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了不起的蓋茨比》淺析菲茨杰拉德對女性的愛恨情結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5－0083－02

弗朗西斯·司格特·菲茨杰拉德被人們普遍譽為20世紀文學史上一位杰出的文學藝術家，被稱為“爵士樂時代”的桂冠詩人。《了不起的蓋茨比》于1925年在紐約出版，是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之一，被稱為“最偉大的美國小說之一”。這部小說以窮青年Gatsby(蓋茨比)與上流社會姑娘Daisy(黛西)兩個成年人的愛情悲劇故事為線索，真實記錄了二十年代美國“爵士樂時代”的社會風貌和生活面面。本文以女性主義為視角，從小說中主要的三位女性形象入手，分析作者對女性的愛恨情結，揭示當時美國社會對待女性的態度。

一、文本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外表美麗、情感冷漠

作者對小說中三位主要的女主角：黛西、喬丹和茉特爾的描寫一方面從外表上極力贊美。三位女性雖然來自不同階層，但都呈現出不同的美麗迷人之處。黛西出身于上流社會家庭，Daisy(黛西)名字的命名表明了菲茨杰拉德對黛西魅力的強調(daisy是一種白色雛菊花，這種花很漂亮，有一個英文短語fresh as a daisy，意思是生動活潑的，有吸引力的。這個名字隱喻了黛西外表漂亮、有魅力。)。她十八歲時，“是路易斯維爾所有小姐中最出風頭的一個”。黛西的“臉龐憂郁而美麗，臉上有明媚的神采，有兩只明媚的眼睛，有一張明媚而熱情的嘴。…她聲音里有一種激動人心的特質，那是為她傾倒過的男人都覺得難以忘懷的。”喬丹是一位職業女性，她的美是一種男性化的美。尼克第一次看見她就明確表示“我喜歡看她”。茉特爾雖然來自社會最底層，是一位破舊的汽車修理店店主的妻子，“已經三十五六歲了，身子胖胖的，…但胖得很美，…她有一種顯而易見的活力，仿佛她渾身的神經都在不停地燃燒。”相對于黛西來說，她具有性感的美和富有活力的美。

另一方面，菲茨杰拉德對小說中這三個外表有不同魅力之處的女性進行了負面刻畫，從道德方面極力鞭苔。比如：黛西被描繪成一個典型的金錢至上，虛偽自私，空虛淺薄的富人，她酒后開車撞死了丈夫的情人榮特爾，卻和丈夫合謀將責任嫁媧于一直鐘情于她的蓋茨比身上。喬丹被塑造成一個天性不誠實的人。在高爾夫球賽場上，她用欺騙手段收買目擊證人獲得成功。榮特爾則被刻畫成一個貪慕虛榮，輕浮放蕩，附庸風雅的下層人物。

在小說中重要的男性之一，菲茨杰拉德的代言^一尼克眼中，三位女性也都被全盤否定。他說黛西和她的丈夫湯姆是“粗心大意的人，他們砸碎了東西，毀滅了別人，然后就縮回到金錢或者麻木不仁的東西之中，……，讓別人收拾那爛攤子。喬丹“不誠實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女人不誠實，是人們司空見慣的事。”而茉特爾是一個放縱性愛，附庸風雅的浪蕩女子。

Stanley Cooperman指出《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書中的女性是典型的菲茨杰拉德筆下的女性：“外表可愛嫵媚，浪漫卻有寄生性，且情感冷漠可怕。”在菲茲杰拉德的書中幾乎所有的美麗女性都沒有良好的道德品質，如他的另外兩部著名小說《漂亮冤家》中的葛蘿麗婭·吉爾伯特，《夜色溫柔》中的蘿絲瑪麗·霍伊特和巴比·華倫等。對女性這種形象的塑造反映了菲茨杰拉德對女性既愛又恨的矛盾情結，這種矛盾情結與作者本人及當時的時代背景一“新女性”的出現分不開的。

二、作者自身的婚姻經歷

對女性既愛又恨的矛盾心理與菲茨杰拉德自身的婚姻經歷有關。菲茨杰拉德的妻子姍爾達是一位富有、漂亮，具有強烈反叛精神的女孩，且在舞蹈、繪畫和文學創作方面都有所長，菲茨杰拉德夢對她非常迷戀，是他夢寐以求的戰后現代女性的閃亮典型。他費盡了周折才娶到了姍爾達，他們被稱為“人間天堂”的金童玉女。

菲茨杰拉德與妻子姍爾達奇特的愛情與婚姻，既給他的生活與創作帶來了興與激勵，又帶來了痛苦與干擾。他和姍爾達放縱、排場的生活既損害了他的個人形象，極大地干擾了他的創作，也使他幾度入不敷出。姍爾達的婚外戀情使他們經常爭吵，破壞了他們夫妻間的相互信任，使婚姻滑向了幾近崩潰的邊緣。他在寫給姍爾達的信中說：“我們是在親手斷送自己的前程…。我們是在自相踐踏，我毀了你，你也毀了我。”更重要的是，姍爾達在寫作方面的才華也使他們產生了矛盾。菲茨杰拉德一方面極力贊賞姍爾達的寫作才能，另一方面，卻不支持她寫小說，期望將她的地位局限子家中。常耀信這樣評價：“毫無疑問，他(菲茨杰拉德)和他的妻子姍爾達彼此相愛。但又相互打架，部分原因是由于姍爾達具有自己想成為一名作家的報負。菲茨杰拉德可能在作品中采用了姍爾達的觀點，卻不予認可。他聲稱他們家中只能有一個作家。因此他一直限制著姍爾達。”

