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兒
那天傍晚,我在后山上挖野菜。一場秋雨后,野蒜似乎長得特別嫩、特別肥。暮色漸漸在山野里彌漫合圍,籠罩住了遠處的村莊和近處的草木。我心中有些害怕,但想再挖多一些,這樣晚餐就可以吃上野蒜煎雞蛋。我貓著腰,眼睛尋覓著野蒜。這時我聽到有人在背后輕輕地叫了我一聲,嚇了我一大跳,回頭一個人影也見不到,根根汗毛都倒立起來?;丶液螅绎堃矝]吃就睡下了。母親覺得很異常,摸了摸我的額頭,滾燙燙的。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我問母親:“小孩子是不是都是從媽媽的胳肢窩里生出來的呢?”母親笑著說:“不,是從媽媽的屁股里生出來的。”我說:“我知道了,怪不得媽媽天天都要我洗澡。”我又神神秘秘地說:“我見到玉婆婆了,走在路上身影兒飄忽飄忽的,一會兒望著我,一會兒又倏地不見了?!蹦赣H沒有聽懂我的話,說:“你說什么?”我困倦地說:“我累了,想睡覺了。”母親于是覺得很擔憂,對站在一旁的父親說:“他爹,這孩子怕是在野地里驚失了魂。你快去喊他回來吧。”父親提著一盞馬燈就出了門,在野地里搖晃著我白天穿過的那件衣服,一聲聲地喊著:“明生哪,回來??!”語氣好像我就真的在外面游逛著一樣。屋檐下的母親細柔的聲音就一聲聲應答:“回來了,回來了?!?/p>
幾天過去了,我的病還是沒有好轉,全身軟綿綿的,不停地嘔吐。一天村上來了一個占卦師傅。師傅面貌清奇,右臉頰上生著一顆碩大的黑痣,幾條毛垂到了嘴角。他背上挎著一個烏黑發亮的油布袋,袋中的木匣裝著一盒子彩簽,手中拿著兩片尖角竹片做成的陰陽二卦。師傅給我占了一卦,說:“沒有大礙,兩天之內必然康復。不過那間廂房住的主人有小小災禍?!睅坷镒〉氖窃胸敺驄D,老婆小煙剛剛有了六個月的身孕,挺著個大肚子在廚房里做飯。聽到說我就要康復,大家都很高興,也就沒把占卦師傅的話放在心上。
小煙躺在床上,和鄉下所有的孕婦一樣,頭上系著一條紅布。廂房與夾房之間是一條長長的過道。小煙對有財說:“有財啊,去看看過道的門關了沒有?”有財出去察看,門拴得好好的。一會兒小煙又問:“有財啊,你去看看過道上是不是有人,我聽到鄰村華爹在和人說話?!庇胸斢肿叱鰜恚裁炊家姴坏剑宦犚娺^道上邊的堂屋風聲很響。
第二天,有財在房門上掛了一面銅鏡鎮邪,又將自己那條青布長褲呈八字掛在蚊帳上。做完了這些,小倆口心都安穩了些,也沒再聽到什么聲響。這晚小煙要解手,有財去了六爺家喝酒沒有回來。去茅房要經過長長的過道和堂屋。小煙心想,在房門口小便應該沒有大礙吧,不料想跨出房門時一個不留神跌倒,就此人事不知。
有財回家不見了自己的女人,不禁喪魂落魄。村上幾十個男人點了火把,尋遍了整個村莊都找不到。天微微亮時,眾人出了月牙門,在一條小水溝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小煙,趕緊抬回家,放在堂屋里,又差了人去叫馬腳師傅。小煙面皮白白的,嘴唇有些兒發紫,但頭腦很清醒,說自己小便時,不小心摔倒了,想爬又爬不起來,就被三、四個人抬著。這幫子人一路議論著,先去了祖宗祠堂,后來又抬到凹子嶺的黑松林,最后來到窯山的這條小水溝。有人就立即想起,這水溝原來是一間小廟,但文革時被有財帶人給拆毀了。廟里的菩薩被拉了下來,年輕氣盛的有財還在菩薩身上拉了一泡尿,以示革命的徹底。
這時堂屋里起了一陣微風,吹得橫梁上的灰塵紛紛往下掉。堂上供奉的先祖遺像,像有了生命一樣露出陰森森的鬼氣。眾人都覺得根根汗毛在擴張,手心出汗,只有六爺處變不驚。六爺的眉毛長長的,張嘴就可以咬到。眉毛長的人陽氣盛,因此六爺不怕鬼怪,雖然六爺做過和尚,是個敬鬼神的人。六爺在掌心里吐了口唾沫,然后就拔下一根眉毛來,這樣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事物了。他嘴唇蠕動著,仿佛在自言自語。大家伙們都覺得頭皮發涼,膽小的尿濕了褲襠。六爺在地上抓了一把白灰向梁上揚去,一陣“簌簌”聲,四下一片靜寂。
回頭看時,小煙已經氣絕,濕透的一身衣服裹著她豐滿的身軀,讓人疑心她似乎是睡了。
一個月之后,有財拆了祖上住的大屋,另起了一間磚瓦屋。拆房的時候,從磚縫里發現一塊木片,上面畫滿各種小人兒。六爺說,這宅子很多年前已被人下了咒。
巫地
小時候很怕鬼。臨近黃昏,就有貓頭鷹叫。村人說,貓頭鷹眼睛大而銳利,看得到游蕩中的鬼,貓頭鷹一叫就是在提醒陽間的人,鬼來了,你可得快跑啊。有一次我和謝姐姊在對門的地里頭摘菜,村莊開始隱沒于黑暗之前,就聽到貓頭鷹叫了,然后聽到山上傳來“吽吽”短促的叫聲。謝姐姊喊了一聲“我的媽呀”,丟掉菜籃子就往村莊跑。我跟著她一口氣飛奔回村莊。謝姐姊說,那不是烏鴉叫,也不是狼嗥,那可是鬼叫聲。驚魂未定的謝姐姊揉搓著胸口說,哎喲我的媽啊!真的嚇死我了!
