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從鄉下來城里看我,我抱出從散文年會上帶回的《散文選刊》合訂本,讓娘看。2010年第6期陳奕純的《看著你一天天蒼老》引起娘的注意。我對娘說,我給你朗誦一遍吧?我給娘倒了一杯白開水,就開始朗誦:“從來不知道母親有一天會蒼老,真的不知道,我還依然天真地認為母親還是原來的母親,她不會老的,她好胳膊好腿、身體硬朗著呢,誰老,她也不會老的……”我一口氣讀完,娘哭了,我也哭了。
陳奕純在第四段寫道,“對于我創作《盛世之歌》這幅畫,母親顯得比我更加寢食難安,顧慮重重。2009年3月,我接到母親從北京打來的電話,母親說她比我還心急,老擔心我出了什么事,竟然一年不給她老人家去一個電話,報一聲平安!我在電話里什么也顧不得向她解釋,無聲地哽咽了,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只有母親和我最親!”“只有母親和我最親”,這句話太好了,也道出了我的心聲。這兩個月,因為上級檢查太多,我沒有回家看娘。娘想兒子,就從鄉下來了。娘說,她在電視上看到了我。那是上個月項城電視臺“民生報道”給我做的一期節目,報道我寫作的事。全村的人都看到了,有人還專門去告訴娘。娘感到很自豪,她有一個當警察的兒子,還會寫文章。
《看著你一天天蒼老》中有一個細節,“我”到白云機場接母親,“待走近一些,再近一些,我才發現二姐身后跟著一個人,一個老太太,一個穿圓口布鞋的我不認識的老太太。咱媽呢?我問二姐。喏。二姐指著拉著滑輪皮箱的老太太說。她怎么可能是咱媽媽?我驚奇著問。你連咱媽媽都不認識了?二姐更加奇怪了。”娘說,你還記得上次我在你單位門前,你看到我不理我嗎?我很慚愧。那天上午,我去單位晚些,只顧騎著自行車往局里趕,沒有看到娘與弟弟都在路邊。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娘怎么會在單位附近呢?弟弟喊我,我也沒有聽到。中午,回到家里,我喊娘,娘不理我。娘生我的氣了。其實,娘心里并不真的生氣,娘是教育兒子哩。對陳奕純,娘早有耳聞。我的《空信封》里有一篇寫陳奕純的。娘想看看陳奕純長得什么樣子。我翻開影集,竟沒有找到一張與陳奕純的合影。我不得不拿出福鼎筆會上的大合影照片,我說,前排中間,胖胖的,就是陳奕純教授,我的哥們兒。
娘曾是小學高級教師,如今退休在家頤養天年。怎么上的小學,我不記得了。我正式入學編班是小學三年級。之前,我每天跟著娘去學校,坐在娘的班里,念書、識字。那時,班里就沒有我的名字。直到三年級,我才正式成為一名學生。娘生我,養我,教我做人,我感激娘。我是娘的兒子,我是娘的學生。世界上最親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娘親。與娘一起探討一篇寫母親的文章,我感到很幸福。
責任編輯:孫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