菲茨杰拉德在《漂亮冤家》中明確表明了他對姍爾達的不滿。眾所周知，小說的男女主角安東尼和葛蘿麗婭顯然就是菲茨杰拉德夫婦的原型再現。葛蘿麗婭似乎囊括了姍爾達性格中的一切缺點和問題，而姍爾達的許多令人贊許的優點卻沒有被表現出來，這明顯表明了菲茨杰拉德對妻子的恨，更是對女性的偏見和不公正。菲茨杰拉德在某種程度上把女人看成是“紅顏禍水”，對他來講，“象黛西一類的女人是美國夢中最具誘惑力和危險性的代表。即使追求這樣的夢，或者是女人，都會毀滅男人。”因此他對女人又愛又恨，深陷其中，卻難以自拔。

三、作者的雙重性格特征

對女性的愛恨矛盾情結其實是菲茨杰拉德雙重性格的一部分。吳建國在他的《菲茨杰拉德研究》一書中稱“菲茨杰拉德是一位身具雙重性格特征的曠世奇才”。H.L.門肯認為菲茨杰拉德具有人格分裂特征，說他既是一個縱情享樂的人，又是一個態度嚴肅的小說家。生活在“美國歷史上最會縱樂、最講究炫麗”的“爵士樂時代”，菲茨杰拉德追求新潮、前衛、享樂的生活，但另一方面，他的內心深處仍然恪守著傳統的道德觀念和價值取向，他對這個混亂無序的時代，對人們的勢利淺薄、爾虞我詐給予了嘲諷和批判，這在他的短篇小說《新潮女朗與哲學家》，長篇小說《人間天堂》、《漂亮冤家》、《了不起的蓋茨比》中都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他曾對朋友說：“那些花天酒地的舞會形同自殺，雖然我也很愛參與，但我心底里卻極不贊成。”這無疑反映了他內心深處的矛盾沖突。

四、“爵士樂時代”“新女性”的出現

作品、作家與時代背景有著緊密的聯系，小說所處的時代在美國歷史上被稱為“爵士樂時代”，在這個時代，傳統的倫理標準和社會習俗受到了強烈的搖撼和沖擊。

20年代的女性從外在形象到生活方式都不同于傳統女性。她們化妝，把頭發剪得又短又松散，身穿超短裙，抽煙，喝酒，跳舞、開車，性生活。

美國20年代的女性不僅在形象、舉止上挑戰傳統，在其它方面更顯示了女性的解放取得了一定的進步。20年代是美國女權運動史的一個高峰。1920年8月18日憲法第19條修正案獲得批準。根據該項法案，美國婦女擁有了和男性一樣平等的選舉權，從此，婦女享受到政治上的平等。此外，婦女在經濟上也獲得更多機會，女性大學增多，職業女性人數急劇增加，尤其是戰后，多達八百萬女性進入勞動領域和加入紅十字會。女性經濟上、職業上獲得更多的機會，使得婦女更加獨立。

這些女性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女性，她們敢于向男權杜會挑戰，不受傳統約束，追求獨立自主，是那個時代的“新女性”。這些新女性的出現引起了男人對女人的不滿、焦慮和恐懼。S.M.Gilbertand s.Gubar指出：“1919－1939年，人們一般稱之為‘焦慮的年代’，不僅僅是男人對于戰爭和文明的焦慮，也有男人對女性的焦慮。在19世紀，男人充滿信心，而女人則不然(不能參戰)，但到了20世紀，男人則喪失信心，許多男人都明白，他們日益從中心退到了邊緣，日益喪失著權力。”美國女學者Lois Tyson在談到“新女性”時說：“新女性出現在20年代，如同以往一樣，她們的出現引發了社會上保守人士的反對，這些人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他們認為。總之，婦女對自己傳統角色的任何否定都會不可避免地導致家庭生活的毀滅和社會道德的崩潰。”

對于出身于美國中下階層的傳統家庭的菲茨杰拉德而言，從小深受母親影響，

(母親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標準的相父教子的家庭主婦)，內心深處恪守傳統美德和價值取向，信奉傳統家庭觀念，他對女性角色有著傳統的理解。“新女性”的出現，無疑攪亂了他作為男人的神經，對挑戰傳統女性形象，傳統女性角色的女性給予了否定和批判。

五、結 語

文學作品往往反映出作者的思想意識沖突，作者總是受到自己所處時代的意識形態的影響。美國女權主義代表之一Kate Millett在她的《性的政治》中指出“在文學這種父權意識的文化產物中，男性作家憑借性別意識，在他們的小說這個小天地里，再現著現實世界的性政治。”

深受父權制思想影響的菲茨杰拉德在其作品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對女性的不滿和對他們地位提高的恐懼。因此，盡管作者追求新潮、前衛的生活，對女人既有極其浪漫的崇拜，更懷有深深的不滿和恐懼，故在其作品中對女性進行了極力鞭笞；在極盡刻劃她們外表美麗的同時，把讀者的目光聚焦在他們的不道德、不檢點的行為上，也把最終不幸的結局作為對她們的懲罰，她們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失去真愛。而這在菜種程度上正是作家男權意識的突出表現，也反映了當時美國社會對女性的態度。