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英國學者、牛津大學教授邁克爾#8226;阿瑞斯,結識了在牛津求學的緬甸女子昂山素姬。在兩人訂下婚姻盟誓前,阿瑞斯就已經知道,有一天,命運會讓他們在家與國之間做出抉擇。眼前這個容貌清麗的女子絕非一般,體內流淌著的是緬甸獨立運動領袖昂山將軍的血,她的命運生來就跟國家和人民緊緊地連結在一起。
婚前八個月,昂山素姬給阿瑞斯寫了187封信,細訴衷情,字里行間常流露出一絲憂慮,擔心緬甸人民會誤解兩人的婚姻,以為她已離棄他們。她內心明白,當國家和人民需要她時,她會毫不猶豫、毫無保留地付出,哪怕是獻出寶貴的生命。
婚后的頭15年,她隨丈夫在牛津平靜地過著幸福的日子,照顧家庭,生養孩子,讓阿瑞斯專心研究學術。那是他們的婚姻生活中最美好、最祥和的一段時光。
1988年3月,昂山素姬獲知母親中風病危,匆匆告別丈夫和兩個兒子,趕回緬甸侍奉母親。沒想到,此一去,竟是夫妻天涯斷腸的開始。
昂山素姬回國時,正值緬甸人民發起反抗軍政府的游行示威,遭到軍隊和警察的殘酷鎮壓,有兩百多名無辜民眾死難,舉國彌漫著恐怖氣氛。很多受害者、激進分子和退役高級軍官強烈呼吁昂山素姬站出來領導民主運動。
8月26日,仰光近百萬名群眾在瑞德貢大金塔西門外的廣場集會,昂山素姬第一次面對這么多民眾發表演說。她身著雪白長裙,宛如一只從仙境中飛來的白天鵝,慷慨激昂地表示:“我不能對祖國所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鏗鏘有力的聲調、擲地有聲的言辭,令在場的民眾情緒激昂。
在這次重要演講前夕,軍政府已經散播要刺殺她的傳言。面對威脅,她處之泰然。從那一刻起,昂山素姬不再是一名旁觀者。她清麗的面頰抹去了學者的斯文,取而代之的是政客的果敢。她并不喜歡政治,更想當一名作家,“但是,既然我已經參加了,就不能半途而廢”。
這名外表柔弱、身材單薄的女子,成了軍政府最頭疼的人物。她既沒有權力,也沒有金錢,更沒有官銜,卻擁有緬甸人民的心。“父女二人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塑造出來的。”緬甸人民發現,他們盼望已久的領袖誕生了。
1988年9月27日,昂山素姬組建了自己的、也是緬甸人民的政黨——緬甸全國民主聯盟,并出任總書記。民盟很快發展壯大,成為緬甸最大的反對黨。1989年7月20日,軍政府以“煽動騷亂”的罪名對她實行軟禁。
昂山素姬拒絕了將她驅逐出境而獲得自由的條件,盡管丈夫和兩個兒子正在英國滿懷期待地等她歸來。她很清楚,一旦離開緬甸赴英國探視家人,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緬甸。她毅然選擇留下。
阿瑞斯早就預感到的日子終于來臨。他沒想到,這天來得這么快,來得這么早。他們才開始品嘗愛情的美滿和幸福,就戛然而止了。在岔路口,在愛情與國家之間,昂山素姬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后者:為民族付出無私的大愛,犧牲小我的福祉。
1990年5月,緬甸舉行全國大選,全國民主聯盟獲得絕對優勢,贏得議會495個議席中的392席。按正常程序,她理所應當成為緬甸總理,但軍政府對大選結果不予承認,宣布民盟為非法組織,繼續監禁昂山素姬。
此后,阿瑞斯多次要到緬甸探望妻子,均遭到軍政府拒絕。幾經爭取,數年間,夫妻二人只短暫地會面五次。這對苦命的鴛鴦最后的相聚是在1995年底,此后,阿瑞斯不再獲準進入緬甸。
1999年,軍政府拒絕已是癌癥晚期的阿瑞斯見妻子最后一面。同年3月,阿瑞斯在牛津病逝,昂山素姬未能赴英國為夫奔喪,悲慟欲絕。
軍政府催促她去英國與兩個兒子團聚,她拒絕了。她知道,一旦離開緬甸,就再也回不到祖國了。她在日記里寫道:“家庭的分離,是我爭取一個自由的緬甸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之一。”
“我永遠不會站在你和你的祖國之間。”阿瑞斯當年這句愛的承諾,通過死亡得以體現。他的愛是別在昂山素姬頭發上的那朵白花,素凈而堅貞,如今,則化作妻子孤獨長路上一盞溫柔的燈,靜靜地為她照亮前路。
(摘自《意林#8226;原創》2010年第6期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