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東漢經學,到鄭玄而為之一變。鄭玄把爭論不休的古文經學及今文經學融合貫通,破除了因兩派紛爭而產生的障礙,推進了學術的發展。結合當時的學術大背景分析鄭玄的學術淵源授受,我們就更為清晰的歸納出鄭玄在學術轉變中所扮演的角色。
關鍵詞:鄭學 經學 東漢
作者簡介:陳靜敏(1983——),女,廣東廣州人,暨南大學中國古典文獻學碩士,研究方向為先唐文獻整理與研究,現就職于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特藏部,為助理館員,主要從事地方文獻整理與研究。
鄭玄生活于東漢末年,是當時著名的經學大師。他學識淵博,精通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兼通算術,天文,緯載。鄭玄以古文經學為宗,融合今文經學,遍注群經,既發揚了古文家的實事求是,又發揮了今文家“微言大義”的闡發。對經典的注釋,他又有所創新,不是專于一經,拘于一說,所以皮錫瑞在《經學歷史》中提到:“經學至鄭君一變”,鄭玄乃“集漢學之大成”。鄭玄在經學史上的重要地位很大程度體現在他對古典文獻的整理當中。
一、鄭玄的學術淵源
鄭玄首先接受的是今文經學的教育,然后又學習古文經學,《后漢書》云:“遂造太學受業,師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統歷》、《九章算數》。又從東郡張恭祖受《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這時鄭玄的學術是雜亂的,后來他事于通儒馬融門下,“日夜尋誦,未嘗怠倦”,最后完成了自身知識體系的構架。
鄭玄得到今文家與古文家的學術相受,加上自身的勤奮,在學術上有一定影響力了:“玄自游學,十馀年乃歸鄉里。家貧,客耕東萊,學徒相隨已數百千人”。他對經書的研究是十分精深的。從史料上的記載看來,鄭玄在論爭中是代表古文一方的,如《后漢書》載:“時任城何休好公羊學,遂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廢疾》;玄乃《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休見而嘆日:‘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何休是東漢時期今文經學的代表人物,是與古文家論爭的得力干將,鄭玄以其深厚的古文經學功底和對今文經的了解,與何休展開針風相對的辯論,“后馬融答北地太守劉環及玄答何休,義據通深,由是古文遂明。”古文經學在與今文經學的挑戰中占了優勢,大大提高了古文經學在學者心目中的地位。鄭玄的學術宗旨是源于古文經學的。在經過幾十年的學習與實踐,鄭玄有這樣的選擇,與當時社會學風和今文經學的發展不無關系。
二、經學在兩漢的現狀
經學自漢武帝時大行其道,長期處于國家學術的中心,經學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時期。但從一開始,經學就與利祿掛上鉤,班固的《漢書·儒林傳》就有提到:“自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訖于元始,百又馀年。傳業者浸盛,支葉繁滋。一經說至百馀萬言,大師眾至千馀人,蓋祿利之路然也。”當時人們為邁上仕途,爭相讀書治經,逐漸背離了儒者修學是為提高道德修養以實現王道為己任的初衷。今文經學被立為官學后,嚴守家法,抱殘守缺,漸漸失去對經典的微言大義富創造性的闡發。《漢書-藝文志》載:“后世經傳既已乖離:博學者又不思多聞闕疑之義,而務碎義逃難,便辭巧說,破壞形體,說五字之文至于二三萬言……安其所習,毀所不見,終以自蔽。此學者之大患也。”學風因此變得浮躁,而不純正。后來,為標新立異,得到統治階層的賞識,有的就甚至轉向從讖緯中尋求對經義的解釋。今文經學說愈發脫離人們的社會現實生活了。古文經學所標舉的實事求是,務求從經典的文字詞語中尋找正確詮釋的做法適應了時代的要求。雖然被立為官學的過程一波三折,古文經學還是為世人所推崇。“凡學有用則盛,無用則衰。存大體,玩經文,則有用;碎義難逃,便辭巧說則無用。”這是就一門學說的存在價值而言的。
三、鄭玄:“但念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
鄭玄在外游學數十年,潛心于學問的鉆研,對于當時的學術風氣應該是身歷其中而有所體會的。而鄭玄生性淡泊名利,《后漢書》記載:“玄少為鄉嗇父,德休歸,常詣學官,不樂為吏,父數努之,不能禁。”后來袁紹征鄭玄為大司農,“玄乃以病自乞還家”。擁有這樣的性格鄭玄對當時為求名利而讀書的人當然是摒棄的。
對現實社會學風狀況不滿與憂慮,自身性格又決定他不會為官而對這現狀進行反撥,從經典入手,讓人們重新正確理解經典是鄭玄認為的最能挽救日益因功利而繁雜的學術氛圍的方法。
在對經典的詮釋中,他不光注釋、校勘群書,還有對群書的綜論、考辨。他的方法是從字詞章句的訓詁入手,參以今文經學的部分學說,務求得到對經典的正確解釋。即打破了今古的門戶之見,對各說兼收并蓄。就如他在《六藝論》中所提:“注《詩》,宗毛為主。毛義若隱略,則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識別也。”《后漢書·儒林傳》載:“鄭玄本習小戴禮,后以古文校之,取其義長者。”鄭玄對各說的選擇與判別是有一個標準的。這個標準又源于他的學術思想。這在《戒子書》中有所反映,其中,鄭玄敘述了自己的求學經歷,志向不在于仕途,只是:“但念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這是對當時學說家法繁雜無歸,圣人之意日漸被巧辭便說淹沒的反思。從中能看出為何鄭玄在精研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后走一條融合之路。鄭玄的思路與司馬遷的“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有相承之處,司馬遷在經今古文問題上也采取了寬容的態度,并沒有狹隘的門戶之見。《史記》的取材糅合了今古文,這樣的例子多出現于關于三代的來源傳說中。但司馬遷只是把兩家學說的拆析湊合。鄭玄則更進一步,以古文為宗,兼以今文的學說來補充說明,不再停留于材料的折中。這體現了學術發展的進步。
“但念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的思想指導鄭玄在注釋經典時以字句為本,去除巧辭繁句,還原文獻的真實面貌,這個做法使當時的學壇為之一震,影響巨大。當時“學者苦其家法繁雜,見鄭君閎通博大,無所不包,眾論翕然歸之。不復舍此趨彼”,“鄭君徒黨遍天下,即經學論,可謂小統一時代”鄭玄當初“思整百家之不齊”的設想算是達到了。可是鄭注的流行,直接導致今文經學十四博士的師法漸至消亡和古文經的沒落,也是令人可惜的。不過客觀說來,鄭注的流行是有利于學術的發展的。
小結
東漢后期政治黑暗,外戚當權,宦官專政,也出現了各方割據的局面。與時局相應的學術狀況是眾說群起:“及東京學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滯固所稟,異端紛紜,互相詭激”。鄭玄的出現對這狀況的改善有重要作用。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經學經過鄭玄對古文學說的統一和今文學說的融合體系更為完備。鄭玄對古文獻的整理和著述為我們了解兩漢漢學提供了豐富的資料。
注釋:
[1]范曄:《后漢書·鄭玄傳》,北京:中華書局,1995。
[2]班固:《漢書·儒林傳》,北京:中華書局,1995。
[3]皮錫瑞:《經學歷史》,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
[4]袁鈞:《鄭氏遺書·六藝論》《知不足齋叢書》本,北京:中華書局,1999。
[5]范曄:《后漢書·儒林傳》,北京:中華書局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