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管理學往往主張管理者要積極“走動”。殊不知萬事辯證:走動縱然有助于了解他人、傳播自己,但這些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首先能夠做到交流自我,修煉自我。為此,要“走動”管理者先要“坐得住”。
最近和采訪對象吃飯時,聽到席間一個女白領道出了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最受不了周末自己在家坐著,一定要跑出去找各種事情才行。
這樣的說法似曾相識,以前《中外管理》做春節特刊的時候,也有企業家說:到了假期就坐不住,一定得跑到辦公室來。但是坐在沒有員工的辦公室里,心里還非常難受。
對于坐不住的問題,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原因。但之所以這個問題值得關注,是因為“坐不住”并不是小事一樁,而是一個人總體心理狀態的試金石。要說得哲學化一些,坐不住往往是一個人“無心”的表現。
而特別“坐得住”的人,則往往是一種能過“有心”生活的人:有良好的自主和自控性,同時有一顆寧靜而能充分與自我和現實進行“交流”的心。
這樣的一顆心,才是企業管理者應該具備的。
“坐得住”:認識自己的一扇大門
為什么坐不住?因為一個人要能坐住,需要情緒、心境處于相當平衡的狀態才行,“坐得住”的背后首先是一種身心的高度協調。
就此點而言,能否坐得住,也是一種最簡單的心理平衡度測驗: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這么考驗一下自己——看看是否能夠寧靜而踏實地坐上一刻鐘。這個安靜是指心靈的安靜,而不僅是形體,也不是在發呆、做白日夢或是思緒萬千地坐,而是心思沉靜下來,讓思緒與當下的環境和諧相融地坐著。這個內在的安靜只有自己知道,只要不欺騙和回避自己的感受,就能推開一扇認識自己的重要大門。
不過,像文章開頭提到的情況,如果坐不住也完全不必有心理負擔,只要順其自然,會發現坐不住只是人成長過程中的一個階段而已。因為,要從“坐”的視角來看人的話,成長的過程也完全可以濃縮為:坐不住-坐得住-又坐不住-再次坐得住……這樣往復循環的過程。并不存在能夠永遠坐得住的人,那只是理想人格而已。
只是,每一次又坐得住,都意味著心靈的一次成熟和完善。所以,梳理思路、整理情緒、順其自然地完成這個階段的成長過程就通過這扇“大門”了。
“空空如也”:面對難題的佳境
筆者在這樣的循環中有過一些感受:坐得比較好的時候,往往是心里空空如也的時候——把心里清空,不裝著大量雜事,甚至連時間都忘記掉,連做事的目標感都淡化處理掉。這時候的人就如同一個清空的茶杯,恰恰是能夠裝下最多茶水的時候。
這似乎與一些人想像的做事狀態不同,人們往往認為掐著時間做事情、緊盯目標是最好的做事狀態。但應該說,那樣的狀態只適合一些復雜度較低的事情。
記得有一個耐人尋味的心理學試驗:試驗者讓大學生分別解決簡單、一般、復雜三種難度的問題。最后發現——學生處在興奮度較高(類似于掐著時間做事)的狀態時,做簡單題的效率最高。而值得注意的是——興奮度較高時,反而是解決復雜問題效率最低的時候。恰恰是學生處在寧靜狀態下時,解答復雜問題的效率處在了最高點。
也就是說,對于經常面對復雜問題的管理者而言,讓自己處于寧靜的、“坐得住”的狀態,乃至忘記時間,“沉浸”下去的時候,才是最佳的思考和決策狀態。
據說,喬布斯就有靜坐參禪的修身習慣,每到要做重大決定時,喬布斯席地而坐,讓工作人員把新研發的產品放在身邊,在靜坐中思考、完成復雜的方向性判斷。
總之,心里空空如也地坐著的時候,正是吸收和加工信息狀態最佳的時候。
“忘”使“坐”升華
哲學史上有兩個著名的“坐”的故事,都很值得品味。
其一是莊子的“坐”——坐忘。
莊子曾假借孔子、顏回之口說出了坐忘的理念。一日顏回說:“我有進步了。”孔子問:“你的進步指什么?”顏回說:“我已經忘卻仁義了。”孔子說:“好,不過還不夠。”過了幾天,顏回拜見時說:“我又進步了。”孔子問:“這指什么?”顏回說:“我忘卻禮樂了。”孔子說:“好,不過還不夠。”又過了一段時間,顏回再次拜見孔子,說:“我又進步了,我‘坐忘’了。”孔子驚奇地問:“什么叫‘坐忘’?”顏回答道:“我忘掉了自己的形體、甚至忘掉了自己的智慧和知識,坐在那里,精神和大道合為一體了。這就是靜坐、心空、物我兩忘的‘坐忘’。”孔子說:“你果然是賢人啊!我愿意來學習!”
可以看出,莊子的“坐”是和“忘”密切聯系的,之所以能“坐得住”,是因為心靈在“忘”中返璞歸真、空空如也了。與坐著想事情、越想腦子里事兒越多,完全是相反的思維方向。
有一種道家非常重視的修煉心性的方法,就非常“簡單”:只是坐著或者盤起腿來,沒有任何復雜的要求,先“一念代萬念”,讓心里各種思緒寧靜下來,逐漸被忘記。而最后,則連那個“代萬念”的一念都忘記了,讓心靈徹底空靈寧靜下來。這就算是入靜了。
“如不成佛,決不站起!”
另一個有關“坐”的著名故事,與佛祖釋迦牟尼有關。
釋迦牟尼放棄苦行后,到一個叫作菩提伽耶的地方,坐在菩提樹下,發出誓言:“如不成佛,絕不站起!”
我們可以想像此時作為哲學家的釋迦牟尼,是雖然苦惱但已經隱約捕捉到光亮的階段。據說他足足坐了48天,早期佛教的基本理念就形成在這個時候。研究佛教史的季羨林老先生根據記載認為,佛教根本性的“因果關系”學說,大體輪廓就源于這次“絕不站起”的靜坐。
一次許下大愿的靜坐,成就了佛教的一個偉大瞬間。
所以,“坐得住”不僅是一種無為的修身,也完全可以成為一種有為的“逼迫”——在無為的寧靜中找到處理復雜信息的狀態,又在有為的“絕不站起”式的逼迫中約束好自己的潛意識,就是完美的靜坐了。
責任編輯:楊#8194;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