看來鬼的存在是千真萬確的了。
嶺上村旁有一大片的松樹林,松枝茂盛,地名叫做鬼打嶺。這片林子我們小孩從來沒有進入過,因為里面流傳著很多可怖的故事。村人說,在黑夜經過黑松林,會有鬼火引路,在小路上、樹木間、墳墓旁飄蕩。在白天,林中會有清脆的鈴聲響起,這是白馬靈官騎著高頭大馬經過。白馬靈官是小孩最為恐懼的一種神靈,村上比我大三歲的春生就是在大白天被白馬靈官撞上,從此癡呆,天天躺在床上,成為了一個廢人。一天我經過松樹林回家的時候,天已近黑,四周一片寂靜。這時起了一陣風,在林中小路上卷起,撲面而來,我也就應聲而倒。我爬起來后,驚嚇得頭上的毛發一根根豎起。根據祖訓,我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大人說,你摔倒了,可能就是經過某個先人居住的地方,打擾它了,先人不高興,于是絆倒你了。大人們知道每個先人居住的地方,經過時總是雙手作揖,拜拜先人,說聲有怪莫怪。小孩們不知道得罪了,就要往地上吐口水。但到底有什么作用,不得而知。除了白馬靈官,大人們告誡得最多的是綠水鬼,你在水里玩的時候,它會纏住你的腳。鄉人說,“三月三,九月九,無事莫到江邊走?!币虼?,我學會游水后,總是在水里努力地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水里面的世界。但看來看去都是混沌一片,看不分明。
既然大人們確信有靈魂存在,我們還有什么懷疑的呢?村上每逢老人過世,就要請馬腳師傅唱夜歌,擺了很多貢品宴請鬼神。馬腳師傅穿著一件紅色長袍,上面繡著龍鳳圖形,頭上戴著一頂荷花狀的五佛冠,手里拿著尺余長劍。師傅在案前念念有詞,繞著神位左旋右轉,忽而高歌吟唱,忽而狂舞疾走。小孩子們對這種儀式并不陌生,因此并不懼怕,在神位前鉆來鉆去嬉戲。祭祀完畢,師傅坐下來,點燃一卷紙煙,慢慢地給村中的長輩說,“你看你看,他們正在案前爭吃貢品呢!”當然馬腳師傅并不認識這些鬼神,他只能說出哪一個是什么模樣,任憑大家去判斷。這其中有些是已經過世的,比如爛泥畈的科煙、中屋的九姑娘,也有正臥病在床的七媽。這就是提醒她的家人,七媽在世的時日已經有限,靈魂已經和鬼神在一起,在外面飄蕩,只剩下了軀殼在塵世。這不,鬼神已經叫上了她,一起來吃東西了呢。
楚人信鬼神,巫風長盛,這種原始遺風在古史中多有記載。唐代詩人元稹在《賽神》中就曾經以親身經歷描述了岳陽的這種民俗?!俺撞皇率?,巫風事妖神。事妖結妖社,不問疏與親。年年十月暮,珠稻欲垂新。家家不斂獲,賽妖無富貧。殺牛貰官酒,椎鼓集頑民。喧闐里閭隘,兇酗日夜頻?!币灿腥苏撟C,神巫文化作為楚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西周之前一直是楚文化的主導文化。屈原熟悉了解江南巫術,就是一個巫學家,《離騷》是他在楚地巫歌基礎上經過天才藝術加工的巫歌。由于楚地山川阻隔,地形復雜,文化交流不便,巫風得以長久保存流傳,江南便成為一個巫風籠罩的神異世界。
但后來就有人懷疑是否確實有鬼神的存在。大伙兒打賭,看誰有膽量在黑松林的亂墳崗住上一晚。夜色降臨后,就有人提了一瓶燒酒和一小口袋油鹽花生,在眾人目光相送下出行了。天光后他一身酒氣走了回來,全然無恙,讓人頓時肅然起敬。大家伙們于是對祖先流傳下來的傳統產生了懷疑,一些信仰開始動搖,原先在村中暗暗流行的一些打卦、問米等活動也就慢慢銷聲匿跡。
別
一個轉身,只是生命之中一瞬。你渴望它重現,然而當你回到故鄉,已經只剩下你形只影單的一個人。
