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生品牌「灌水」 珠寶業亂象背後

【案例重現】

2010年11月10日，北京市工商局公布了對流通領域首飾商品質量監測的結果，56款問題首飾被曝光，周生生、每克拉美、瑞景行、百利金等企業榜上有名，其中包括香港「周生生」54860B款號的18K金手鏈含金量不足。

11月30日，因質量問題承壓近一個月的周生生集團國際有限公司不得不公開聲明，該公司已將有關18K金手鏈及有關供應商提供的其他同批次產品下架，同時提出，凡是於內地購買18K金手鏈（非鑲嵌）的顧客，可以選擇退款，并將退貨時間延長一個月至12月31日，公司在接受需求後15個工作日內按原價完成退款。此次周生生事件，讓金飾行業陷入「三聚氰胺」式恐慌，給整個大陸珠寶金飾市場敲響了警鐘，也暴露了大陸金銀珠寶檢驗監管上的缺失。

「是整個產業鏈生病了。」行業人士稱，周生生「缺金」事件及其擴散效應，足可比作珠寶首飾行業的「三聚氰胺」事件。

兩者的共同之處在於，在行業高速擴張的前提下，產業鏈上游企業為謀取利潤弄虛作假，行業品牌企業對產品品質缺乏自查意識，法規標準存在漏洞。

自周生生18K金產品被曝出含金量不足問題後，深圳一家最大的黃金首飾加工制造商反而變得更忙了，「出現這個問題其實就是貨品供應問題。」該公司一名高管稱。

周生生事件引發了許多金飾零售公司開始審視自己的供應環節，紛紛更換供貨商，由於深圳這家公司一向在業內信譽不錯，所以「他們都找我們來下單，我們產能這塊都忙不過來了」。

成分摻假以次充好

上述高管認為周生生產品含金量不足主要是利潤驅動，「除了成分不足，還有摻假，一摻假利潤就上去了。」業內前幾年有個含銥事件，銥是一種廉價金屬原料，一些加工商就通過在黃金里摻銥獲取暴利。「一噸黃金里摻一公斤銥就能賺30萬元（人民幣，下同），沒辦法，黃金太值錢了，300多元一克，一噸黃金就3個億，1公斤銥代替1公斤黃金可不就30萬元？」此種摻假，一般檢測很難檢得出來，需要進行破壞性檢測。

一位在國家級檢測機構工作多年的相關人士稱，貴金屬行業用含金量95%的金代替含金量99%的金的現象很多，玉石、鉆石行業也有類似欺騙消費者行為，比如將B貨、C貨玉石通過人工加工、修復、上色，冒充天然A貨；以假亂真將人工鋯石冒充天然寶石，用劣質白銀替代白金等。

在零售市場消費者送檢的產品中，貴金屬成分不足、以次充好、以假亂真、虛報打折等很多見，特別是在廣東、福建等一些地方小的「打金店」前店後廠方式生產的金飾品往往有很多問題。

來自中國消費者協會的數據也反映了珠寶行業的亂象。僅2009年一年，首飾、工藝品行業共接到投訴4852件，其中質量問題2981件，占到首飾工藝品行業總投訴數量的61.43%。

貴金屬鑒定無硬性規定

周生生事件也暴露了大陸金銀珠寶在檢測方面的問題。從市場來看，大陸珠寶產品，特別是K金產品，并沒有第三方檢驗的硬性規定，因而質量問題一直存在。一位珠寶行業的業內人士表示，目前市場上的珠寶產品，有企業自檢的，有委托第三方檢測的，也存在根本就沒有進行檢驗的。一些對信譽和質量要求較高的企業會通過檢驗機構進行產品檢驗，并借助機構頒發的證書證明產品質量。

目前，18K金等非鑲嵌產品，大陸的檢測機構在產品上市之前沒有強行檢測規定；有鉆石鑲嵌的產品，除了企業自查以外，大陸檢測機構會進行抽查。而即便是委托機構進行檢驗的，因為機構的資質參差不齊，其檢驗結果信用也不同。

目前大陸的鑒定機構的資質要求主要有3種類型：計量認證CMA、審查認可CAL和實驗室認可CNAS，但并沒有一個國家層面的統一標準。目前還沒有哪一家鑒定機構的證書被公認是最權威的，CMA、CAL、CNAS三證都有固然最好，但只有兩證或一證也并不意味著資質不夠。

