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滑坡

中國2010年節能目標的最新進展情況：信心不足。

中國政府自行設定的節能降耗目標正在變得難以實現。初步統計數據表明，2010年一季度，中國的單位GDP能耗上升了3.2％。能耗的上升部分抵消了2006到2009年間實現的降耗14.9％均成果，也危及到政府在2006到2010年間降耗20％目標的實現。

這樣的倒退也是意料之中。2008年11月開始的這輪經濟刺激計劃，強調基礎設施建設和固定資產投資，目前的能源形勢，在那時已經不難預見。與2002至2005年間的情況類似，節能形勢惡化的罪魁禍首仍然是那些高耗能行業：鋼鐵、有色金屬、水泥、玻璃、石油化工和化學制品工業。

溫家寶總理，以及發改委和環保總局的相關領導，近期講話中都強調了達成2010年節能減排目標的緊迫性和艱巨性。今年四月底，國務院頒布了八項舉措，力圖扭轉目前的能源形勢，讓節能減排工作重回正確的發展軌道：繼續關停高耗能、低效率的生產設施和企業；鼓勵節能環保企業的發展；促進特定領域的節能舉措，范圍涉及照明、取暖和制冷等；深化電力行業改革，包括企業改制和定價系統調整；改善高耗能企業和能源消費大戶的能源管理水平；確保建筑業、交通運輸和公共服務等產業的能源利用效率；鼓勵推廣節能產品；加強節能降耗措施的貫徹實施。

在上述舉措中，在2010年底之前可能會收到顯著成效的只有第一條：在主要工業行業關停高能耗、低效率的企業和生產設施。而即便是政府的關停工作進展非常順利，也不會在今年年底之前帶來理想的節能效益。

中國政府要達成年度節能目標，還要面臨兩個方面的挑戰。首先，中國的宏觀經濟政策與能源政策之間存在著一定的不協調。前者強調重工業發展，增加就業，以及促進消費；而后者強調提高能源效率，節約能源，以及理性消費行為。由于在全國范圍內，高效節能產品供應不足，又價格昂貴，所以兩方面的政策取向存在難以調和的沖突，并且在短期內難以改變。

2006至2008這三年的節能舉措能夠取得成功，來自于下列方面的進展：在高耗能產業淘汰落后產能；提高1000家最大規模企業的能源利用效率；以及對經濟發展過熱趨勢的合理調節。就像我在此前的專欄文章中提到過的，這些行之有效的做法都因為2008年11月出臺的經濟刺激計劃而遭到削弱。

第二方面的挑戰，是政府對于能源不甚密集的企業，以及普通老百姓的能源消費行為，影響能力非常有限。中國政府有些方面的政策是成功的。其中包括新車和空調能耗標準的提升，節能燈具的推廣，還有提高公共建筑夏天的空調溫度等方面。但是，迄今為止，我們還是沒能看到政府的節能理念滲透到應有的其他方面。數以萬計的中小企業依舊我行我素；數以千計的建筑工地依然故我；數以十萬計的地方政府公務員，思維和行為都沒有大的改變；數以億計的普通公民，在購買和使用耗能產品的日常行為當中，也看不到節能政策的影響。

在這里我想引用美國外交部伊麗莎白·伊克諾米非常尖刻的一段話來供大家參考：“所有這些事態變化，讓我對中國人的行為方式作出了一個普遍適用的結論：如果一項政策讓精打細算的中國民眾看到了好處，那肯定能成功；但是，如果一項政策的制定是為了公眾的利益，而對個人來講甚至還要增加支出，那么這樣的政策在中國肯定是兇多吉少。”

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其實沒有那么激烈。事實上政府已經成功地影響了一些組織和企業投身于節能。但是要說到影響普通民眾采取措施節能，還要犧牲他們的眼前利益，那失敗的概率總是更高。

要避免精打細算的自利精神對節能造成阻力，唯一的辦法是讓企業和個人負擔更高的電價。在你大聲抗議“我們窮人怎么辦?”之前，我需要提醒你，“階梯定價”的概念早就已經存在超過三十年了。我們可以規定：每個家庭可以使用一定額度的電力，價格很便宜。足夠低收入家庭擁有和使用基本的家用電器。超過一定的用電量，電費會高出很多。這當然意味著所有的用電家庭都需要安裝全新的電表，政府，或者說國家電網公司，將不得不承擔這部分支出。但是，為城市居民生產和安裝幾億臺電表的支出，還是要比建設那么多新的發電站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