘肅省博物館與陶器交流了數年,建立了濃厚的感情,李教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生會走上古陶瓷研究的道路。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畢業后,李教授被分配到故宮博物院。只因前一屆分配來的同學已有三位供職于書畫組,李教授在此與中央美術學院引以為驕傲的書畫分道揚鑣,決然選擇了陶瓷組。當時的陶瓷組有馮先銘、李輝柄、劉伯昆、葉喆民、耿寶昌、李智宴、王莉英、葉佩蘭、夏景山、何俊義十一人(絕大多數現在都是古陶瓷界的知名人士)。李教授經陶瓷組分配從事保管工作,每天都在副組長劉伯昆的帶領下,與耿寶昌、葉佩蘭等人入庫進行保管的各項工作。故宮號稱有藏品一百多萬件,而陶瓷占有四十多萬件。如果說在甘肅省博物館主要接觸的是陶器,而這里絕大多數是瓷器。李教授在此看到了和觸摸到了我國陶瓷史上的無數珍品,過手古陶瓷實物不計其數。李教授談到在故宮工作最難忘的當屬唐山地震那一年,為防震,有時一天過手的瓷器僅盤碗一類的圓器就有幾百件。過去因冬天庫房內沒有暖氣設備,入冬后就不進庫工作,而那時為防震破例地入庫了。寒冬臘月抱一個天球瓶那樣的琢器,猶如抱一塊大冰坨那樣冷得讓人發抖。李教授對此頗為自豪,相信自己過手、觸摸陶瓷器物的數量,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不會有人能超過的。
除了見的瓷器、過手的瓷器多外,李教授還有一件很自豪的事。那是在中央美術學院上學時的事,一年級結合考古課,系里組織學生去廣東佛山瀾石進行兩個月的田野發掘。其中一座漢墓的發掘收獲非常大,內中出土一件把石灣的制陶歷史提前到漢代的陶質水田模型,這件國家一級文物正是李教授從墓葬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來讓它面世的。李教授很感嘆自己與古陶瓷就是這樣有緣分。
全身心致力于寫作
李教授第一本研究古陶瓷的作品是應人民美術出版社邀約寫的《馬家窯文化的彩陶藝術》,那時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轉眼已近三十年。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一套系列的“百圖”,李教授再次應出版社邀請撰寫了其中《中國古代陶瓷百圖》一書。此書一經出版深受讀者歡迎,很快脫銷,一時洛陽紙貴。再次緊急印刷還是難以滿足需求,以至于潘家園市場上高出定價數倍的價格也供不應求。李教授唯一的遺憾就是此書應編輯部要求在編寫體例上限制了圖片不過百,且文字以五百字為限,難以詳盡地向讀者介紹更多的古陶瓷。此后李教授一直設想重出一本定名為《中國古代陶瓷名作品鑒》的書籍,提綱都已列出,卻因種種原因拖延了。
曾獲我國出版界最高獎項——“中國圖書獎”、由王伯敏先生主編的《中國美術通史》,亦有李紀賢教授的功勞,其中陶瓷工藝章節均是李教授的杰作;此后王朝聞先生主編的國家八·五重點書目《中國美術史》中,魏晉至清的陶瓷美術各卷均由李教授撰寫,李教授還參加了中、日、美、英等國學者聯合撰寫、由外文出版社和美國耶魯大學出版社共同出版的《中國陶瓷藝術》一書,并承擔其中的清代卷。
除了以上大部分的著述之外,李教授還為《中國大百科全書》美術卷、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名畫鑒賞辭典》、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中國藝術百科辭典》、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古代雕塑圖典》、中國旅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雕塑繪畫鑒賞辭典》等大型辭書撰寫數百條辭條。至于發表的論文、短評等更是不計其數。
李教授雖已退休,依舊筆耕不輟。計劃應王伯敏先生建議寫一本《中國古代陶瓷美術史》,還希望將自己零散的文章匯編,更希望用自己畢生研究古陶瓷的成果寫就一本《中國古陶瓷藝術概論》。但因退休人員難以申請科研經費,現困難重重。
宋瓷經典更比元青花
談到在當下收藏市場最熱門的元青花,李教授理性地為我們藏友分析了當下的陶瓷市場。
元青花和唐三彩一樣,過去業內人士也不太了解。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英國人霍布遜首次介紹了倫敦大學達維德基金會收藏有“元至正十一年青花云龍紋象耳瓶”,但這一信息,當時沒有引起人們注意。一直到五十年代美國人波普以這件青花象耳瓶為標準器,對照伊朗和土耳其兩國所收藏的青花瓷進行深入的研究,整理和辨認出一批至正型的元青花瓷器,并出版了兩本著作,即引起了轟動,于是在學術界出現了研究元青花的熱潮。客觀地說,研究元青花熱,對元青花展開廣泛的討論和深入的探討是起了一定的促進作用。但當前收藏中出現的元青花熱,對此,圈內外人士必須正確地對待。李教授談到有一年自己到景德鎮參加一個會議,遇到參加另一個會議的一位企業家,那位企業家便邀請李教授為他鑒定所收藏的元青花瓷器,當李教授聽說他擁有三十多件元青花時,即婉言謝絕了。李教授認為當下一些人熱衷收藏元青花,完全是受利益的驅使,與藝術研究無關,并不值得提倡。
從中國陶瓷發展史來看,李教授稱宋代才是我國陶瓷發展的鼎盛時期。兩宋不僅瓷窯遍布各地,在制瓷藝術上,宋瓷的造型、釉色、裝飾所達到的高度境界,可以說是中國古陶瓷的高峰。宋瓷造型簡潔、優美,創造了無數卓越的美的工藝形象,其器皿的尺度、比例都達到了十分完美的地步;宋瓷釉色單純、秀美的風格,在傳統的基礎上,也有了進一步的繼承和發展:宋瓷裝飾的藝術處理,更有不少新的創造。若論制瓷技術,則屬清朝的康雍乾時代,達到了歷史的最高峰。李教授認為,不否認元青花標志著中國古陶瓷的彩繪藝術和制瓷手段進入了新的歷程,但當下這股青花收藏熱,還是受市場的影響。
在當前贗品充斥的形勢下,李教授建議熱衷元青花的收藏者,要理智、謹慎,千萬不要上當受騙。談到元青花鑒定問題,李教授提示我們除了胎、釉、料色、造型、紋飾的題材,還得要注意它的彩繪,元青花有其獨特的表現手法,在斷定時代和辨別真偽時必須要牢牢掌握和熟知。
如今打開電視,一些電視臺中“收藏、鑒寶”類的節目鋪天蓋地,似乎在營造一種“全民收藏”的氣氛。面對這一現狀,假如把收藏作為投資牟利的手段、為的是想快速致富,而你對古今藝術品知識的掌握還沒入門道,李教授正告訴我們,這個領域的“水”很深。在當前的投資形式中,古陶瓷收藏比股票、房地產更難以把握,投資的風險極大。因此,在當下的收藏熱中,要好好地把握自己。
此外,李紀賢教授贊賞我們的雜志,不僅以科技鑒定與傳統藝術的研究相結合,同時重視科技鑒定成果,開辟“文物科技”專欄是國內雜志中的第一家,適應了時代發展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