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父親終于趕在小販收攤之前買回了一卷年畫回來了。
我們弟兄仨打開那些粉箋土紙,爭著看年畫上的人物:手持雙鞭,背后插著令旗,長髯飄飄的是秦叔寶和尉遲恭;錦袍玉帶,手持如意的則是和藹的文官。有時侯也有趙公鎮宅、鐘馗捉鬼這樣的單幅年畫;至于三猴燙豬、耗子嫁女這樣幽默的畫作,則最受我們小孩子的青睞。父親讓我們把年畫請到門上去。武將在龍門上驅邪避兇,文官在堂屋門上加官晉爵。院子里貼上這些五彩斑斕的年畫,居然一下子亮堂起來。
那時,對畫匠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雙普通的手能隨時和畫筆、顏料打交道,并且擁有自己的畫室,那該是多么詩意和優雅的日子。于是,我就纏著父親,一定要到某個畫匠家里去看看。父親拗不過我的苦苦哀求,終于在一個農閑的十月,帶我走進了一個臨近射水河的村落。這里是綿竹年畫的起點,有多少個農家院落,就有多少個年畫作坊。一張張新鮮的年畫放在場院的每一個角落,就像場院里鋪上了花花綠綠的的毯子。
微風過處,年畫一張張翻起,又穩穩地落下,美麗的波浪,就像風兒在一張張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