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民事執行異議之訴的完善

摘 要 我國《民事訴訟法》中的執行異議之訴具有進步性，有利于加強對相關主體合法權益的保護，但是《民事訴訟法》中的這一制度仍然存在不足，如效率不高，違背審執分離原則，不利于保護債權人利益等等。這就需要進一步對我國民事執行異議之訴進行完善，以更好地實現其法律功能。

關鍵詞 執行救濟 執行異議之訴 立法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5文獻標識碼：A

一、問題的提出

民事執行程序的完善是我國《民事訴訟法》修訂中的一大亮點，其中民事執行異議之訴在第204條中，具體表述為：“案外人執行過程中，對執行標的提出異議的，人民法院經審查，理由成立的，裁定中止對該執行標的的執行，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案外人、當事人對裁定不服，認為原判決、裁定錯誤的，依照審判監督程序辦理；與原判決、裁定無關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15日內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該制度有利于保護民事執行程序中案外人的合法權益，具有進步性，但是由于我國《民事訴訟法》的基本框架未做變動，從而導致了執行異議之訴在原有的民事訴訟框架內不能發揮應有的效能，在一些具體制度的設計上，也有進一步商榷的余地。

二、執行異議制度的功能

民事強制執行的目的是確保國家生效法律文書中所載明的義務能夠被履行，實現權利人的合法權益。但是強制執行過程中也要保護各方權利主體的合法權益，不能由于執行行為而導致權利人的權利遭受侵害。執行異議是民事執行程序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指人民法院在民事案件執行過程中，案外人對被執行的財產的全部或一部分主張權利并要求人民法院停止并變更執行的請求。

（一）保護權利人的權利。

有權利必有救濟，否則權利會落空，民事執行救濟制度正是為了保障權利人的權利，使權利人的合法權益免受不當的執行行為的侵害。從《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來看，法律、司法解釋賦予權利人對抗執行權的權利，并且借此程序性權利來保障債權人、利害關系人以及其他相關主體的合法權益。

（二）促進執行工作合法、規范。

民事執行救濟制度還有糾正不當執行行為，起到執行監督的作用。從民事執行救濟制度的構造中我們會看到，執行機關和執行人員是依法執行，但是這種執行并非不受到制約。由于執行權在本質上是公權力，執行是對公權力的行使，根據公權力行使的基本規律和要求，公權力的行使必須在法律預先設定的范圍和軌道上運行，而不能超越法律的規定。由于民事執行與權利人的權利有較大的關系，且對權利人的權利直接產生影響，因而法律通過救濟制度的方式，為執行權設定對立面，其目的是為執行權設置一道監督程序，即權利監督權利，從而真正實現依法執行。

三、現行民事執行異議之訴存在的問題

執行異議是民事執行救濟的核心，對于異議的審查以及采取的后續措施直接關系到民事訴訟執行救濟制度的運作。盡管和修訂前的《民事訴訟法》相比，現行《民事訴訟法》已經作出了較多修改，甚至設置了舊《民事訴訟法》中不存在的制度，但是執行異議機制還是存在一些問題有待完善，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現行執行異議制度導致低效率。

根據現行立法規定，案外人必須提出異議，只有經過執行機構對執行異議進行審查之后，案外人和當事人才能提出異議之訴。可見，立法所采取的路線是設置前置程序，但是這一程序設置也增加了訴訟成本，導致了低效率。眾所周知，民事執行有著較高的效率要求，否則執行效率低下，只會造成“遲到的正義非正義”，而根據現行規定，“執行法院對案外人異議的審查雖然具有影響執行程序的效果，但執行法院對案外人異議的審查和在這種審查基礎上的裁定，并不具有排除執行名義的效果。為此，為最終排除執行標的，不管執行法院作出何種裁定，案外人、當事人都有必要提出訴訟，并通過訴訟判決確定的權利排除執行名義。這種情況帶來的結果就是新法設置前置程序的目的無法實現，并在實質上增加了案外人權利實現的成本。” 這就產生了一個悖論，執行救濟反而增加了案外人權利實現的成本，而并沒有通過一種完善的機制，實現成本與效益之間的平衡。

（二）現行執行異議制度與審執分立精神相違背。

審判與執行的分離，目的是制造機會對審判結論進行審視，“即通過執行發現生效裁判中的錯誤，從而起到監督審判人員，防止審判權濫用的目的”。 最高法院司法解釋對此的規定是“案外人對執行標的主張所有權或者有其他足以阻止執行標的轉讓、交付的實體權利”，以此實現對審判權的制約，但是遺憾的是，“執行員并不必然地具有審判主體資格，這種情況進一步加劇了執行機構行使實體裁判權的矛盾”。 這一機制會造成不但審判與執行的分離沒有實現，而且在某種意義上說，審判與執行又變相地重合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審判權”轉移到了執行人員那里。

