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文字分域研究綜述

摘要：戰國時期各國問文字產生了明顯的差異，由于社會經濟文化發展不均衡，秦國與東方六國的文字有顯著差異，而東方六國文字亦各有特點。這種現象到秦統一六國而告結束，六國文字的傳承由此中斷。在對戰國文字的研究中，將文字材料進行分域研究，是客觀科學的研究戰國文字的基礎，本文試根據所掌握材料，對戰國文字分域研究的各方面現狀作一個小小的總結。

關鍵詞：戰國文字 分域

一、戰國文字分域研究的提出

許慎在《說文·敘》中說，戰國時代“分為七國，田疇異畝，車涂異軌，律令異法，衣冠異制，言語異聲，文字異形”。從今天考古發現的大量戰國文字資料來看，許慎說的“言語異聲，文字異形”是至確的。

王國維在《戰國時秦用籀文六國用古文說》里，較早的指出了秦國和東方六國文字的差異。盡管今天看來王氏認為籀文是秦國文字的觀點實不可從，但是他對六國用古文的看法則是十分中肯的。

唐蘭在《古文字學導論》中也明確的把戰國時代的秦國文字和東方六國的文字分為“秦系和六國系”兩系。

對于戰國時東方六國和秦國所用文字差別的原因，裘錫圭先生認為，

在春秋、戰國之交，中國社會性質發生了劇烈變化。春秋以前，貴族階級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都占有統治地位，文字當然也為他們所壟斷。這對漢字形體的演變產生了巨大影響。在春秋時代的各個主要國家中，建立在宗周故地的秦國，是最忠實的繼承了西周王朝所使用的文字的傳統的國家。進入戰國時代以后，秦國由于原來比較落后，又地處西偏，各方面的發展比東方(指函谷關以東)諸侯國遲了一步，文字的劇烈變化也開始的比較晚。在秦國文字里，大約從戰國中期開始，俗體才迅速發展起來。在正體和俗體的關系上，秦國文字跟東方各國文字也有不同的特點。東方各國俗體的字形跟傳統的正體的差別往往很大，而且由于俗體使用得非常廣泛。傳統的正體幾乎已經被沖擊的潰不成軍了。秦國的俗體比較側重于用方折、平直的筆法改造正體，其字形一般跟正體有明顯的聯系。而且戰國時代秦國文字的正體后來演變為小篆，俗體則發展成為隸書，俗體雖然不是對正體沒有影響，但是始終沒有打亂正體的系統。戰國時代東方各國通行的文字，跟西周晚期和春秋時代的傳統的正體相比，幾乎已經面目全非。而在戰國時代的秦國文字里，繼承舊傳統的正體卻仍然保持著重要的地位。

可見戰國時代東西方使用文字的差異，已引起諸多學者的充分關注。由此為深入研究中國文字的分期以及演變過程提供了充分依據。裘錫圭先生在《文字學概要》里，為了便于講述文字的發展演變，就按照唐蘭先生的意見，把戰國時代紛繁復雜的文字做了明確的分類，他把春秋戰國時代秦國的文字以及秦統一后的小篆一并歸為秦系文字，而把戰國時代東方各國的文字統稱為“六國文字”。這樣區分既尊重了戰國時東西方文字差異的現實，又能反映秦系文字作為一個整體歷史演變的過程。

從今天考古發掘和出土的古文字資料來看，不僅西方的秦系文字和東方六國文字有差異，就是東方六國文字之間也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考古發掘和出土的古文字資料，為我們今天對戰國文字的分域研究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和有力的證據。在今天考古獲得的豐富的戰國文字資料基礎上，學術界對戰國文字的分域研究也進一步細化，基本上形成了秦系、燕系、齊系、楚系、三晉(包含中山國、鄭、衛等小國)等分系研究的現狀。

