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人猶如讓人愛恨交加的一挑兒滾刀肉,在利刃的百折千徊、叫苦不迭下,散發著令你欲罷不能、口水滂沱的淋漓“肉味”。
米蘭人的腮幫子里永遠匍匐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那是見過世面的人士特有的造型。
歷史上自不必說,遠超2400年的城市史,足以面對世界上任何一座歷史名城而不遑多讓。
始建于公元1386年的多莫大教堂,迭經維斯康帝大公、斯佛彩斯大公和拿破侖時代而于1812年終告完工,浩大的工程和嘆為觀止的藝術造型使其輕松躍居世界大教堂的前三甲,并贏得史上最恢弘哥特式教堂的美譽。
文藝復興大家達#8226;芬奇為“萬福瑪利亞教堂”地下食堂所免費繪制的《最后的晚餐》只不過又讓本城多了一堵世界上最昂貴的墻壁。
斗轉星移,現、當代的米蘭人在財富和國際交往中的表現同樣可歌可泣,擺足了先鋒和大佬的譜兒。斯卡拉歌劇院自18世紀晚期便成為地球人追捧的歌劇“圣地”。今天,名流巨賈們到全世界最響當當的“名品街”——“拿破侖峰”街晃蕩,說白了就是對意大利時尚名牌的一次集體致敬。阿瑪尼、杜嘉班納、范思哲、華倫天奴、古奇、芬迪、普拉達、費雷和羅伯特#8226;卡瓦利等世界一線名品,無不出自意大利設計師之手,這些名牌服飾曾經以其昂貴的天價,安慰了無數暴發戶、演藝界花花大少、交際花和體育界阿呆們寂寞的心。
米蘭人就是這樣,從頭到腳洋溢的那種處變不驚的神情和開闊的視野來自這座城市本身獨一無二的魅力和血統。
這是獨特而無可仿效的,正如一首曾幾何時、婦孺皆知的兒歌中哼唧的那樣:米蘭的孩子們天生有顆開放的心靈。
不過,米蘭人太過商業化的氣質和國際化的做事風格總讓人懷疑米蘭是否是一座闖進意大利境內的“飛地”,其實,連很多意大利人自己也干脆覺得米蘭人壓根兒不是本國國民。意大利人是意大利人,而米蘭人則是米蘭人。
米蘭人是高傲而冷漠的,這和大部分意大利人留給你的第一印象大相徑庭。
商業上的精明使地道的米蘭人成了幾乎整個亞平寧半島上錢包最鼓的族群,但也因此使得他們的鼻子部位發生變異:鼻頭高翹、鼻翼不瀉(鄙夷不屑)。
意大利北方人覺得南方人是鄉下人,而米蘭人則覺得所有人都是鄉下人,這一點和我們可愛的上海同胞可謂英雄所見略同,怪不得兩個城市25年前就已心有戚戚地結為金蘭之好。
彌漫在米蘭人骨髓里的自信使得米蘭人在和其他任何人類對壘的時候,表現得過于咄咄逼人。差錯和失誤,在米蘭人眼里,向來是別人家的孩子,而自己家的孩子則永遠姓“正確”。對他人的挑剔成了對自己的變相肯定,這是米蘭人特有的人生哲學,這一哲學還在機場、港口和警察局等要害部門得到了近似夸張的表達。
米蘭人的財富往往與其勢利成正比,早先是對意大利南部居民極盡貶低、污蔑之能事,后來則將矛頭對準該國雜沓的移民部落。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當大批南方人蜂擁到米蘭淘金的時候,常遭到后者在租房方面的集體排外,多處住家甚至打出了“禁止租房給南方人”的標語以振市聲。近年隨著經濟形勢的日漸低迷,米蘭人將錢夾干癟的責任過多地推諉給了外來打工的移民大軍,并使出種種類似辣手催花的狠招以儆效尤,使絆子的手法表現在:居留申請百般刁難,申請期限無限期延長,警察對外來移民動粗的現象時有發生,據說此舉已驚動了聯合國人權組織大叔們的關注。2004年,右翼政黨“北方聯盟”黨魁翁貝托#8226;波西和眾議院院長費尼聯合推動了極為保守的“波西費尼移民法案”的通過,外來移民在意大利的狀況更趨倉皇。
勢利也讓米蘭人對外表的注重達到一種挑剔和刻意的地步。你要是第一次和一位米蘭人交往,一身光鮮的行頭和酷斃的造型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對方的輕蔑和不信任就會像“伽馬”射線一樣,讓你與之對話的欲望瞬間燒成一截氣息奄奄的煙屁屁。
不過,米蘭人對美的禮拜和贊嘆卻是由衷的,當勞斯萊斯老爺車載著新婚燕爾們橫穿馬路的時候,多少年華老去的女人都會駐足凝視,眼中流光溢彩,嘴里念念有詞:“auguri(祝賀)”!不管對方是本地土著擬或外來盲流。那飄逸的婚紗和名貴房車的組合里有多少人年華老去的夢。
作為時裝和設計之都,米蘭在審美方面往往表現出一個矛盾的混合體,在這里,精美絕倫的工藝、時裝陳列室和吞噬全城的涂鴉既水火不容,又相安無事,現代化的地鐵和上百歲高齡的有軌電車也讓你在出行方面蘿卜白菜,各擇所愛。
米蘭人也一樣,風流和保守常常此消彼長或并行不悖,電視秀里有關“忠誠”的話題剛剛讓夫妻二人感動得哭天搶地,轉過身,丈夫長褲的堤壩就坍塌在“他人婦”內褲沖動的洪水下面。意大利的《都市報》曾經揚言,該國親子鑒定中,有高達19%的受測試者發現子女不是自己親生的,而米蘭人在這方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就是米蘭人,一個優點和缺點都格外突出的群體,一個讓你愛恨莫衷一是的群體,或許,米蘭人的性格像極了本城的圖騰——“米蘭大教堂”:華麗的外表和乏味的“內心”,既讓你傾慕不已,又讓你抱憾連連。
(選自《地中海的婚房》/劉國鵬 著/金城出版社/2010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