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我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立法完善

摘 要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具有特殊的含義，我國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制度還很不完善，構建我國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應當將非法言詞證據與非法實物證據加以區分，還需要建立明確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證明責任與證明標準。

關鍵詞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 言詞證據 實物證據 證明責任

中圖分類號：D922文獻標識碼：A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43 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61 條、《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265 條以及最高人民法院等部門聯合發布的《關于辦理刑事案件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等法律規范對非法證據排除做出了一些規定，但是，我國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發展緩慢，許多問題還需要完善，如以上法律規范對非法獲取的物證的證據能力問題規定過于模糊，難于操作。 還有一些規范概括也不嚴謹，如列舉的刑訊逼供、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手段收集證據的方式表述不夠準確，也不夠全面。

一、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界定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為專業化的法律術語，是一個舶來品，它最早產生于美國，美國《權利法案》第四條規定，“人民的人身、住宅、文件和財產不受無理搜查和扣押的權利，不得侵犯。除依據可能成立的理由，以宣誓或代宣誓言保證，并詳細說明搜查地點和扣押狀。”從立法背景可以看出，該條文是針對英國在美國官員以搜查私貨為由不經當事人同意就對其房屋或人身進行強制搜查的制約，可以說，它是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憲法淵源。后來，它從針對英國人非法搜查的制約逐漸轉變到針對美國警察非法行為的制約。1961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就馬普訴俄亥俄州一案聯邦判決宣布：凡以違反憲法方法院搜查或扣押所獲得的證據，依照憲法的規定，州法院亦不得采用。從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淵源與司法實踐的確立可以看出，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之“非法證據”并不是指一切不符合法律規范的證據，而是指以非法手收集的證據，非法證據的英文“evidenceillegally obtained”即是指用不合法方法取得的證據。

綜上所述，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指專門司法機關違反法定程序，以非法手段獲取證據，不得在刑事審判中采納，作為定罪量刑的依據的規則。由此可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有兩個基本的特征，第一，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非法”是指不依照法定的程序，以非法手段收集證據，進一步講就是以非法手段獲取證據的行為導致對偵查相對人合法權益的侵害，這是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之“非法證據”的最本質的特征，它與一般的證據瑕疵是不一樣的。第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最終指向是排除該證據在刑事審判的運用。

二、非法言詞證據的絕對排除規則

在刑事訴訟中言詞證據主要包括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等證據。非法的言詞證據是指對通過刑訊逼供、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非法言詞證據排除規則就是指通過刑訊逼供、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必須一律予以排除，不能作為定罪的依據。

排除非法言詞證據在刑事訴訟的運用幾乎是世界各國的通行做法。非法言詞證據為何必須實行絕對排除的原則呢？首先，非法言詞證據是偵查機關通過以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手段獲得的言詞證據，這種以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非法手段收集言詞證據的方式破壞了法律程序的正當性，非法言詞證據排除規則是確立程序法律權威性所必需的，同時也是維護公民合法權益所必需的。其次，與實物證據相比較，言詞證據具有相對的不確定性，它是通過人的回憶再現已經發生的客觀事實，具有一定的主觀性。如果沒有絕對排除非法言詞證據，那么以非法手段獲取言詞證據的現象就難以遏制，非法手段獲取言詞證據的行為會導致言詞證據的不確定性擴張，換句話說，就是會導致通過刑訊逼供、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的現象愈演愈烈，案件的真實沒有得到發現，侵害公民合法權益的現象無法得到有效遏制。

我國要建立和完善非法言詞證據排除規則，當務之急就是在國家統一立法的層面，即刑事訴訟法中進一步細化、明確言詞證據的非法收集的具體內容，并明確非法言詞證據排除規則，即以非法手段收集的證據不得在刑事庭審中采納，作為定罪的依據。結合我國的司法實踐，具體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細化非法言詞證據排除的具體內容：（1)暴力，即刑訊逼供。(2)長時間疲勞、饑渴等精神、肉體折磨。這與直接的暴力不同，它是采取消極的方式折磨偵查相對人，使其自由意志受到影響，這也是非法獲取言詞證據常見的方法。(3)恐嚇、誘騙。我國現行《刑事訴訟法》第43條規定，嚴禁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的方法收集證據，此處的“引誘、欺騙”容易與司法實踐的偵查審訊策略相混淆，因為偵查審訊策略中利用信息不對稱而進行的必要欺騙是法律倫理可以接受的，其界限就在于不能誘騙偵查相對人做出不符合客觀的陳述，因此，將“引誘、欺騙 ”改為“誘騙”更為準確。(4)其他殘忍的、不人道的或者有辱人格等足以影響自由意志的方式。這一項是對聯合國《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以及《禁止酷刑和其他殘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處罰公約》的吸收，它采取了概括是表述，即只要是通過殘忍的、不人道的或者有辱人格等足以影響自由意志的方式收集的言詞證據都是禁止的。在明確了非法收集言詞證據的手段以后，接著就應該規定這些非法言詞證據的效力，即可以表述為:以上述非法方法收取的證據不得作為刑事庭審判決有罪的證據。

三、非法實物證據的相對排除規則

實物證據是指通過其物理屬性，或者儲存電子信息，或者以其物為載體標注文字等方式，反映事物的客觀實際情況的證據。具體包括，物證、書證和音像、電子資料等等。非法實物證據就是指以非法方法搜查、扣押，非法監聽，非法侵入他人住宅以及其他方法收集的實物證據。

