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刑事案件的增多,在現有司法資源基本不變的情況下,如何保證公正與效率,成為我們必須解決的課題。本文對辯訴交易的產生和發展進行分析,進而闡述了辯訴交易制度的合理性。
關鍵詞 辯訴交易 產生與發展 合理性
中圖分類號:D925文獻標識碼:A
一、 辯訴交易的產生與發展
(一)辯訴交易的產生。
辯訴交易起源于19世紀上半葉,第一個經確證的辯訴交易案例產生地是波士頓。 當時美國的經濟進入高速發展時期,城市化進程加快,人口流動相當頻繁,與此同時,社會動蕩達到了頂點,美國民主共和黨面臨著重大的政治危機,刑事犯罪率大幅上升,案件積壓非常嚴重。為了在有限的司法資源條件下及時處理這些積案,一些州的檢察官開始采用交易協商的方式結案。如以允許減少犯罪數、減少指控罪名或降低對其判處刑罰的幅度等條件與被告人進行交易,以促使其作有罪答辯,從而避開冗長而繁瑣的對抗式的正式審判程序。由于這種結案方式靈活簡捷,能有效提高訴訟效率,并在一定程度上節省司法資源和訴訟成本,因而它出現后便在美國絕大部分州得到了普遍的推行。此后,1974年4月美國修訂的《聯邦地區法院刑事訴訟規則》以立法的形式確認了辯訴交易在司法制度中的法律地位。
辯訴交易根據其交易的內容不同,可以分為罪名的交易、罪數的交易和量刑的交易。其中,罪名的交易包括兩種情況,一是檢察官允許以本應指控的涉嫌罪名要輕的另一罪名換得被告人認罪。如指控強奸罪,被告人答辯構成侮辱婦女罪;二是當被告人犯有某些社會影響更為惡劣的犯罪(如猥褻兒童罪),并害怕從此聲名狼藉,影響其今后的生活時,檢察官允許以其他罪名(如輕傷罪)起訴而換取被告人認罪。罪數的交易是檢察官允諾撤銷與本案非直接相關的指控或者撤銷所指控數罪中的一罪或數罪換取被告人認罪。量刑的交易是檢察官允諾向法官建議對被告人適用較低幅度的刑罰,以換取被告人認罪。
辯訴交易根據被告人的貢獻不同,可以分為認罪交易和合作交易。其中,認罪交易是指被告人以認罪為交換條件,而與檢察官進行交易。而合作交易是指被告人通過與政府合作,如提供其他案件的偵破線索,協助警方抓獲同案犯等,在檢察官提出動議的前提下,法官作出減刑的裁決。
(二)辯訴交易制度的發展。
正因為辯訴交易在快速結案、操作靈活等方面的獨特魅力,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深受積案壓力之苦的兩大法系國家紛紛效仿美國的辯訴交易制度,不同程度地開展了各具特色的刑事訴訟交易實踐,并通過刑事訴訟立法確立了本國的辯訴交易制度。如英國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刑事訴訟中的辯訴交易正在廣泛實踐,在英國的治安法院,90%的被告人都作出了有罪答辯,另外10%由刑事法院管轄的案件中,約有65%的被告人作出了有罪答辯。作出了有罪答辯的被告人可以獲得25%到30%的量刑折扣。所不同的是,檢察官只可以與被告人及其辯護律師就減輕指控進行交易,不能就量刑問題進行交易,量刑的輕與重完全取決于法官。在德國,辯訴交易被稱為刑事訴訟的協商,形成于70年代初期,最初僅適用于較輕微犯罪的訴訟程序中,但是由于其提高訴訟效率的功能顯著,因而在司法實踐中得到了長足的發展,適用范圍不斷擴大,甚至包含了暴力犯罪和故意殺人案件等重罪案件。