母親住院的那個冬天,似乎感覺特別的冷。世界是灰色調的,灰色的樹,枯黃的草,灰色的小城的房舍,以及臟亂的街道。只有天空是藍調的。北風緊一陣又停一陣,吹到脖頸里讓人牙關打顫。傍晚時推開門,就會發現天空下著冰籽,下到地面有一層薄薄的白,雪花就跟著在夜色中飄落下來。第二天早上天地就一片銀妝素裹,屋檐上垂著一條條的冰凌。因為母親的病,這個冬天我很多時候穿行在嶺南和湖南之間。但母親不喜歡住在醫院里,不久后母親便搬回了家里。為了母親的病,我經常去藥店買一種叫“腦血栓膠囊”的藥給母親,是一種溶血的藥物,母親說效果很好。
幾年前,母親就讓木匠挑選上好的木材,制作了一間“千年屋”,也就是棺材。棺材風干后油上了黑漆停放在堂屋中間。后來因為太過森然,家人用麻繩拉扯著懸放在堂屋的房梁上。母親又請了幾個鄉鄰為她做了生祭,等候到生命安息的空空的墳塋去和父親并列在一起。
母親因為一次突然的腦溢血從此中風,右半身不遂,但思維依然清晰,語言能力卻在逐步喪失。我到現在都對家鄉醫生的水平表示懷疑,所謂庸醫誤人,正應在了母親身上。因為原來的藥物都是溶血的,造成了腦溢血的后果。中風之后,醫生卻說要凝血。我們對此感到迷茫,在藥物的選擇中反復搖擺之后,也就聽從了母親的要求,差不多停了藥。我們到處求人,專家們反復研究,采取了一個在當時縣城最大膽的方案,就是用一個盤子將母親的血放出來,經過這個盤子凈化后再輸入到母親的身體中去,每天一次。母親已經沒有了感覺的左臂上,密密地布滿了針孔。后來母親無法進食,用一條膠管,從母親的鼻孔中插入到胃,進食一些流質的食品。最辛苦的是母親口中的痰,因為喉嚨功能不受控制,無法咳出,只能扒開嘴,用棉簽一點一點地往外掏。一次一次地,因為痰哽在喉中幾欲窒息。母親含糊不清,但一直大聲地“啊啊”呻吟,因為痛苦眼中滿是淚水。這種難以承受的折磨,并不是母親想要的方式。
母親的生命已經有限,終日躺在床上,眼神茫然。母親努力地想和我說話,但語言含糊不清,只好用左手握住我,力度驚人,眼里滲出淚水。我盡量去揣摩母親的心思,告訴母親要寬心。
在病床邊,有時我會找出父親的一些書信和詩詞,還有南京伯伯的來信,讀給母親聽。南京的伯伯在信中總是稱呼母親叫“三妹”,說小時候她是如何調皮,大家是如何喜愛這個漂亮而又溫順的女孩。這時候母親就會沉浸到過去的時光中去,眼中彌漫著一絲恬靜的幸福。母親僅留著兩張青年時期的照片,一張是16歲時的,穿著一件花格子布衫,豐腴而又美麗。一張是20出頭時和父親結婚時的合影,倆人穿著軍裝,胸章上印著“蘭州市人民警察”字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然而我不能長時間陪伴病中的母親。2004年農歷新年后,在陪伴了母親短暫的幾天后,我不得不回到廣東。離開母親的時候,母親抓住我的手不放。終于要起身離開的時候,母親的喉結骨碌碌轉動,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聲響。母親想努力地坐起來,但全身卻依然紋絲不動。我一步一步地退出,母親失去光澤的眼睛也跟隨著我一起退出,淚珠,滑過我亂發覆蓋的臉。這次的離開,不知和母親何時再見?我走出了家門,背著行囊,開始奔跑,放聲大哭,當著許多熟識的和陌生的面。
母親去世的那個晚上,我4歲的兒子吵鬧和哭啼了一晚上,我和妻子也整夜未眠。天亮的時候,接到大哥的電話,才知道那預料之中的噩耗。
守夜·上山
由嶺南趕回湘北的老家,家里的堂屋已布置好了靈堂,由靈堂至門外,到處擺放著白色的花圈。一眼就看見了母親,穿著黑色壽衣躺在門板搭置的靈床上,周身松枝圍繞。一切真實不容置疑。母親已經永遠離去。淚水似乎早已無法控制,在這一刻奔涌而出。伏倒在母親的身上,世界在身后悄然隱退,我聽不見周身的喧囂,只有充溢在心中力竭而巨大的傷悲。