世界各國對非法言詞證據一般采取絕對排除的原則，而對非法實物證據一般是在排除的同時規定一些另外情形。例如，1984 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通過判例對非法實物證據排除原則增加了兩項例外:其一，通過W#8226;C#8226;申請人訴訟威廉一案確認了“最終或必然發現的例外”，即不采用非法途徑收集證據，證明被告人有罪的這種證據最終或必然也能夠被發現。其二，通過合眾國訴李昂一案確立了“善意例外”，即當偵查人員不是明知搜查和扣押是違法的，出于善意的行為而取得的證據，這兩種情形收集的證據不應當排除 。此后，又有了“獨立來源”、“削弱因果關系”等例外。

我國建立非法實物證據排除規則，具體的法律規范可以表述為“禁止以非法方法搜查、扣押，非法監聽，非法侵入他人住宅以及其他方法收集物證、書證和音像、電子資料”。在非法實物證據效力方面，筆者認為，一方面，要明確在一般情況下，實行非法實物證據排除規則，因為非法獲取實物證據破壞了法律程序的正當性，完全不排除是不利于維護法律程序正當性的，也容易導致偵查權的濫用，另一方面，對非法實物證據的排除應該采取相對排除的原則，因為非法實物證據的發生虛假的可能性較小，且一般具有不可再生性，如果一概予以排除，不利于案件實體真實的發現，加之一般情況下非法實物證據的收集要比非法言詞證據的收集對相對人權利侵害小一些。相對的非法實物證據排除規則如何實施呢？即如何界定相對排除的標準問題。英國的做法值得借鑒，即采用利益衡量的辦法，也就是說在非法取證行為對被告人審判公正性的損害與非法證據對案件的證明價值之間進行衡量，以決定其取舍。因此，在立法表述上，首先第一款明確非法實物證據排除原則，然后緊跟著第二款明確非法實物證據相對排除的情，即可以表述為“以上述非法方法收集收集的證據，由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根據實際情況決定是否可以采用。”該具體情況就是利益衡量的情況，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把握：（1）排除非法實物證據不利于維護國家安全與統一或重大公共安全等國家、社會重大利益的；（2）非法收集實物證據對公民人身權利侵害顯著輕微，而將其排除不利維護社會正常秩序的。也就是說，這兩種情形可以不排除非法實物證據。

四、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證明責任與證明標準

當前我國非據證據排除規則沒有得到較好的運行，這與缺乏非法證據證明責任分配、證明標準的制度是密切相關的。 因此，我國要建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需要對非法證據證明責任予以合理分配，并明確相應的證明標準。非法證據證明責任分配及其證明標準的設立應當遵循這樣的原則：被告方認為偵查機關提出的證據為非法證據時，應提出其合理懷疑的依據;控訴方提出證據的合法性受到質疑時 ，偵查機關應當提供確實、充分的證據證明其為合法取得。由此可以看出，在證明責任方面，偵查機關承擔主要的證明責任，即只要被告方提出合理的懷疑依據，偵查機關就應當就此提供確實、充分的證據證明其為合法取得；在證明標準方面，被告方只需提出“合理懷疑”的依據，而偵查機關應當提供“確實、充分”的證據證明其為合法取得。

之所以如此規定，是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根據我國現行法律的規定，辯護律師行使調查取證權也受到較大的限制，辯護方要證明偵查機關在調查取證方面所存在的違法性，是不容易的，而在偵查、起訴階段，調查收集證據的行為是偵查機關、控訴機關依職權進行的司法行為，無論是偵查機關還是作為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控訴機關，它們對取證行為的合法性相對比較了解；另一方面，這也是督促偵查機關依法行使偵查權的重要措施。

以上是偵查機關與相對人在非法證據證明責任分配及其各自證明標準的確立。但要建立完善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僅僅有偵查機關與相對人在非法證據證明責任分配及其各自證明標準還是不夠的，這只是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一個重要環節，需要進一步明確的是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審查制度問題，即司法機關認定非法證據的問題。

根據我國當前的司法權配置模式，人民檢察院是專門的法律監督機關，它對偵查機關的偵查行為是否合法具有審查的權利；人民法院是專門的審判機關，它在庭審階段享有對證據合法性審查的權利。為了更好地保障人權，提高訴訟效率，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可以在偵查相對人提出某證據屬于以非法手段收集的懷疑后，啟動對該證據的合法性進行審查；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也可以根據案件的情況，主動對該證據進行審查，審查其是否屬于以非法手段收集的證據，如果屬于以非法手段收集的證據，則運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加以排除。□

（作者：任職于云南市西山區檢察院，碩士）

注釋：

最高人民法院等部門聯合發布的《關于辦理刑事案件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十四條規定：物證、書證的取得明顯違反法律規定，可能影響公正審判的，應當予以補正或者做出合理解釋，否則，該書證、物證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但何為\"明顯違反法律規定\"以及如何\"補正或者做出合理解釋\"沒有具體的解釋。

張紅玲.刑事訴訟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之構想.中央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1年第5期，第59頁.

陳光中.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再修改專家建議稿與論證.中國法制出版社，2006年版，第334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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