（三）現行執行異議制度不利于保護債權人利益。

在執行實踐中，法院對案外人異議作出的決定無外乎以下兩種情況：一種是理由不成立，裁定駁回。對該案外人應當提出新的訴訟，如果涉及原來的執行名義的，應當按照審判監督程序處理；第二種是理由成立，裁定中止訴訟。司法解釋要求申請執行人提起訴訟。這就提高了債權人實現權利的難度，申請人在執行名義之外再提供資料證明其對標的享有相關實體上的權利，這也會限債權人于不利。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由于具有通用力的文書在其成立過程中，保障了債務人的自主性參與，且對實體權的存在是以高度蓋然性來證明的，所以，盡管存在相關的文書，當要求開始執行時，再重新要求執行機關根據個別資料來確證實體權的存在，只能推延權利的實現，對債權人來說顯然并不公平。” 法律的生命在于公平正義，但是如此的制度設計顯然會導致申請執行人與債權人利益之間出現失衡。

四、我國民事執行異議制度的完善

我國目前立法所確立的執行異議之訴以案外人提出異議為前提，并且與我國固有的審判監督程序相銜接，“適用情況通常是案外人提出的異議不僅指向特定的標的物，而且該標的物為生效的法律文書所確定。” 按照目前的規定，主要是通過前置的審查程序對案外人提出的異議進行審查，之后案外人、當事人才能提起訴訟，這一前置程序的設置影響執行效力和審執分立。

此外，在實踐中由案外人提起再審與既判力理論相沖突。按照既判力理論，“判決是為了解決對立的雙方當事人之間的糾紛而作出的裁斷，而且正如處分權主義與辯論主義等原則所明確的那樣，訴訟中的程序保障也僅僅賦予訴訟中的雙方當事人。” 顯然案外人提起異議并且對案件進行再審與之存在嚴重的沖突，因為案外人既然不受生效判決的既判力之束縛，自然也就談不上要通過再審來推翻既定的判決。

為了進一步完善異議之訴，有必要在現行《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基礎上進一步完善異議之訴制度，具體來說有如下措施：

（一）取消案外人異議審查前置程序。

案外人異議審查前置程序浪費司法資源，降低司法效率，也影響了審執分立。從大陸法系國家的做法來看，案外人可以向執行法院的審判機構提起異議之訴，而不是由執行機構進行實體性審查，如《法國民事執行程序法》第8條規定：“與執行根據有關的困難以及在強制執行時提出的爭議，即使涉及到權利的實體，均由執行法官管轄，但如此種事由不屬于司法系統法院管轄權限者，不在此限。”當然，如果執行機構在執行過程中發現執行標的并非被執行人的財產時，需要履行告知義務，使申請執行人改變執行標的，并且撤銷對該執行標的的處分，以避免不當執行和違法執行。總之，取消案外人異議審查的前置程序，不但不會降低案外人異議之訴的運作效率，同時還能夠有效地改變我國司法體系中審執不分的痼疾。

（二）取消第三人提起再審的規定。

如上文所述，第三人提起再審在實踐中存在困難，在理論上也與既判力理論嚴重沖突，因此可以考慮取消第三人提起再審的規定。取消第三人提起再審后，同樣無需擔心異議之訴的運作效率與效果，可以藉此建立第三人救濟的一元化機制，將案外人對實體問題的執行救濟適用于一切執行名義。

（三）促進執行程序與第三人異議之訴的銜接。

當前我國司法實踐中執行程序與第三人異議之訴的銜接工作做的不是很好，導致了第三人異議之訴與執行程序之間彼此脫離。而事實上，第三人之所以提起異議之訴，其直接目的是為了排除執行名義的執行，并且主張自己對執行標的物的權利。這就需要執行法院的審判機構“受理案外人提出的異議之訴后，應當將受理案件通知書一并發送至執行法院的執行機構。執行機構接到審判組織發送的受理案件通知書后，應停止對執行標的的處分行為，但是不停止扣押、查封等強制措施。” □

（作者：無錫市南長區人民法院，研究方向：民事執行）

注釋：

①趙信會.論民事執行異議之訴對民事訴訟法關于執行異議之訴改革的評價.政法論叢.2009年第3期，第101-105頁.

②吳英姿.審執分離與執行權制約.山東警察學院學報.2008年第1期，第26頁.

③白麗娜.民事執行中案外人異議制度的缺陷及其法律重構.山東審判.2008年第2期，第32頁.

④[日]竹下守夫.劉榮軍，張衛平譯.日本民事執行法理論與實務研究.重慶大學出版社.1994年，第31頁.

⑤趙信會.論民事執行異議之訴.對民事訴訟法關于執行異議之訴改革的評價.政法論叢.2009年第3期，第101-105頁.

⑥[日]高橋宏志，林劍鋒譯.民事訴訟法制度與理論的深層分析.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558頁.

⑦趙信會.論民事執行異議之訴.對民事訴訟法關于執行異議之訴改革的評價.政法論叢.2009年第3期，第101-1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