現在,辯訴交易已經成為德國刑事訴訟制度的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意大利,辯訴交易程序,被稱為“意大利式辯訴交易程序”或稱“依當事人的要求適用刑罰程序”,意大利式的辯訴交易程序的主體不僅有檢察官、被告人及其辯護律師,被告人可以超過檢察官直接向法官請求適用刑罰,即使檢察官不同意。日本現行刑事訴訟程序中,沒有辯訴交易的規定,但是其《刑事訴訟法》中規定了簡略程序,它適用的前提條件是被告人作“有罪內容的陳述”,并且自愿選擇簡略程序。日本于2001年提出司法改革意見書,改革內容之一就是引進辯訴交易。我國的臺灣地區及澳門地區的現行《刑事訴訟法》都規定了辯訴交易。由此可見,辯訴交易作為一項司法制度在世界范圍有不斷擴大的趨勢。
二、 辯訴交易制度的合理性剖析
辯訴交易擁有效率、實用主義、自由與平等、權力制衡、案件合理分流等價值,這些價值體現了辯訴交易的合理性。
(一)辯訴交易的效率價值。
辯訴交易的價值基礎是刑事訴訟中的司法效益觀,符合訴訟經濟原則。程序法的經濟目標就是使實現內在目標成本的最小化。刑事訴訟中的經濟原則,主要是指司法機關和訴訟參與人,應以盡量少的人力、財力和物力耗費來完成刑事訴訟的任務,實現刑事訴訟的基本價值——效率。
公正和效率是現代社會司法制度的兩大價值目標。隨著社會的飛速發展,刑事司法的資源增長明顯滯后于刑事犯罪的增多。如何在現有的司法資源配置下有效解決刑事司法視野中日益增多的問題,控制犯罪的惡化,維持社會秩序的基本平衡,各國的刑事訴訟的實踐(制度)證明了共同的答案:減少訴訟程序,節省訴訟手段。否則,即使經過復雜程序和漫長審判之后,判決給了被告人所謂的公正,但是被告所受的身體和精神的磨難已經無法挽回,刑法特殊預防和一般預防的功能收效甚微,正如英國的一句法諺說到:“遲到的正義是非正義。”所以,現代刑事訴訟都將效率作為重要的價值追求,“追求效率也正是解決司法資源無法絕對滿足刑事訴訟活動需求的根本途徑”。
(二) 辯訴交易的實用主義價值。
辯訴交易制度能夠在美國這片特殊的土地上生根發芽,并且越過法系的界限,是實用主義哲學觀奠定了辯訴交易制度的堅實的思想基礎。 對于檢察官而言,辯訴交易可以避免因證據不足、被告人被判無罪的風險。雖然被告人通過辯訴交易最終受到的懲罰要比應得的懲罰輕,但正所謂“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也是檢察官樂于采取辯訴交易的形式結案的重要原因。而對于被告人而言,辯訴交易可以讓其擺脫長期羈押、名譽損失和等待不確定審判結果所帶來的精神折磨。接受辯訴交易雖然意味著認罪,但選擇正式審判程序未必就能獲無罪。而且一旦在法庭審理中被判有罪,則處罰要比接受辯訴交易重得多。對被害人而言,辯訴交易能夠解決正式判決的不確定性,雖然辯訴交易的結果可能使被告人承受更輕的刑罰,但這種懲罰是沒有風險的,并且是快速的,避免被害人在法庭上不愉快的作證造成“二度傷害”,還可以通過檢察官與被告人達成的協議盡早獲得一定物質賠償,從而也會使被害人因選擇辯訴交易的方式得到實惠。實用主義的價值使多方通過辯訴交易實現共贏的結局,這也是辯訴交易一直遭反對但并沒有衰落,反而持續地發展,并傳播到其他許多國家的直接原因。
(三)辯訴交易的自由與平等價值。
