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之說,自小寒至谷雨的八個節氣里,每五日為一候,共計二十四候,每候對應一種花信,以梅花為始,以楝花為終。梅花、山茶、水仙給人的驚喜除了賞心悅目外,更令人產生好花如淑女的聯想。張潮在《幽夢影》中就下過這樣的判詞:“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詩詞為心。”他將視覺的花貌放在了第一位。
中國人擅長將極其細膩、微妙和浮想聯翩的審美感受直達人們的心靈需求。同一科屬的杏花、李花、桃花都是五瓣,卻沒有杏開五福、李開五福、桃開五福之說,獨有梅開五福。這與梅花獨步早春點綴新年景不無關系,梅花的形象既深得人心,成為人們祈愿快樂、幸福、長壽、順利與和平的象征便不足為奇。梅花開放的五福花瓣大氣、包容,仿佛淑女的心一樣平和而寬容地承載著這一半的世界。倘若世間的男子具備女子柔和溫順、承載大地萬物的美德,這世界將是人人貞吉,處處祥和,哪兒還會有什么流血,有什么沖突?
梅花花型相對較小,花瓣菲薄,花香清淡若有若無。然而暗香疏影卻能忍耐寂寞,孤僻地選擇萬物尚未復蘇的早春,迎著凌寒飄香,由不得你不對梅花另眼相看。這種傲然和堅毅,晚春的牡丹再雍容華麗也望塵莫及。梅花的清麗素艷,恰似纖秀的女子靜若清池,動如漣漪。幽香隨風遞送四周,不招搖,不張揚,柔弱的外表下不乏堅韌不拔的強大內心,正如人們稱道的外柔內剛的持家女子,隱藏在純潔、溫柔、優雅的外表下那股獨立、智慧、靈秀的淑女味吧。
號稱“拒霜花”的芙蓉染盡風霜卻仍豐姿艷麗,占盡深秋風光。如果說芙蓉、山茶是一對姐妹,前來登門求親的頻率必是妹妹高于姐姐。芙蓉雖然說花大色麗,山茶卻不失端莊溫馨;芙蓉花開顏色絢麗多變,山茶神色篤定穩重;芙蓉似養尊處優的貴婦動不動不是張揚跋扈就是剛愎自用,山茶如典雅的淑女性情溫柔,懂理解,懂尊重。若說芙蓉類的女子強勢能打下一片琴棋書畫、妖嬈歌舞的天下,而山茶型的女子除了拿得琴棋書畫還沾得柴米油鹽,哪個男子不想聘下這種飲得了仙露、食得進煙火的仙葩?
梔子雖然潔白馥郁,較之水仙,其肥厚的花瓣又葷又俗,那股香漫得四溢香得野蠻霸道,更不用說招蜂蟲惹人嫌。水仙花的銀瓣卻能薄到童真般透明,金盞透著真摯熱情,其香亦能幽微杳渺。集清姿素容于一身的水仙低首佇立,便似佳人紅袖添香般的美妙,又似明湖一般澄澈人心。水仙相傳是忠貞不渝的娥皇女英的化身,柔情似水,爽如清風,生生地留住了那份淑女低眉一瞬的矜持羞澀。
梅花、山茶、水仙,恰如冬季中的淑女,靜恬恬如柳芽照水依人,步款款似柳條搖曳生姿。面相安詳如平靜的秋水,心靈慈悲宛若一首雄渾的史詩。只可惜,這般自然創造出的藝術品仿佛越來越少了。也許世間的女子沒有豐雅的容貌,沒有恬然的嗓音,只能素面朝天,用柔和的詞匯書寫面部表情,言說細致周到的故事。然而,誰會說她的淑女味少了一分半分呢?
如今,古人所言的淑女越來越少了。更讓人痛心的是,多少所謂高智商的新時代女性征戰商場時,被人情世故鍛煉得冷漠絕情,只注重用打扮如何新潮,欲望如何填補,用精致的容貌換取生活資料和虛榮心的滿足。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勝任女兒、愛人、母親這些角色呢?仿佛花市中的花千篇一律喪失了花格,難道你不擔心許多女人不僅丟失了淑女味,連女人味也丟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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