檢測五花八門標準不一

「現在黃金珠寶的證書太多了。」一位業內人士嘆道，目前黃金珠寶市場上各種鑒定證書五花八門，對珠寶證書的權威性，眾多商家口徑不一，各執一詞。

中華工商聯珠寶業商會副會長、商會珠寶檢測研究中心主任董振信介紹，目前大陸的檢測機構有幾百家，國家級別的有十幾家，其余大多數是省市級別的檢測機構。

一位檢測機構相關人士透露，有些不是國家級的檢測機構也號稱是「國家級」的，比如在廣州一家名叫「中檢質技金銀珠寶質量檢驗中心」的機構，用低價爭取客戶，有時一個檢測只要幾十元。這也迎合了部分商家的心理，「有些商家花錢買證書檢測根本不管什麼權威性，誰家鑒定費便宜就用誰的。」

由於檢測鑒定機構眾多，作為商家來講，也有了很多選擇，可以根據「利益最大化」的原則，為自己選擇鑒定機構。而這些鑒定機構之間為了競爭，也會出現互相壓價，或者出現暗中給固定商戶放松檢測標準的情況，比如定級略高等。如果具體到檢測師，也存在「人情鑒定」的操作空間。

中國珠寶玉石首飾行業協會常務副會長孫鳳民在2010年中國鉆石論壇上表示，鉆石的檢測證書是消費者購買的信心保障，但現在國內外各級檢測機構很多，有些國外的檢測證書在執行標準等方面標準不一，造成了同一批鉆石，證書顯示的級別有很大差距。

除標準不一外，有個別不法銷售商還利用消費者的資訊不對稱，串通國外檢測機構忽悠消費者，孫鳳民說，在2010年大陸工商總局的多次檢測中，國外檢測機構檢驗的不合格情況占很大比例。

產業鏈亂象層層分包

零售終端出現的不合格金飾，可能是廠家層層分包的結果。上海一位珠寶品牌商透露，一般品牌生產商都有固定的工廠生產，但隨著銷量的增大，也可能外包給其他廠商和分銷商，雖然生產流程中有檢測程式，但簡單的內部檢測很難保證K金質量。

可想而知，含金量不足的情況，主要是企業對自身工廠生產的產品監管上存在漏洞，或者在合作供應商的選擇上出現了問題，同時也存在品牌企業的加盟商私下向加工廠下訂單買產品，混在店面里銷售，這種產品沒有經過企業嚴格的質量檢測。

「雖然大品牌都會對加盟商進行嚴格的管理，但是操作空間依然很大。」一位業內分析人士表示，「目前市場上的珠寶產品標價都是在出廠價的基礎上以350%~500%的價格標準執行，而加盟商從品牌商手里拿貨是以終端價的4~5折不等拿貨，若拿同樣的款式直接向代工廠訂貨，打上其加盟品牌的標簽，成本相當於終端價的2~3折。」

加工工廠也是問題重重。「訂單太多，工人數量不足是現在很大的問題。」青島一家珠寶鉆石加工生產商稱，珠寶鉆石的挑選、打磨等需要專業技術，「培養一個熟練工人需要很長時間，少則兩三個月，多則兩三年，且這種枯燥工作對年輕人吸引力不大，行業內流動性非常大，跳槽的很多。」因此，珠寶產品質量無法有穩定的保證。

「是整個產業鏈生病了。」行業人士稱，此次周生生「缺金」事件及其擴散效應，足可比作珠寶首飾行業的「三聚氰胺」事件。兩者的共同之處在於，在行業高速擴張的前提下，產業鏈上游企業為謀取利潤弄虛作假，行業品牌企業對產品品質缺乏自查意識，法規標準存在漏洞。

對周生生而言，要恢復此前品牌影響力將會用較長時間。貴金屬這個行業信譽第一，如質量出現問題，多小的問題都是大問題。

有消費者表示，都知道黃金首飾行業「水比較深」，所以選購諸如周生生等知名品牌以求放心。但如果從周生生的門店買到的商品都有問題，那麼往後選購確實無從下手。周生生被放大的「缺金」事件背後，是消費者對大陸整個首飾行業產品質量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