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寂寞、虛無中,從圍墻外面飄來隱約的樂曲,似悲壯,似沉雄,似激越。猛然,我為之一顫,聽出來了,那是久違的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于是,我聽見了大樹轟然倒地、海浪飛越峭壁的聲音,看見了春雷走過大地、秋風撫摸稻田的手指……
我想起了這樣一種英雄,他們力可拔山氣蓋世,他們臥薪嘗膽何懼“風蕭蕭兮易水寒”;他們站在山巔上,一行行走過,前不見頭,后不見尾。
我想起了這樣一種英雄,他們鳳高飛兮非梧桐不棲。他們處在誰邊,誰就勝局已定;他們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
我想起了這樣一種英雄,他們寒窗孤燈,遠離繁華卻目接千年,人世的所有悲歡離合凝于眉宇,他們用磚頭一樣厚的書壘筑起精神宮殿……
我的心又陷入了寂寞中,但思緒卻沒有消失。我在苦思冥想,拿破侖不是英雄嗎?可為什么貝多芬把本是獻給他的交響曲的標題又給撕毀了呢?諸葛亮不是英雄嗎?可他究竟為蒼生運籌帷幄了什么?
他們不是偶然的縱身一跳,而是無須環境和機遇,無論何時何地都堅守自己的自尊、良知、理念;他們不是容顏秀出,而是更專注內心的修煉;他們的智慧很輕易地能理解什么是正義、真誠,他們的力量足以讓他們比別人承受著更多的苦難,比常人付出更多的犧牲,他們將人類進步視為己任;他們的眼睛容不得一絲塵埃,似乎天生就與邪惡、強暴不共戴天……他們經商從來童叟無欺,教書則如蠟燭照明,從政則“武官不怕死,文官不愛錢”;他們義重如山,視友情重過金銀;他們賽跑時無論如何要跑完終點;他們扶危濟困從不吝嗇;不說假話、不裝笑臉,對待每一個人平等、真誠;他們在飯桌上還在爭辯著真與假,他們在網上還在嫉惡如仇,為美好吶喊。他們就差縱身一跳了,他們是英雄嗎?他們自己并不自知,甚至連親人、朋友都常常把他們誤解為傻瓜,看成是社會多余的人。
讓我們認識這樣的英雄吧,他們沒留下姓名,也不知他們的數量,但正是他們使人類沒有沉淪。他們不是大廈上漂亮的裝飾,而是大廈的框架。他們甚至不是黑夜中的月亮和星星,而是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燃燒作火把的丹柯。可這樣的英雄是千古大浪淘不盡的,他們在哪里呀?
極目四望,原來就在我們身邊。
責任編輯:鄭艷梅
題圖選自《中國白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