辯訴交易制度在美國的蓬勃興起是與自由與平等兩大支柱性社會價值深入人心并長期作用于現實的結果。在辯訴交易制度中,自由與平等的觀念構成了辯訴交易制度設計最為核心的思想,并內化到辯訴交易制度的各個環節,這是辯訴交易制度具有合法性的最根本條件。被告人有自愿選擇有罪答辯的權利,也有自愿選擇正式審判程序的權利,這就為控辯雙方進行平等的辯訴交易奠定了制度基礎。在辯訴交易中,控辯雙方處于一種平等地位,不因檢察官代表國家而擁有地位上的絕對優勢,這不包括檢察官在取證和法律知識等方面的優勢,因為這一方面的優勢已經被被告人的沉默權以及制度設計中的“無罪推定”原則、“證據開示制度”、辯訴交易律師必須介入的硬性要求等所彌補。在辯訴交易程序中,被告人享有處分自己實體權益的權利,通過有罪答辯,以便盡快結束訴訟程序并爭取到較輕的刑罰。縱觀辯訴交易制度的始終,一直是圍繞著保護被告人權利或者說檢察權可能對被告人權利侵犯而進行的制度設計。保證被告人的知情權、法官對被告人認罪答辯的確認程序、確保被告人律師參與制度等都對于被告人的權利具有重要的保障作用。由此可見,自由與平等是美國辯訴交易制度價值體系的兩大基石,是構成辯訴交易得以成立的最根本的東西。
(四)辯護交易的權力制衡價值。
孟德斯鳩曾言:“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 而美國的立憲主義是通過某種相互制約的方式使權力最終達致平衡的思想和制度安排。如美國的三權分立制度是司法審判權、立法權與行政權形成一種相互制約的關系。在實踐中,美國司法審判權在刑事訴訟領域里一直處于“等腰三解形”的核心位置,有著絕對至上的權威;同時隨著辯護制度的發展,證據規則增多并日益復雜,辯方律師利用所用專長進行辯護也獲得了更多主宰法庭的權力,法庭也漸漸成為了律師的天下,而被告人擁有沉默權等諸多有利于保護自己的權利。從宏觀角度看,這一相對穩定的三角形出現了權力結構的扭曲。辯訴交易制度的產生則使檢察權更為有效地發揮權力制衡的作用,實現了與司法審判權的相互制約,有助于防范法官一權獨大,抑制了被告人及辯護律師權利的濫用,成為刑事訴訟領域里一個重要的平衡力量。辯訴交易所秉持的理念就是這種立憲主義的制度觀,在這種理念的指引下,控、辯、審三方權利相互制約,形成一種和諧而平衡的狀態。
(五)辯訴交易的輕重案件合理分流價值。
刑事訴訟程序是國家基于打擊刑事犯罪,實現保障社會秩序與法律秩序的正常運轉為主要目的而設置的司法操作程序。有這樣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任何一個國家一定時期內的刑事犯罪案件千差萬別,社會危害程度不同,這就決定國家在設置刑事司法程序時,不應當也不可能對全部案件平均配置司法資源,全部采用同一程序處理。英美法系國家在刑事訴訟中設置辯訴交易特別程序,顯然是考慮案件的不同情況而作出的分流處理。意大利、德國、荷蘭等大陸法系國家檢察官在審查起訴階段對被告人作出有條件的不起訴或不追訴決定,客觀上使得本國的刑事司法資源重點轉向那些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暴力犯罪、團伙犯罪及跨國犯罪。因此,西方國家通過辯訴交易的實踐,有條件的放棄或減輕對輕微犯罪行為的追訴而換取對更嚴重犯罪進行打擊和懲處,這對整個社會秩序的維護及提高公眾對社會安全感無疑具有重大的實際意義。
總之,辯訴交易制度的產生,其合理性不可否定,雖然我國對于是否要引入辯訴交易制度還存在爭議與分歧,但筆者認為,應該根據我國的國情,設計一套嚴格的制度來引進辯訴交易制度,以解決我國目前刑事訴訟效率不高的問題。
(作者: 福州大學法律碩士,福州市公安局監所管理處科長)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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