二、分域研究在考釋文字中的意義

1.同一個詞在不同的國家分別用不同的字記錄

戰國時期，不同國家有不同的用字習慣，據李家浩先生考證，齊國文字的“縣”寫作“縣”；燕國文字中的縣寫作“還”和“瞏”：三晉文字中“縣”寫作“鄂”。過去人們對于這種現象沒有給予充分的關注，所以在引用古文字中關于“縣”的資料時，僅有春秋時期齊叔弓镈里的“其縣三百”和戰國時期齊國印文、陶文里的“平陵縣”兩條。經過李家浩先生的論證，有關“縣”的古文字資料一下變得豐富起來。

2.不同國家的文字有不同的書寫風格

不同國家的文字有不同的書寫風格，因此有些學者在考釋文字時，能充分注意到這種差異，為考釋文字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李家浩先生在考證銘文“方城曩”中“方城”時，就是從燕國和楚國不同的書寫風格這個角度入手，得出該銘文中的“方城”屬于燕國的結論的。戰國時有兩個“方城”，一屬楚，在今河南葉縣南；一屬燕，在今河北固安縣南。這兩個“方城”都見于戰國文字，楚國的“方城”見于鄂君啟節車節，燕國的“方城”見于燕“方城都司徒”印。《三代吉金文存》十八卷著錄了幾件“瞏小器”銘文，傳說這些“瞏小器”出土于河北易縣。其中有一銘文寫有“方城瞏”，該銘文的“方城”二字寫法與上引燕“方城都司徒”印中的“方城”寫法相同，而與鄂君啟節有別。從文字的寫法上就可以確證這批“瞏小器”銘文屬于燕國。

三、分域研究取得的成就

20世紀70年代以來，大批古文字資料的發掘出土為戰國文字的分域研究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僅就竹簡資料而言，湖南湖北乃至甘肅已有相當多的竹簡出土，其中隨縣簡、包山簡、郭店簡的文字均在萬字以上。除了大批的竹簡資料外，還有數量相當可觀的銅器、兵器、貨幣、璽印、陶文等文字資料。

李學勤先生的《戰國題銘概述》是第一篇系統全面地研究戰國文字的綜述文章。該文搜集傳世和出土的金、石、貨、璽、陶、簡、帛等戰國文字資料，按地域把戰國文字分為“齊國題銘”、“燕國題銘”、“三晉題銘”、“楚國題銘”、“秦國題銘”五部分。該文簡要介紹各國主要文字資料，同時指出其若干地域特點。黃盛璋先生的《試論三晉兵器的國別和年代及其相關問題》，不僅著眼于戰國文字的分域，而且對三晉內部文字的斷代也進行了較為縝密的研究。

隨著分域研究的深入，出現了分域文字編：

李守奎：《楚文字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上海。

這是第一部戰國文字的分域文字編。

孫剛：《齊文字編》，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

張振謙：《齊系文字研究·齊系文字編》，安徽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

湯志彪：《三晉文字編》，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年。

分域的字編類工具書的出版，不僅為深入研究某一地域的文字內部的發展演變提供了便利條件，同時也為不同地域文字的對比研究提供了方便。

戰國文字的分域研究，還促使研究某一地域文字的專門論著大量涌現。例如：

齊系——江淑惠《齊國彝銘匯考》，徐在國《論晚周齊系文字的特點》。

燕系——馮勝君《戰國燕系古文字資料綜述》。

晉系——黃盛璋《試論三晉兵器的國別和年代及其相關問題》，朱歧祥《論中山彝器銘文字體的系統》。

楚系——劉彬徽《楚國有銘銅器編年概述》、《楚系青銅器研究》，李零《楚國銅器銘文編年匯釋》，董楚平《吳越徐舒金文集釋》，黃錫全《楚系文字略論》。

秦系——王輝《秦銅器銘文編年集釋》、《秦文字集證》、《秦出土文獻編年》，陳昭容《秦系文字研究》。

參考文獻：

[1]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63年版。

[2]王國維《觀堂集林》中華書局1959年版。

[3]裘錫圭：《文字學概要》，商務印書館1988年版。

[4]何琳儀《戰國文字通論(訂補版)》，江蘇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5]李家浩：《先秦文字中的“縣”》，《文史》28輯，1987年；后收入《著名中年語言學家自選集·李家浩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