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和腳各有一個疤痕。腳部的這一個在右腳掌背上。山村孩子的童年是像牛和羊一樣放養的。10歲的一天,我和一群小伙伴在一個山頭玩打仗,不幸發生了——在一次的對敵沖鋒中踩到了一根被削尖了的灌木頭,木頭刺進腳底再從腳背穿出。我光榮負傷后,依然勇敢,自己用手拔出木頭跑回家。我還沉浸在游戲的快意當中,似乎不覺得有多痛。
而母親看著我的腳,還來不及責怪,眼淚就先下來了。
右手掌的這一個是一條刀疤,在“感情線”的內側,約5公分長,也是10歲那一年留下的。一天,這個部位突然發生囊腫,原先一點點紅腫,不久皮下就化膿變白,并且日漸變大。等到有鵪鶉蛋那么大的時候,用左手一按,里頭膿水滾動,父親就帶我去開刀。山區沒有醫院,5里外的山邊駐著一個連的部隊,有一個簡單的醫務室,平常也對外為老鄉醫治一些頭疼腦熱什么的。解放軍叔叔抓過我的手看,說,開掉,膿水清理掉就沒事了。但是當他準備手術的時候,發現沒有麻醉藥了。這可怎么辦?他很認真地端祥了我一會兒,似乎下了一個重大決心,對父親說,這孩子犟,不怕疼,就不用打麻醉了吧!
那怎么行啊,多痛啊!父親跳起來。
我卻不在意,在意的是要早早除掉這個礙事的囊腫。因為病痛在手上,小伙伴們的許多游戲便參與不了,實在討厭。父親見我堅持,最后猶豫著同意。
解放軍叔叔下刀時,父親用雙手死死摁住我的手,我大叫了幾聲,稀釋了一些疼痛。30年光陰過去了,那時到底有多痛,已在心底模糊;但我依然清晰地記著,整個手術過程父親臉上那齜牙咧嘴的表情。
31歲那年,我也做了父親。女兒患病時,當我用自己的雙手使勁摁住女兒掙扎著的身體,讓醫生在她大腿根部扎針抽血,我開始明白,做父母心里的痛,到底有多痛!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