家中燈火通明,穿著白色麻布孝衣、戴著孝帽的親人和鄉鄰來來往往。鞭炮密集地燃放,空氣中氤氳著濃郁的硝石和硫磺氣味。不停有人來拜祭母親。來人一跪三拜,我和兄弟們跪著回禮。靈堂前的案臺上安放著母親的遺像,供奉著祭品,燭光搖曳,飄忽不定。我相信在這樣的夜里,在家中,必定聚集著許多神靈,那些鬼魂。我相信此時母親和許多年前已經去世的父親必定就在我身邊。
唱夜歌的師傅擊打著腰中的小鼓,通宵頌唱《薛仁貴征東》、《李旦逃難》、《蓼莪》這些令人悲傷的夜歌: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缾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這首正是《詩經》中的《蓼莪》,極力渲染著失去父母的孤苦和未能終養父母的遺憾,沉痛悲愴,令人忍不住淚流滿面。“咚咚鏘——咚咚鏘——咚咚鏘鏘咚咚鏘——”唱完一節,忽然就鼓樂齊鳴,鞭炮齊響,寂靜的夜就忽然喧鬧起來,然而更覺世界寂靜空渺,心中空落而茫然。師傅將孝歌唱得極為凄切,聲聲都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披麻帶孝的親人們就在孝歌聲中,跟著師傅圍著一條長形桌子轉,通宵不停。夜深或到凌晨的時候,親人們有的睡覺去了,就只剩下我們兄弟幾個人,迷迷糊糊地還跟著師傅走著,走著。而周圍的人,有的打著長牌或麻將,將“白喜事”當成了一次聚會,憂傷與否,似乎與他們并無關系。白天,我跟著大哥去請轎夫老爺。見到要請的族人,大哥迎面就跪了下去,無論是田地頭,還是積水中。行此大禮,族人馬上明白是家中有人過世,立即扶起,并不言語,也不會推辭。
為母親守靈3天,最后一夜“逢挽”,遠近親戚都過來送別母親,鄉鄰皆出幫忙張羅流水酒席,遠近乞丐也來門口討口酒喝,各式車輛擺滿了圍場和公路。吃完酒席,母親真的要走了。棺材里面已經填充一層石灰。轎夫老爺唱著歌,“喲”地呼喝一聲,將瘦小的母親放進棺材中。我們幾個兒子脫下貼身的內衣,用力撕扯成碎片,放進棺木中,陪伴孤單的母親。家里哭聲震天,姨媽、舅媽那些女人們眼睛哭到紅腫,呼天搶地,不時有人昏厥過去。
“爺娘老了高山去?!钡诙煸绯?,我們為母親出殯。大哥手捧著母親的靈牌,二哥端著母親的遺像,出殯的隊伍逶迤向鄉下老家出發。行進時我們按風俗迎頭頂著棺材,不讓行走,以示對逝去親人的挽留。就這樣走一程又歇息一程,經過一塊水田,轎夫卻突然停了下來,我們只能“撲通”一聲在水田里跪下。這時候12個轎夫就向姑爺和親人們討“牙祭肉”錢。如此種種,都是在考驗兒子的孝心和親人的情誼。轎夫老爺們才不管我們內心的痛苦,反復糾纏著,直到禮錢的數額滿意為止。直到下午,隊伍才來到我家的祖墳地肖沖。山上松樹茂密,松濤在耳邊回蕩。
母親的墓穴是用青磚水泥砌成,突出在地面。棺木被送進突出地面的坐基,然后用磚石封上了墓門。族人一邊忙活,一邊說些閑話,不時停下來抽口煙,講述母親生前的往事。夜色來臨的時候,石匠在墓碑上鑿上了母親的名字。站立在母親的墳前,悲傷似乎已經遠離,世界慢慢沉寂,內心平靜。
后來,我有幾年時間沒有再回到家鄉。生命消失于無形,虔誠或者形式上的禮節不再具有意義……直到母親不時在夢里靈異地出現。
原來母親的靈魂一直還活著,會和你對話。我開始意識到,沒有意義的事情會成為必要。我打電話讓家鄉的二哥給母親燒紙,就像兒時母親讓我給父親燒紙線并祭拜父親一樣。
責任編輯:蔣建偉
題圖攝影:鄭德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